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传国玉玺
22016300000009

第9章 蜂狂蝶乱

乌兰巴托市,机场快餐厅。

宝音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包绮丽就像一只刚刚洗出来的嫩萝卜,玫瑰色的娇媚的脸上浮着一层红晕。她抬起她那双像细瓷一般明亮柔和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接着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自从在大金山他们发生了那种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变得成熟和稳重。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也许上帝造女人的时候就赋予了这种复杂的情感,当一个青春勃勃的女孩第一次将身体献给自己爱慕的某个男人之后就会情不自禁地亲爱他,就想一辈子都跟随他,无论天涯海角。总之她对他的爱越来越深,越来越亲密,在她眼里他就是自己丈夫,尽管她知道他的妻子诺敏还在温都尔汗的家里等着他。

“我们这次彻底被骗了,在见戈恩教授之前我想先去一趟哈拉哈郭勒,我要问问那个土著首领,他为什么要骗我们。”宝音说着拿起餐巾擦擦嘴。

“见了能怎样?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包绮丽撅了撅嘴,轻柔地瞥了他一眼说,“我倒觉得这其中有点蹊跷。那个土著首领为什么要骗我们?还有,我在大金川做的那些梦,为什么他的女儿西姬会出现在梦中?我们现在关键要弄清楚这两个问题。”

“说的没错,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宝音呷一口水,抿了抿嘴唇接着说,“我想他欺骗我们无非是想支开我们,这更加证明贝尔湖确实有问题,他不想让我们在贝尔湖考古,支走我们这是最好的办法。至于那个西姬出现在你的梦境中,有两个可能。第一,西姬有巫术,在我们被控制到那个行宫遗址时,她就通过巫术做了手脚,所以你在梦中能够梦到她,她故意制造这种幻觉,让我们相信蒙元诸汗王的陵墓就在大金川的香格里拉;第二,腾格里哈森发挥了作用,其实在梦中的景象就是腾格里哈森将过去的情景在你大脑中重现,它就像一块神奇的魔法石,只要我们长期停留在哪里,无论是谁只要直接接触到它,它就会发挥出这种作用,凡是我们迫切想知道的事,它会通过梦境重现所在地的过去的一些情景。”

“我们竟然轻易相信了那个土著首领。”她垂下眸子,脸上挂着一丝悔意。

“都怪我,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断定大金川没有成吉思汗陵,是因为我想了整整一天,如果成吉思汗的陵墓在香格里拉,那么蒙元历代诸君的陵墓也肯定会在哪里,但是没有任何历史资料记载有关帝王陵寝在香格里拉的事。大金川不是罕无人迹的漠北,即使是秘葬,这么多帝王如果都葬在香格里拉,不会没有这方面的传闻。如果早能想到这一层,我们就不白跑这一趟了。”

“当时信誓旦旦地说成吉思汗陵有可能在大金川,戈恩教授是反对这个意见,可是我们固执己见,他也只好支持我们来考察,现在一无所获回去,戈恩教授那里我们怎么交代呢?”她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有点担心地问道。

“我就说我们带来一些考察数据进行分析和研究,最后再告诉他我们最新的推断,我想这个目标还是要确定在贝尔湖。”宝音转着水杯,盯着杯子里的水。

“其实我们并没有。就怕教授不再相信我们,这已经是多少次说空话了。”她摸摸小巧的鼻子,看了他一眼。

“考古本来就是这样,推论永远是推论,在没有发掘出来之前,谁也无法确定墓葬的位置。我们这才几年,有些考古项目需要数十年甚至几十年来的时间才能完成。我越来越觉得戈恩教授不像是考古学家,反倒像个寻宝人了。”宝音说着无奈地摇摇头,憔悴的脸越发苍白了。

“无论多少年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庞,温柔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宝音和包绮丽回到肯特省巴特西雷特的考古基地,在去戈恩教授的办公室前他还有些犹豫,包绮丽知道他的担心,于是挽着他的手一起前去,他们这样亲密的举动却引起基地工作人员的注意。戈恩教授不在办公室,乔龙巴特叫他们去电脑分析室,说戈恩正在等他们,这让宝音多少有些忐忑不安。进入分析室后,见戈恩捏着下巴站在一张放着一件锈迹斑斑的铠甲旁沉思,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的领子将他的脸映衬得十分白亮,嘴上的胡须剪修得十分齐整,看上去比往日精神很多。

分析室里有许多搁架,上面有很多辞典和收藏之类的书籍,摆得很整齐。电脑的风扇声有点大,在门口就可以听到,两个考古队员在电脑前操作着已经扫描成的图像,他们正在全神贯注地在一张图表上画着什么。

看到宝音和包绮丽进来,戈恩好像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显得非常高兴,这到让他们深感意外,宝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戈恩看出他的窘态。

“我知道你们会回来,没关系,就当给你们这两位亲密的搭档放了几天假,去香格里拉旅游一趟也不错嘛。”戈恩呵呵地笑道。

“对不起教授,这次又白跑一趟。”宝音尴尬地笑笑,十分诚恳地说。

“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被那个什么土著人给骗了。不过土著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哄走我们,反而让我们觉得其中必有原因,我看我们是该把注意力放在贝尔湖以及它的周边地区了。”戈恩说着,抬起手将那副经常掉下来的眼镜架扶上他那高挺的鹰钩鼻。

“我们后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忙着赶回来了。”宝音说着朝铠甲盯了过去,他忽然觉得这副铠甲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教授,这副铠甲……”宝音不解地望着戈恩。

“就是你说你在贝尔湖底看到的那副。”戈恩踱着步笑道,“你们去大金川,我也没闲着,就和乔龙巴特他们去了一趟贝尔湖,确实如你所说,那湖底有这么一副铠甲,我们打捞了上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在铠甲附近的区域发现有什么建筑,这个也许是你的幻觉,我们在坚持一下,说不定那里会有更多发现。”

“这副铠甲能说明什么呢,它只是一副普通的铠甲。”宝音望着铠甲眨巴着眼睛。

“铠甲上有一面玉佩,完整无缺,上面还有汉字,这或许这个就是一条重要线索。”戈恩说着将打印出来的一张图递给他,包绮丽也好奇地围了上来。宝音看着那张图,脸上的表情变了,不由地激动起来。

“玉佩上有龙纹,这‘天元正御’这四个字说明,这副铠甲是元朝末代皇帝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的御用铠甲,可以肯定这位皇帝到过贝尔湖,兵败后弃甲而逃。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宝音兴奋地说,从他的目光里就能看出他的思想好像已经飞到了遥远的古代。

“我们在打捞这副铠甲时,在贝尔湖遇到一个牧人,他告诉我一个传说,当年某个皇帝逃跑时,将大批金玉和精雕的珍宝投入贝尔湖,后来也有人打捞过,可下去之后没有上来,都死在湖中了,牧人说政府曾组织过打捞这些探险者的尸体,但因为湖中发生了奇怪的现象,不是下暴雨就是起风浪,导致打捞失败,那些蒙古人比较迷信,他们认为这是先祖的灵魂阻止他们侵犯那里,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戈恩说着,茫乱的视线一会儿盯着摆满书籍的搁架,一会儿又望向窗子,窗子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信号塔钢架。

“也许只是巧合,我也到湖底去过,没有什么可怕的现象,贝尔湖不是太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足百米。”宝音望着戈恩说,他的眼睛里闪现着冷静而沉着的神色。

“那也要小心,有些事谁能知道呢,如果没有危险的话,那些探险者就不会出事了。”包绮丽不高兴地嘟哝起来。

“我发现你们越来越亲密了。”戈恩一本正经地说,两只眼瞅着她,“如果要潜水的话,那么宝音有丰富的潜水经验,你就放心吧。”

“哪有,我们一直都这样啊。”包绮丽羞涩说,她瞥了宝音一眼,白皙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红晕,一双晶亮而柔和的大眼睛也闪闪发亮起来。

“先去看看再说。我们发现石碑残片以及雕像残片的地方都要仔细考察一番,这一次要做到一丝不苟。”宝音板着脸认真地说。

“那么,现在我们要研究的就是这些皇帝们将他们的宝藏带到哪里去了。如果宝藏没有跟随皇帝们进入墓葬,难道他们插上翅膀飞走了吗?”戈恩思索片刻接着说,“我不打算再将全部精力放在成吉思汗陵墓上,尽管他两次攻夏,三次攻金,又西征多达二十多个国家,他的军队被誉为‘蒙古旋风’,征战到中亚、东欧的黑海海滨,他所掠夺来的宝藏不计其数,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还有忽必烈墓葬,那里有可能是一个比成吉思汗陵墓还要巨大的宝藏,无论是哪个元朝皇帝的陵墓,只要我们发现一个,那么其余的也就水落石出了。”

“忽必烈的墓葬宝藏更丰富,我们从历史文献上知道的有一些,比如郭侃随旭烈兀攻灭黑衣大食国后,得到七十二弦琵琶、五尺珊瑚灯檠等,这些都被运送到蒙哥汗的帝庭,忽必烈即位之后,这些东西又被转到元大都,还有忽必烈南征时掠夺的黄金珠玉大象、纯金宝石佛阁等珍宝,他死后就没有人提起这些东西,肯定成为忽必烈的的陪葬品。我们不知道的宝藏就更多了,忽必烈之前的帝王一生都在征战,他们攻城略地,所得的珍宝那是难以想像的。”宝音补充道。

“有时候我也在想一个问题,就像考古界有些人分析的那样,说蒙古帝王施行秘葬,比如火葬或天葬等等,有可能他们没有陵墓……也许成吉思汗和窝阔台,包括贵由和蒙哥汗都是天葬或火葬,也许没有陵墓,但忽必烈和他的后继之君若没有陵墓那就令人无法相信了,他们施行汉法,没有帝陵简直不可能。只有一个可能,秘葬是秘葬,只能说明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好,比如陵墓没有明显标识。但是,没有陵墓这种说法是不可信的。元朝从上至下十七个皇帝,难道他们就凭空消失了?”戈恩若有所思地说。

“我也不敢相信,只能说我们没有找到他们。”宝音瞥了他一眼低声说。

“你认为传国玉玺在元朝皇帝的墓葬里,还是在明朝皇帝的墓葬?”戈恩突然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个人认为在明朝皇帝的墓葬的可能性比较大,据我研究,明朝大将蓝玉大败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天元帝落荒而逃,这副铠甲就是有力的铁证,而蓝玉俘虏了他的后妃和皇子,包括宫廷里的所有财宝,其中很可能就有传国玉玺。”

“那么,我们继续行动吧。”戈恩望着宝音,接着用手掌拍着拳头说,“这项工作还是由你来负责,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贝尔湖畔。宝音从帐篷里出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来到岸边的汽艇前,他开始穿潜水衣,包绮丽穿着粉色的线衣和笔挺的淡蓝色裤子,亭亭玉立,宛如一朵鲜花,她紧跟着他,害怕他随时都要消失了似的。

乔龙巴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潜水设备,他正在一架汽艇上忙着捆绑绳索,这是他们从北边的一处旅游点租来的简易的设备。

“博士,我这人胆小,尤其是见水就怕,小时候被水蛇吓到半死,所以我不能陪你一起下去了,我在汽艇上帮你。”乔龙巴特笑道,他刮得十分干净的胖嘟嘟的圆脸和那双浅蓝的眼睛,以及他的双眼皮都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印象。

“我好像没有说要你陪我下去,何况这湖中并没有什么水蛇。”宝音说着,将栓在潜水衣上的安全带一端系汽艇的一个绳扣上。

“你千万要小心。”包绮丽关切地叮咛着,她那一双迷人的眸子望着他,抬起小脸蛋吻了一下他的脸,转身去了自己的帐篷。

可能是阳光太刺眼,乔龙巴特眯着眼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又盯着她曲线优美的双腿和轻轻扭动的臀部,他的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乔龙巴特转脸盯着宝音,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语气神秘地问道,“她是不是已经被你拿下了?”

“去你的,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宝音瞪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这可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冒险的,她那是关心我,谁像你这么冷漠无情。”

“我冷漠无情?你看好了博士,为了准备这些设备我可是没少操心,氧气、调节器、指南针、压力表、绳索、卡扣等等,我可是检查了不下五次,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关心你吗,我要确保你的生命安全。”乔龙巴特瞪着他那双圆圆的大眼睛说。

“好!这才像我的好兄弟!”宝音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把着汽艇上的扶手准备下潜。

“如果有问题你就上来,我在这里拉着绳索。”乔龙巴特严肃地说。

宝音打了一个OK的手势,钻入水中。潜下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湖底的淤泥在一片幽暗显露了出来,他心想这一次潜下的地方怎么会这么浅,他将绳索从腰间的保险扣上取下来,然后将一端插入一块岩石中,在湖底游了一圈,除了一块马头的骷髅之外,他什么都没看到。就在准备上去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片淤泥中有一个黑乎乎的方形物体。他潜下去很轻松地就捞了起来,淤泥在水中腾起一团污水,他几乎都看不到水里的东西了,他莫名的兴奋起来,原来是一只象牙盒子。

宝音浮出水面,乔龙巴特正在汽艇上吸烟,直到宝音湿漉漉地来到汽艇前,他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快就上来了?”他看着宝音手中的象牙盒子问道。

“还算有点收获,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东西了。”宝音爬上汽艇,取下面罩说,“这湖水越来越臭了,看来污染不轻。”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包绮丽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也迫不及待地钻出帐篷,跑过来看他们。

“希望盒子里有宝藏的线索。”她接过盒子莞尔一笑,仔细地看着盒子上雕刻着的花纹,镶嵌在它周围一排紫晶和红宝石以及的金饰物彷佛在燃烧般地发出璀璨的光芒,灿然闪灼。

“如果是金玉之类的还有可能,如果是别的什么,早就化成水了。”宝音登上岸漫不经心地说。

“我要打开它看看。”她轻轻一笑,说着就拿着盒子朝帐篷走去,宝音向她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

“没有别的东西,只是一根金簪和一团污泥。”她俏皮地眨眨眼,举起簪子朝他笑道,“你看,这个金簪子就和新的一样。”

“看这盒子就知道这是皇妃的用品。”宝音望着她手中的簪子,语气肯定地说,“毫无疑问,这是北元后主脱古思帖木儿的皇妃丢到湖里的东西。”

“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位被明朝大将蓝玉欺负的那个皇后?”她蹙眉,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我想也只有她了。”宝音喃喃道,他盯着煤气炉上咝咝鸣叫的水壶。

黄昏,夕阳留下的淡淡的玫瑰色渐渐逝去,美丽宁静的贝尔湖躺在冰凉的幽暗中。包绮丽和宝音亲昵地聊了一会儿,就去了自己的帐篷。疲惫不堪的乔龙巴特已经早早地睡去了。

一轮寒冷的月亮升起,在湖面上投下清瘦的闪烁着光芒的影子。宝音帐篷里的马灯还亮着,攥着蝙蝠金碟,看着象牙盒子上的图案,他发现有些图案和蝙蝠金牒以及腾格里哈森上的图案几乎一样。他躺在帐篷里思索着,不一会儿昏昏欲睡了。

帐篷外的风卷起沙尘扑打在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宝音睡意沉沉,合上的眼睑又困倦地闭上,可风沙冲击帐篷的声音依然打扰着他。他醒来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盯着马灯的灯光……

至顺三年十一月,元大都延春阁坤德殿。

宝音看到寝殿内丝缎如雾,到处都是扑鼻的清香。

殿内铺着绣有龙凤藻饰图纹的地毯,特别柔软和丰厚,掌握着大都兵权的右丞相燕铁木儿在地毯上踱来踱去,都听不到脚步声。

“真是令人气恼!早知他如此短命,我就不枉费苦心立他为皇帝了!”燕铁木儿说完后,躺在一张镶满金玉饰物的乌木靠椅上。他黑黄的圆脸就像盖着一片脏兮兮的油布,一双小眼睛缩在薄薄的一层眼皮子底下,褶皱很多且有些隆起来的光亮额头上耷拉着几缕稀疏的头发,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神经质地颤抖两下。

侍女掀起绣着精美菊花的帘子,一个身着色彩华丽裙装的女人走了进来,环佩琳琅,窣窣作响。她抬起带着三只镶玉金镯的芊芊玉手,轻轻地取下柔软如云的披肩,露出白皙的脖子和清瘦的香肩。她带着红蓝宝石交错的项链,松软的秀发上插着两根金光灿灿的簪子,耳朵上坠者璀璨耀目的嵌满宝石和玛瑙的耳环,高耸的抹胸上别着精美的胸针,她的脸上浮着一抹淡淡的胭脂红,细眉凤眼,目光就像玉石一样清澈,容光射露,妩媚动人。

“燕铁木儿怎么在皇太后卜答失里的寝殿内?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宝音一边想,一边四顾着客厅。

在一扇镶嵌着翡翠和玉石的孔雀屏风一旁有一张雕工十分考究的红色立柜,柜子上立着一尊镶金的羊脂玉佛象,它的天庭上嵌着一枚明光烁亮的宝石,盘腿安祥地坐在镶满宝石的莲花台座上,它的胸前有一个纯金做的“卍”字,金色的光泽熠熠夺目。

皇太后卜答失里坐在离他很近的另一把椅子上,旁边立着一只雕刻着镀金龙凤的长脚高凳,上面还有一个彩色琉璃花篮,花篮里是鲜艳的花朵。

“懿璘质班不到两月就驾崩了,这真是不幸啊,看来佛祖在惩罚我,就是不让我好好过下去。”卜答失里眼角上挂着泪珠儿,喃喃地说。

“这就是天意!长生天是不会让和世琜的后人克承大统的。”燕铁木儿说着斜眼瞥向她,一双小眼珠子在他那细小狭长的眼皮里狡黠地转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的语气有点硬,问他的时候还不安地瞥了他一眼。

“长生天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就是要让你的儿子燕帖古思继承大位。”燕铁木儿坐了起来,他低声地说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不!不!”她几乎跳了起来,捂着耳朵大声喊道,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自从她与燕铁木儿合谋害死明宗和世琜和八不沙皇后之后,她经常会做同一个噩梦,她梦见在她每次去那座自己所助建的大承天护圣寺里烧香,总会看到佛祖和菩萨的雕像突然间就变得面目狰狞,仔细一看,佛祖雕像变成了和世琜皇帝,菩萨雕像变成了八不沙皇后,他们的眼珠子突然凸出来,舌头也吐出很长……那种恐怖的情景每次都会让她从梦中惊醒,然后大汗淋漓,近乎窒息。

“太后为何如此惧怕?太后建寺立庙,竭力侍奉佛事,就是佛祖也会保佑你的,为什么一说起立你的儿子为帝,你就这么惧怕?”燕铁木儿不由自主地问道,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我是不会立我的儿子的,我是不会立我的儿子的!”卜答失里捂着脸哭道,她不停地扭动着身子,燕铁木儿死死盯着她那纤细的腰肢,脸上浮出一丝淫恣的神色,他慢慢走近她,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着。

“好,好,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他说着便轻轻地拍着她柔软的香背,说话的时候有点轻喘。

“你不要再打我儿子的主意了!”她哭的如梨花带雨,“阿剌忒纳答剌和太平纳都死了,现在我只剩这一个儿了,你就让我们母子俩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吧。”

“太子是病死的,那是病!好,好,今天且不说,今天且不说。”他说着,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榻上,她感觉自己紧张而不安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他抱紧她贴住自己,一只手在她光滑的丝绸衬裙上揉来揉去。

“噢,帖木儿……”她娇嗔着,柔软地滑进他的臂弯里疯狂地吻着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饥渴。

他火急火燎地想剥去她的衣服,他贪婪地望着她高耸的胸部,被顶起的抹胸嵌着一溜素白的蕾丝流苏花边,抹胸上绣着一双镂空凤凰。正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粉红色的抹胸时,她急忙挪开娇躯,一双玉手推开他毛茸茸的胸膛。

“你个老色鬼,你总是涎皮赖脸的,一点儿都没变。”她娇痴痴说着,抚摸着他那张由于激动而变得红突突的面颊。

“你最喜人,后宫里除了月鲁沙皇后和迈来迪皇后,就剩你最喜人了,只可惜迈来迪皇后被你撵出去了,否则我早就将她含在嘴里了。”他脱口而出,伸手抓住她的抹胸,想一把将它扯下来,忽然他的手被她狠狠地掐了一把,她微微怒视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现在想悬崖勒马也来不及了。

“你迟早会有报应的。先帝的遗妃都被你霸占了,我的意思是让她们迁出宫去,你却不让,如今宫里宫外哪个不知道你亵渎后妃?”她撇着嘴望着他。

“唉!”他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平躺下说:“和世琜早逝,撇下一堆花容月貌的宫粉佳丽,除了那个二十岁不到又美若天仙的八不沙皇后,其余的个个都十二三岁的雏儿,如花似玉的,若不是老臣我心软,狠心将她们撵出去,那还不是掉进了狼嘴里,先帝对老臣不薄,我是这是在报答先帝之恩啊。”

“你个没点人性的老色狼,是你欺骗了八不沙皇后,她相信了你的鬼话才给和世琜的药碗里下毒,不然的话哪有你的今天。”她瞋目竖眉,转过身子不理他。他咧嘴一笑,得意地摇摇头。

“她自己愿意,那个风骚的女人喜欢躺在我的身子下求饶,因为只有我才能扑灭她的欲火。”燕铁木儿炫耀似的说,他抚摸着卜答失里柔软的背部接着说,“我说要拥立她的儿子懿璘质班为帝,她当然相信我的话,只有我才能办到。其实她早就这么打算了,那个病入膏肓的和世琜对她来说是一个碍手碍眼的废物,懿瞵质班才七岁,他懂什么,她这位皇太后梦想着掌控朝政,过她自在逍遥的生活。”

“她就会倚姣作媚,卖弄风骚,是个不要脸的‘见男倒’,所以她才死在我的手里,他不但想夺走你,还想称霸朝野,我若不弄死她,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她侧着身子忿忿地说。

“可惜啊,娇嫩嫩的一朵鲜花就这样被你折断了……”他深深地叹一口气说。

卜答失里忽然一脸娇红地转向他,将一只白嫩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上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人老色衰了?若不是惦念着我是太后,你还会来我这里?”

“这是什么话?你比她们看上去美多了!她们虽然年龄小,但她们岂有你的风韵!”他小心谨慎地说。

“我觉得按出罕就很妖媚,她当皇后那会儿,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可惜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她有今日。”她叹息一声说。

“这就是报应,我替你出了这口恶气,过去她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躺在我的身子下娇喘,她没什么好的,就是每回那个的时候她浪叫的声音很好听,若不是为这个,我早早儿地就撵她走了。”他盯着凤榻前垂地的红绡慢腾腾地说。

“月鲁沙皇后呢?”她凤眼直立,目光怨懑地投向他那张溢满淫荡的脸。

“真是妙不可言啊。呵呵……”他邪笑道,“我想那个短命的和世琜就从来没碰过她,香喷喷的一块羊肉却掉在我嘴里了,那娇嫩的身子……”

“作孽,我看你这张臭嘴早晚都没有满足的时候,她那么小一点,你都能当她爷爷了,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她抬起脸瞪着他说。

“她小吗?我看那阿梯里皇后比她还小,那小嘴儿,那身段儿,真是又嫩又酥,侍奉起我来却是一套一套的。”他眉飞色舞地说。

“老色鬼!我看你比哪一个皇上都享受。”她娇婉地一笑,温柔地数落着他。卜答失里虽然是有过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容颜不老,依然是青春焕发,也算得上是个绝色的尤物,丝绸衬裙下的身子有着曼妙玲珑的曲线,沁人心脾的体香简直让她拥有一种令男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无论怎样,白天你属于谁都行,但晚上你必须属于我!”她风情万种地一笑,弯一弯纤细的玉指说,“来吧,我的铁木儿老皇上……”她抬起玉臂勾住他的脖子。他顺手将她的衬裤从衬裙里扯出来丢到榻下,又脱下裙子扔到花色艳丽的枕头边。

“哎,不敢、不敢呀,太后此言折煞老臣,老臣有几个胆子敢比作皇上。”他咧嘴笑哈哈地说。

“有什么不敢的?你如今权倾天下,为何就不能比作皇上?皇上在世时曾昭告天下令你独掌政务,即使诸王与众臣都不得背你而越樽奏事,甚至连那近侍和皇子,公主和驸马都要唯你是听,还为你这个大活人建祠树碑,并躬亲奉祀,就连你的府邸都建在了兴圣宫南侧,将他的鹰房和宫女都送给了你,你说说看,这古往今来,像你这样儿的有几个?”卜答失里说着撅了撅嘴,她望着满脸堆笑的他又说,“皇上驾崩后,你又将明宗的遗妃全揽入你的宫闱,就连老娘我都成了你的私门暗妾,可谓是后宫佳丽都归你一人,你与那皇上有何区别?”

“唉!皇上这是难为老臣啊,越是这样恩宠老臣,老臣这肩上的担子就越重,我断不能辜负圣恩啊。”他满意地轻叹一声,狡黠地笑道。

“你有什么担子?你弟弟撒敦掌管着枢密院,你儿子唐其势是宣徽使,个个都权倾朝野,别说外头人说,就你儿子都说出‘天下是我家的天下’这样的话,你说说,你哪里来的担子,还愁没人为你打点这天下吗?”她斜睨着,脸上带着鄙夷的神色。

“我的小娇娘,老臣这还不是托着你的洪福……”他狎笑着捏了捏她的乳峰,痴痴昵昵地说,“若不是娘子你为老臣经画着,我岂有今日……”

“只恨图帖睦尔是个病秧子,不然老娘才不上你的床。”她嘟囔着,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图帖睦尔是个文人,他想以文章治天下,才会争夺帝位。唉,文人就是文人啊,他优柔寡断,又将到手的帝位让给他的兄长和世琜,可是,文人不但好色,而且懒惰、依赖性强,所以他又不想失去穷奢极欲生活,于是又谋害了自己的兄长和世琜,自个儿又当上了皇上。奢淫害人啊,他将这万千政务交给老臣,自个儿携妃挈嫔,躲到上都逍遥快活去了,结果怎么样?嗨!竟然恣心纵欲,精尽人亡了!”

“老娘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就没跟他去上都。”卜答失里闪着眸子嘟哝道。

“我知道是你唆使他去的,就是想和我朝朝暮暮,欲仙欲死……”他笑嘻嘻地亲了亲她的脸蛋说。

“去你的!老娘是嫌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宫女厮混,我见不得这个,才放他去的,他如获珍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原来是送命去了。”她娇嗔道。

“我听御医说,起驾前皇上带去不少回春丹药,像这样纵欲,哪有长久的道理。”他嬉笑道。

“后来呢?老娘我就是躺在他面前,他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成天萎靡不振,气若游丝,我看他也是活该。”她不满地说,目光幽怨地投向烛台。

“一个皇帝想要安稳,那命根子就得坚挺,就像世祖爷那样,身边娇姝无数,哪一个不是对他服服帖帖,忠心耿耿的。”他嬉皮笑脸地道。

“老色鬼,就你坚挺无比……”她娇媚地瞥他一眼,将那红润润的脸儿贴在他的胸口上。

“可惜我们的儿子太平纳夭折了,不然我就扶他做皇上,我就安稳地做个太上皇。”他幽幽地叹口气说。

“我就爱你的奶儿……”他倏地抬起手,一把扯掉她粉红色的抹胸搁在鼻子上,然后闭着眼睛,就像一只垂涎的老狗深深地嗅它一下,随即甩到榻帷上。

“怎么说?莫非她们都没奶儿?”她娇嗔道,目光疑惑地盯着他。

“就阿梯里皇后虽然细皮嫩肉的,可就没奶儿,别个妃儿的奶儿有是有,可惜太小了,都没你的奶儿大。”他气喘吁吁地说,一边抚摸着她的酥胸,他感觉自己滑向了欲海,血液在身体里翻滚奔腾。

“你个老色鬼!幸亏那脱忽思皇后奶过妥欢贴睦尔,你老鬼不敢!不然你如何罢得了手!”她飞一个媚眼儿娇嗔道,然后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可怜先帝的后妃们,你是一个都没放过。”

“本王我不妻有后之女,再者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留着她们在,也好体现你的隆恩大德,谁还敢对你不敬?”他说着就将手伸进了柔软的鸾衾里。

“别乱摸,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她向后一倾,红彤彤的脸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厮磨着,“莫非老娘我没后么?”。

“她们怎能比得了你!快说吧,你有话就说,不要这么磨磨蹭蹭的。”他抽出手摸着她的额头说。

“铁木儿,告诉我你想怎样?”她忽闪着大眼睛,玉指在他的胸肌上滑来滑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先圣们传下来的话,谁也不能违背,否则天下就会大乱。”他严肃地说。

“这个道理我懂。”她恣意地笑了笑,接着娇柔地问道,“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按照先圣们的话去做。”她扭动着娇躯紧贴着他,轻柔抚摸着他的肩膀。

“你容我慢慢想这个问题。”他低声说,迫不及待地搂抱她,结实的双臂紧匝着她的娇躯,他想立即将她生吞活剥了。

“不行,你必须现在就回答我。”她挣扎着推开他,温柔地说了一句。

“这个……”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缠绕在她的纤腰上,“早就有了人选……”

“你选的是谁?你不妨就告诉我吧。”她摸着他的胸膛催促道。

“真舒服……”他急促地呼吸着,翻起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腋下,盯着她那双朦胧的眸子。

“我会让你享受比任何女人都给不了你的舒服,但你必须告诉我……”她睁大眼睛盯着他镇定地说。

他不能抑制自己的冲动了,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老狗突然见到一块鲜肉一样扑在她身上,舔着她的冰肌玉骨,嗅着她醉人的体香,她闭上眼睛不由地呻吟起来。

“嗯……我觉得还是立燕帖古思为帝最合适。”他沉吟一声,就在他要挺入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用力地推开他。

“我说了不能立我的儿子,难道你故意要与我作对吗?”她气愤地说,一股冷冰冰的目光直逼他的眼窝。

“那你说立谁我就立谁?……”他又喘着粗气说着又爬上她柔软的身子,一种狂热的急躁情绪冲击着他,难以遏制的欲火在他胸腔中熊熊地燃烧起来。

“按照我的意思,就立和世琜的儿子妥欢贴睦尔为帝。”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说,“这也是圣上的遗诏。”

“好,好,就立他为帝,就立他为帝。”他连连答应,就好像她现在有一百个要求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似的。

“这还差不多!”她妩媚地一笑,搂住他的脖子,接着两人携云握雨、欲仙欲死起来,她的一双玉手紧扣在他厚实的脊背,配合着他的撞击……

他睡得像一头死猪,鼻鼾如雷。她娇慵地蜷缩在鸾衾里酣然入睡,嘴角上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她梦到了浑身银光闪闪的佛祖和菩萨,还有身穿轻纱的仙女,梦境栩栩如生,他们俯视着她,眼神无比柔和……梦境慢慢地有了变化,进入一个诡异的的画面,她梦到皇宫里的殿阁都忽然塌陷了,而她和燕铁木儿走在一望无垠的废墟上,突然从西天飘来一朵巨大的彩云,上面站着披着金黄色袈裟的和世琜,身旁站着一个女面菩萨,看上去就是八不沙皇后,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比丘,他们竟然是那些被她和燕铁木儿害死的大臣,他们的面部冷漠阴沉,好像背后暗藏着一种神秘可怕的、对她极为不利的东西。忽然,云朵上的他们都变成了一幅幅肖像,立在最前面的便是和世琜和八不沙,他们的面目狰狞,红色的脸庞突然变成了焦黑色,眼珠子凸了出来,舌头穿过一排獠牙长长地伸了出来……

她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地喘着,当她看到身边酣睡的燕铁木儿时,这才松了口气,又缓缓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