唐寿皮粗肉厚,从稻草、断木堆中走出来,只有一些擦伤,满身尘土,还挂着几根稻草。
他对着远处的青山大喊:“喂~~~!喂~~~!”
唐寿喊完,低头瞧见一张扑克牌在不远处地上。
他边拍打身上尘土,边琢磨:是令狐世家的人?不对,令狐大老爷已经死去三十年,难道他有传人?
唐寿走过去把那张扑克牌捡起来,并叫道:“小卫!”
小卫毕竟是练武之人,腿骨没断,只是右脚肿起来,勉强能走动。
他拖着右脚走到唐寿身旁,从身上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巾递给唐寿。
唐寿用丝巾擦去脸上的尘土和汗珠。
“二爷!怎么回事?”小卫嗲嗲道。
唐寿凝视着扑克牌良久,才道:“有人救了我们!”
小卫想起那个少年可怕杀气,犹有余悸,嗲嗲道:“二爷如果你出手的话……”
唐寿打断小卫的话:“那个老人家武功极邪门,我们联手也未必有把握。对了!你快找找那两张银票!”
小卫忍住腿疼,走几步,来到稻草、断木堆旁,准备开始扒拉寻找银票。
“刚才我打出了断魂砂,要带鹿皮手套。”唐寿补充道。
小卫知道断魂砂沾肤即腐,缩回手,掏出鹿皮手套戴上,随口嗲嗲道:“二爷!打中了吗?”
唐寿沉思起来,没有回答。
骆老板整个脑袋迷迷糊糊,没听清向秀的话。
安晴带着哭腔,叫道:“爹!”
向秀把一两银子塞到骆老板手中,快速低声说道:“不用找零!还不快跑!”
人生多坎坷,世道少公平。
骆老板经向秀提醒,转身对安晴说:“跑!”
安晴脚步轻盈,骆老板脚步沉重,一齐往木屋后面的树林跑去。
向秀故意喊道:“骆老板!钱!钱!钱!”
小卫正在稻草、断木堆中寻找银票,听了向秀叫喊,抬头一看,只见骆老板和安晴落荒而逃,看向向秀。
向秀哂笑:“连钱都不要!看来我们白吃了。”
小卫嗲嗲道:“阁下一伙是?”
向秀吟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们四处游荡。”
小卫心中冷笑:骗三岁小孩!
向秀挪了挪斗笠,不做逗留,要追赶山滔他们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呵呵!”唐寿对骆老板父女逃跑一点都不着急,挥手向向秀:“这位朋友,等下!”
向秀已跑出七八步,停住转身道:“唐公子,有何见教?”
唐寿看了看山坡下。
山坡下离凉棚百米远外有棵松树就是遮阳的大伞。
松树下,两个骨瘦如柴的竿夫正倚树干休息,对山坡上凉棚里的事不闻不问。
当凉棚倒塌时,其中一个竿夫对另一个竿夫说了一句:“唐门的二公子在哪里,哪里的人就倒霉!”
另一个竿夫嘘声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唐寿边走向向秀,边满脸笑意说:“这位朋友,如果路上碰到其他竿夫,帮忙叫下。”
向秀指了指山坡下松树,说:“那边有两个竿夫。”
唐寿离向秀只有三米了:“你看,小卫脚受伤了!”
向秀忽道:“唐公子!不要再靠近!”
唐寿离向秀两米停住,诧异道:“这位朋友,怎么呢?”
向秀实话实说:“我怕唐门暗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哈哈哈!”唐寿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这位朋友是豪爽之人,我喜欢!交个朋友?”
向秀说:“没问题!我叫顾剑棠。”
唐寿竟收敛笑容,认真道:“在下唐寿,唐门人。”
向秀看唐寿诚意满满,心中惭愧,想到刘零中了断魂砂,说:“刚才唐公子打出什么黑黑的东西,在下兄弟不幸误中,皮肤开始腐烂。”
“啊?”唐寿感到有些意外,说:“那是断魂砂。”
他赶紧从身上掏出一小瓶断魂砂解药,倒出两粒淡绿色药丸,扔过去:“这是断魂砂解药。”
向秀伸手接下药丸,说:“多谢!我要赶路了,后会有期!”
唐寿知道救人如救火,笑道:“记得帮我叫竿夫!”
“好!”向秀说完,快速往前面一道山坡跑去。
唐寿看着向秀消失在山坡后面,喃喃道:“他们为什么救我?扑克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卫扒拉了半天,找到了银票:一张缺了一个角,一张还是完整的。
他心中感叹:这兴隆钱庄的银票果然比普通纸结实多了。
这时,小卫已来到唐寿身边,听到唐寿的自言自语,嗲嗲说:“二爷!真的是那伙人救了我们?”
唐寿点点头:“凉棚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别人。”
小卫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向一老一少出手,却毁掉凉棚?”
唐寿看着前面那个山坡,良久道:“是有点奇怪。”
小卫把两张银票交给唐寿,嗲嗲道:“二爷!接下来……”
“太阳啊,火一样烧着的太阳!烘干了小草尖头的露水,可烘得干游子的冷泪盈眶?”
阳光刺眼。
唐寿说:“刚才一折腾,肚子又饿了些,去木屋里看看还有没有馒头吃。”
两人向木屋走去。
小卫忽嗲嗲道:“让骆老板父女跑了,可惜!”
唐寿笑道:“没什么!抓住骆老板父女前有件事更重要。”
小卫马上嗲嗲道:“二爷!什么事?”
唐寿意味深长说道:“我们要送一个乖巧的萝莉给李大人,不是一个任性的萝莉。”
小卫心想:李林甫李大人曾被一个烈女咬掉一块肉,害得那个送礼的校尉亡命天涯。于是赞同道:“二爷!你想得周到,但……”
唐寿截住小卫的话:“你回去后,马上派人去找找‘下三滥’何家的人。”
小卫忘了脚疼,邪笑起来:“二爷!你放心!”
两人正说着。
“咚——咚——咚——”剑门关方向隐隐传来红色火箭旗花升空的声音。
小卫听到了火箭旗花的声响,转头看见远空三个红点,吃了一惊,嗲嗲道:“二爷!他们失手了?”
唐寿神色阴晴不定。
松树下,两个骨瘦如柴的竿夫已等候多时。
其中一个竿夫说:“二公子怎么还不叫我们?”
另一个竿夫嘘声道:“耐心!”
“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
过了两个山坡,剑雄湖映入向秀眼中。
一阵阵清风从碧波荡漾的湖中吹来,温度一下子降了五六度。
剑雄湖面积并不大,只有1平方公里左右,湖中点缀一些绿岛,湖边四周一些村落掩映在绿树中。
站在山坡上,向秀把斗笠往上挪了挪,凝神看去。
他终于看到山滔三人在湖边一个旧亭子里。
向秀奔向那个旧亭子,迎面有两个竿夫走来。
他隐约听见其中一个竿夫发牢骚:“哪里来的恶人,把我们从亭子中赶出来,唉!”
向秀来到旧亭子旁,见阮闲离亭子四五米处把风。
向秀问:“怎么样?”
阮闲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啊……”刘零疼得杀猪般叫起来。
山滔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正在挖刘零腰部右侧的腐肉,腐烂处有碗口大了。
刘零光着上身,冷汗流不停,丑陋的面部扭曲得犹如恶鬼。
“山老爷,我这里有解药。”向秀走进旧亭子。
山滔把挖下的一块腐肉用一个小袋子装起来,直起枯木般的身子。
他把装腐肉的小袋子递给向秀,有气无力道:“拿回去给薛慕华薛神医研究一下。解药哪里来?”
向秀说:“唐寿给的。”
山滔抚着稀稀疏疏的白须,有气无力道:“解药也拿回去给薛神医研究。我用‘化毒大法’给小刘解毒。”
向秀扶刘零坐好,山滔双掌拍在刘零背上。
刘零头上冒出丝丝绿气,腐烂的肌肤由黑转紫,由紫转红。
过了十分钟。
刘零觉得腰部右侧没原先痛了,头脑也清醒很多,站起来说:“山老爷!能不能教我这‘化毒大法’啊?”
山滔深吸几口气,有气无力道:“可以!你先去‘万毒谷’呆上三年。”
刘零急忙道:“算了!算了!”
向秀忽道:“山老爷,这个断魂砂的毒你既然可以化解,就算研究这些东西,价值不大啊!”
山滔叹口气,有气无力道:“老夫百年之后,你们六个人还是要靠药丸救急的。”
向秀心想:山老爷为了我们六兄弟殚精竭虑,最近更瘦了,真的是“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希望这次任务完成后,劝山老爷早点退休。
刘零说:“不知道嵇大哥、阮大哥、王小弟他们怎么样了?”
向秀说:“不用担心!有嵇大哥带队,他们江南霹雳堂之行会平平安安的。”
“卖得鲜鱼百二钱,籴粮炊饭放归船。拔来湿苇烧难着,晒在垂柳古岸边。”
剑雄湖湖面的渔船有四五艘,在湖上轻轻漂着,不见渔夫在船头撒网或撑篙。
天气炎热,渔夫都躺在船舱里睡觉、休息。
山滔叫阮闲进旧亭子里,让阮闲给刘零腰部右侧敷些膏药。
向秀四人或坐或站,欣赏起剑雄湖景色。
向秀开口道:“山姥爷,我们为什么要救唐寿?”
山滔茫然的眼神望向湖面,沉思一会儿,说:“小向,给我一张扑克牌。”
向秀手一抖,手中现出一张扑克牌,然后递给山滔,顿时明白了山滔的意思,笑了笑。
刘零旧话重提:“向大哥!你知道那一老一少是谁吗?我感觉那个老者邪门的很。”
向秀摇头,看向山滔:“山老爷?”
阮闲插话:“我看老者就是一个隐世高手,连唐门的唐二公子都轻易被压制住。”
刘零附和:“起先我就说过江湖中藏龙卧虎,刀神李流水未必是武功天下第一。其实,山老爷你凭‘吸功大法’和六十多年的功力未必输给刀神。”
外面的阳光刺眼,显得旧亭子里分外阴凉。
山滔没有谈起一老一少,用苍老的声音说起一件往事:“昔年,任我行凭借‘吸星大法’纵横江湖,欲统一江湖,消灭少林派,武当派,五岳剑派。在华山大会师上,却因年老体衰,晕眩而逝。因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向秀略知此事,疑惑道:“任我行不是败给‘东方不败’了?”
山滔有气无力道:“最后谁先死了?”
向秀说:“当然是‘东方不败’,不过是在令狐冲的帮助下才打败‘东方不败’的。”
刘零、阮闲都没有听过这段江湖往事。
刘零插话:“‘东方不败’,好牛逼的称号!”
山滔接着道:“我的‘吸功大法’是由‘吸星大法’传承而来,改进了‘吸星大法’的不足之处……”
向秀问:“不足之处是什么?”
山滔抚了抚稀疏的白须,有气无力反问:“你们知道老夫为什么像枯木般瘦?”
众人不明所以。
山滔吁口气,道:“‘吸星大法’的不足之处有一个就是吸收寒冰真气时,要花很长时间内化,弄不好有反噬之险。二十年前,老夫运气不错,遇到一个施‘寒冰掌’的高手,我吸收了他的‘寒冰真气’,遭反噬。”
刘零不解道:“遭反噬还幸运?”
阮闲对山滔的“吸功大法”很有兴趣,说:“刘小弟,不要插话。”
山滔茫然的眼神看着湖面飞过的一些水鸟,有气无力道:“我说的幸运是因为这个高手的‘寒冰真气’才练到第二重‘冰涛骇浪’,所以我当时的‘吸星大法’能够化解掉。只不过化解后,身子瘦得像枯木。但也因祸得福,我借机把‘吸星大法’改进成了‘吸功大法’。”
向秀说:“正如刀神李流水说过:练武除了悟性,还需要运气。”
刘零忍不住问:“山老爷,现在不怕‘寒冰真气’了吧?”
山滔有气无力道:“就算‘寒冰真气’第三重‘冰封天地’,老夫也毫无畏惧。只不过,遇上拂尘大师的‘易筋经’内功,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
向秀说:“山老爷,少林寺的拂尘大师‘易筋经’功力极其深厚,当世无出其右。”
阮闲有异议:“向大哥!‘九阳神功’可以与‘易筋经’相提并论啊!”
向秀解释道:“据传闻,‘九阳神功’本来也是少林寺的无上内功。后来,被人偷走,已经失传了很久。当今江湖上应该没有人会‘九阳神功’。”
阮闲点头示意,恍然大悟。
向秀、阮闲、刘零三人闭口不语,等待山滔开口。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山滔喟然长叹:“我一生所追求的就是应证‘吸功大法’是否能够吸收天下所有内力。后来,我去少林寺向拂尘大师挑战……”
山滔忽停顿下来。
刘零马上接道:“山老爷,然后呢?”
山滔迷茫的眼神转为黯淡的眼神,有气无力道:“拂尘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始终避而不战。老夫只好挟持达摩院首座玄空大师,在威胁之下,拂尘大师才与老夫对了一掌。”
三人寂然,屏息凝听。
山滔接着道:“我乘机吸收‘易筋经’内力,不知为何,拂尘大师的内力源源不断,感觉在大海中。我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内力,浑身澎湃,忽然被拂尘大师用力震出十丈,撞断了一根柱子。”
刘零不由“啊”了一声。
山滔瞄了眼刘零,有气无力地接着说:“其实,靠从拂尘大师那里吸收的‘易筋经’内力,我没什么事的就站了起来,玄空大师也借机脱身了。”
刘零忍不住问:“那些和尚不会善罢甘休吧?”
山滔黯淡的眼神又转回迷茫眼神,有气无力道:“老夫当时被上百个少林寺弟子团团围住,已经是插翅难飞了。拂尘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让我走了。大师心中明白老夫并无恶意,只是以武证道。”
向秀带着神往的口气道:“拂尘大师的内力竟达到了浩荡无边的境界!”
“是啊!经此一战,老夫明白了与其用‘吸功大法’到处找人吸取内力,还不如静心专修。因为静心修炼一天相当于用‘吸功大法’吸取了十个高手的内力,而找十个高手反而花掉更多的时间,甚至需要一两个月。”山滔有气无力地叙说着。
阮闲建议道:“其实,无名武院中高手甚多,可以向校长要求提供一些高手给山老爷修炼‘吸功大法’用。”
向秀微微摇头说:“山老爷怎么可能害自己人?就算是敌人,山老爷也从来给人留三分内力,给人一条活路。正是‘事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山老爷真正的目的是以武证道。”
山滔往向秀投去赞许的眼光。
他有气无力接着说:“小向所言,甚合吾心!但需要静心专修还有一层原因:‘吸功大法’的精髓不在于吸取内力,而是在于甄选内力!”
“甄选内力?”向秀、阮闲、刘零三人思考起来。
微风轻拂湖面,湖面上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