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平道:“大师可清楚那匪人巢穴?”
宗心点头道:“知晓,知晓。从此处去,两个时辰山路便到了。”
几人约定次日早早上山,阮轻云定要同去,道:“我只远远看了便是。”武安平,石方竟也不多劝。武安平道:“你与柳兄弟站在后方。”
次日天未亮,众人出发,沿了杂草中的山路,行了两个时辰,果见一处山寨,打造得如军营一般,圆木做的围栏,将寨子遮个严实,寨中挑出一面王字大旗。围栏上竟有瞭望台,正对了寨门的一条大路,台上有个喽啰看守。
石方示意众人按兵不动,自己悄悄靠上前去,见他身法敏捷的翻了围栏,跳进了瞭望台,不多时,便探出身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几人推了大门,入了寨子,石方也从台上下来,道:“寨子中只留一人看守,其余人都不在,想来是下山打劫去了。”
武安平问道:“那人你可制住了?”
石方道:“放心,一时半会醒不得。”
武安平点点头,道:“我们暂且探探寨子,或许那哨子未讲实话,我们需各自小心些,随机应变。”众人应了。
柳长吉在后,见石方偷偷去抹了剑上血迹,抬头时,见石方一双眼直直盯住自己,便也不敢说破。低了头随众人进了寨子。
寨中一片场子,立了武器,场边围了十数间房屋,正中的房子盖的阔气,想是那证灭住所。众人挨个去探,都是寻常住所,另有几间房,屯了酒肉,米粮,仅此而已。
忽闻石方唤众人过去,众人随他走到正中房屋背后,才觉那房子盖得古怪,四四方方,长宽相等。屋子是青砖砌成,正背后竟然有个青色窄门,与砖石颜色一般,又开在背光暗处,若不留心,极难发觉。
门上了锁,石方抬脚破了门。屋内背阳不得光,又不开窗,整个黑漆漆的。隐约见正中立了一尊像都遮在黑暗中,地上几大颗圆滚滚的事物。待众人习惯屋内光线,先听阮轻云一声惊呼,原来脚边是几颗人头,血淋淋,面色扭曲,显是死前痛苦万分。抬头看那像,穿僧衣,披袈裟,带战盔,持长剑,表情凶恶异常,面色血红,铜铃大眼,森森白牙。宗心连忙闭了眼,念法号不止。
旁边一无门偏室,堆放了不少金银,足有百十斤之多,另一室中,几名少女埋头蜷缩地上,显然受破门声惊吓,瑟瑟不止。众人上前,见几名女子都被人缚了双手双脚,蒙了眼,堵了口,赶忙为少女松了绑,阮轻云问众女道:“你们可是被贼人掠夺来此?”众女子见诸人模样,心知是有人赶来搭救,激动之情难抑,又听了轻云问话,回想其间所受屈辱,禁不住哭成一片。哭声凄厉,众人听了心酸,皆都退出屋外,只留阮轻云安抚众女子。
武安平同石方场中等了半晌,才阮轻云走出来,到了武安平身旁道:“那劫匪头目,自称铁肚佛,想必就是那恶人证灭。此间女子都是被他杀尽,掳来至此。每人身上都鞭痕累累,必定饱经折磨。”说罢顿了顿道:“安平,不要轻易饶了他。”武安平点点头。
忽听一阵敲锣打鼓声,几人到寨门向下看,见有一行人拥了一顶红轿沿了寨门前大路赶了过来,几个红衣乐师吹打在前,中间一群黑衣光头汉子,个个肥头大耳,敞开着衫,大摇大摆的拥着轿子前行。轿子正前一个胖子,穿了红衣,胸前系了大朵红花。最后数十人,农家打扮,挑着食盒,赶着十数头猪,羊,坦着数十只肥鸡。
武安平同石方使了眼色,石方悄悄上了瞭望台,武安平等人退回大屋背后。
那一行人径直走到场中空地,停了鼓乐,放下娇子,一大和尚抬头看了哨塔,大声骂道:“你这小混蛋,还不赶快下来拜见奶奶。”未见回应,这和尚早怒了,骂骂咧咧的挽了袖子要上哨塔。武安平同柳长吉宗心三人走出,先听武安平喝道:“证灭,你坏事做尽,早早出来跪降,饶你不死。”
那胸佩大红花着红衣的胖和尚,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铜铃一般的眼睛,大耳阔嘴。那胖和尚看了看武安平柳长吉二人,望了宗心,哈哈笑道:“徒儿大喜之日,不想师傅竟赶来祝贺,知道徒弟爱吃人肉,竟还有心送上两只。”说罢腰里戒刀抽了,哈哈笑道:“徒儿笑纳了!”那伙乐师,连同农人见此仗势,都一哄散了,胖和尚们竟个个带了兵器。掣在手上,一发喊,朝几人冲了过来。
不待柳长吉,宗心反应,武安平只身向前,正迎了个先到的拿棒的僧人。武安平见棒子戳来,一伸手,便抓住棒子一头。那和尚腰宽体胖,满身横肉,却被武安平轻松一扯,夺了棍子,人也被带的扑倒在地。武安平向前朝他背上一踏,伸了长棍,左右来回一拨,扫了后面两个和尚的小腿,两人扑的便倒,抱了腿杀猪一般吼叫,武安平赶前,补上两棒在两人额头,惨呼便止了。余下和尚都惊了,这一呆功夫间,又听身后一阵骚乱,后排人割麦般倒了一片。一个面目凶狠的男子,拿了柄细剑,见人就戳,戳的飞快,那人正是石方。
只听宗心大喊:“剑下留人!”石方听他呼喊,也就收了招,后跳一步,此时场中只有那证灭一人未倒,立在当场,呆若木鸡。地上的和尚一动不动,皆不闻呻吟,生死未知。宗心跺脚道:“哎,怎的,你们下手这样狠,这样快。”
武安平将棍丢了,道:“宗心大师也说了,诸恶人见面便是拼命,身上暗器又多,不速战速决,若待他们反击,可会对我们手下留情?”
石方用剑从地上挑了一张弩,丢在宗心面前,冷冷道:“箭上有毒。”
柳长吉这才醒悟,望了地上一片,喃喃道:“这些人,都死了?”
武安平道:“这帮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不必怜悯,指了证灭道,若不是留他让你们师徒问话,早也杀了。”
那证灭回过神来,抢到宗心面前,跪下磕头不止,放声哭道:“师傅,弟子该死,师傅杀了我吧。”
宗心怒道:“早知今日如此,何必当初。”
那证灭痛苦抱头,道:“弟子从军时为争功杀人无数,杀得人多,刀便放不下了,心魔难除,又懦弱不敢自尽,当初托师傅引度,也是想佛祖点化于我,然修为不足,终是又堕入魔道,师傅今日便将我正法,为我超度罢。”说罢叩头不止。
宗心见证灭叩头不止,额上满是鲜血,一时便失了计较。
石方在一旁,早见得不耐烦了,上前道:“我来代劳罢!”
宗心听了,一惊,道:“今日杀了这许多人,还要再杀?”
武安平道:“大师也见那屋中祭的人头,囚禁的少女,如此恶徒,如何能放了他去?”
证灭上前,抱了宗心的腿,道:“师傅不要再劝,让徒儿去死便是。”
石方见了怒道:“啰啰嗦嗦,既是想死,还不过来。”
宗心大声道:“人生谁无过,佛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有错就当杀,岂非绝了众生改错的机会。”低头厉声问道:“证灭,你可知罪?”
证灭登时磕头如捣蒜,忙道:“师傅,弟子罪该万死,弟子知罪。”
宗心回头,望了武安平道:“如何才能放他生路?”
石方沉了脸,望了武安平。武安平轻轻点点头。石方回头看了证灭,冷冷道:“若是想活命,斩了自己双手把。”
宗心道:“好!”说罢场内拾了把快刀,走到证灭面前,一挥手,便将自己右手齐腕斩落,血溅当场。
武安平等人不料此变,慌忙上前,为他止血包扎。
宗心倒在地上,面色煞白,身体哆嗦不止,盯了武安平道:“徒弟有错,多归在师傅身上,贫僧难辞其咎,若贫僧自断双手,你们可会留他性命?”
证灭本跪在原处候着,听了宗心一番话,哭着爬了过来,连声道:“弟子不屑,连累师傅,罪该万死。”说罢捡了宗心脱手的刀,一刀斩了左手下来。武安平,石方都是冷冷看着,柳长吉早被骇得六神无主,而宗心又哪有力气阻他。证灭自己挣扎着用衣衫包扎了,面色惨白,脸上肥肉不住抖动,伏在宗心身旁。
天已黄昏,昏昏斜阳照着场内数十具尸体,数片血泊,甚是骇人。
宗心盯了武安平,勉强开口道:“施主说话可是算得?”
武安平叹了口气,对那证灭道:“滚罢!”
证灭听了,挣扎起来,对了宗心磕了三个头,道:“师傅大德,永生不忘。”
宗心道:“切记今日报,不可再作恶。”
证灭又磕了一次头,起了身,似想往屋中去取物件,见武安平几人冷冷看着,只得作罢,踉踉跄跄下山去了。
石方到:“若要他改,必要软硬皆施,我再去吓吓他,万一他日恶心不改,动手之前也有个顾忌。”宗心不防他有此一说,还未细思量,武安平先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