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途中,武安平问南宫梦,道:“南宫兄宁愿抛开声名地位,游历江湖所为何事?”
南宫梦听了,对武安平道:“我正着手著一本书。”
付君可听了直摇头,无奈道:“又来了。”
南宫梦似未听到一般,不顾付君可揶揄,从怀里掏出一本手卷,道:“我行走江山大川所得感悟,俱都写下了,望我毕生之年,能整理完成,也算不枉此生。”
武安平接了手册过来,见手册用油纸封皮,翻开第一页,写了三个字‘知无穷’。
武安平问道:“这三字可是书名?”
南宫梦点点头,道:“正是。”
武安平翻开册子,见里面尽是一段一段文字,读来似人突发奇想,随笔写下之言,也不加修饰,更是连不成文章,却有翻来数十页,密密麻麻。”
武安平随手翻了一遍,阮轻云取了来看,也是草草一翻,道:“书名有何深意?”
听阮轻云一问,南宫梦顿时来了兴致,道:“无穷即为力不能及,木槿一夕,寒蝉一岁,于人来说不过一瞬,然于彼来说,却是完整一生,人生对其而言,便是无穷,人不过百岁之时,其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河之岁于人,便是无穷。”
阮轻云点点头,又翻了翻册子,问道:“‘知无穷’便是让人敬畏天地,量力而行?”
南宫梦似被搔到痒处,眉飞色舞道:“正是!天地开,才有人,而人自大,总觉有志者事竟成,开天辟地,无所不可,然宇宙无穷,人寿命却有时,力定有所限,只在井中发梦,岂不笑人?再大的火炬,五里开外,便只见零星微光。太阳,日月星辰之光,于京兆府看了是那般大小,于扬州看了也是如此大小,两地相距何止千里,然光亮不减,可见日月离我们之远,光亮之巨。然而总有人自夸辉同日月,该是何等无知?”
付君可先撇撇嘴道:“就如姨夫说你整日夸夸其谈,满口空话,说的这些,又证不得,谁人会信?即便你所言皆准,人生不过短短一瞬,终有力不能及,知而无用,有又何益?”
南宫梦听了,略一思索,便道:“古时只有木筏,出海不过一日,曰地方天圆,海为无穷,然今楼船畅游海上,载来海外来客,才知昨日无穷非无穷也,人借器物,力渐长,终有一日,今日之无穷,明日边界而已。”
阮轻云道:“如此说万物终有界,然有界便非无穷,何有无穷之说?”
南宫梦点点头,道:“姑娘才思敏捷,在下敬佩,然我以为,无穷为何不能有界?人有百岁,然生生不息,循环之故,死生为界,然周而复始延续,为何不能无穷?如方才所言,宇宙虽广,却终有边界,待有一日,有人能抵到尽头之时,便定然知那将会是另一种形式的循环,然非如今你我所能理解罢了。
众人听了,皆不能答。
却听一旁柳长吉道:“南宫兄所说之言,与我师兄燕藏锋说过的一段话相似。”
南宫梦兴致勃勃道:“不妨说来听听。”
柳长吉道:“燕师兄言‘小溪汇作江河,小变作大,然江河可见对岸,可追源头,终有限,江河汇于海,小变作大,海虽不能见对岸,然土水陆交界之处终是有岸,源头也可追溯,可推海虽大,终有限,然海汇去何处?如此无穷,最终何物是无限?’”
众人听了云里雾里,南宫梦却是兴奋抚掌,道:“妙妙。定要记下此言。你那师兄可还另有妙论?”
他二人竟再不顾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
付君可笑道:“难得竟有人与我表哥怪味相投。柳长吉这小子古怪的很。”
说罢看了一眼李婧,李婧只是微微一笑,不言语。
南宫梦柳长吉二人谈的欢畅,自然是没听到,即便他二人听了,也当未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