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妥欢贴睦尔满脸胭脂地从脱脱府上出来,见了脱脱便当即加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兼绍熙宣抚使。
“伯颜欺朕太甚,你若是为朝廷为朕,你自看着办,是好是歹,朕绝不怪你!”妥欢贴睦尔说着就摸起了眼泪。
“陛下放心,臣愿对天起誓,若有负皇恩,便叫那雷震子一道闪电削了我这颗脑袋!”脱脱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连连磕头。
妥欢贴睦尔将程一宁、戈小娥、支祁儿、凝香儿、英英五个佳丽接到宫中安置在延春阁西庑的清灏门外,这里是玉德殿所在,程一宁和戈小娥被封为皇妃,住在东面的东香殿。又封支祁儿为丽嫔,封香凝儿和英英为才人,住在西面的西香殿,隔壁是丽嫔张阿元和陈阿玄居住在北面的宸庆殿。妥欢贴睦尔没给伯颜忽都皇后打招呼,当天就令中政院中瑞司造册,设床帐妆奁,悬灯结彩。
暮色降临,皇城殿阁被晚霞的金光笼罩着,显出它的庄肃和威灵,景耀门南的钟、鼓楼缭绕着淡淡的青紫烟雾,就像丝带一样轻轻游动飘浮。一会儿又传来几声沉闷的、悲凉而悠长的钟声回荡在皇城上空,又随着轻佛的晚风消失在夜色里。
东香殿和西香殿门前的大红灯笼发出柔和光。当夜,妥欢贴睦尔本想去东香殿,由于害怕伯颜忽都皇后责备,就打消了念头。程一宁将殿中的侍女们都支走,让戈小娥将支祁儿、凝香儿、英英叫过来聚在东香殿一个偏殿里,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客厅,铺着绣有鲜黄色鸾凤的红色地毯,家具摆设都是红木和黄花梨制作的,漆色很是光亮,周围挂的是金丝缕套边的黄色帷帐,她们坐在一张镶着琥珀的茶几前说笑。
开始先议论着程一宁秀发上的一枝黄玉鬟凤钗镮,程一宁看她们喜欢,就顺利取下来给她们看。五个姐妹好好地说着笑着,忽然间支祁儿就不高兴起来。
“哼!真个叫做‘马屎表面光,里面一包浆’,那确实看不出来!”支祁儿嘟哝着,突然就蹦出一句来。众姐妹立时就愣在了哪里,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收敛,她们把目光移到她挂满怨怼的脸上。
“好好的,你这是说谁呢?”程一宁收起钗镮,两弯柳眉轻轻一挑。
“就说你们俩呢,平素里见你们两个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模样儿就像个菩萨,谁知道侍奉起男人来却各有路数!”支祁儿连说带笑,撇着嘴儿,一丝讥讽的微笑从他粉嫩的小嘴唇儿上掠过。
程一宁和戈小娥的脸刷地就红了,感觉火辣辣的滚烫。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程一宁瞥了她一眼,表情严肃地问道。
“什么话?当然是好话!”支祁儿偏着脸冷冷地说。
“妹妹,你说明白一些儿,别这么鬼鬼叨叨的,平素里我们都是好姐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戈小娥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着急不行,于是也搭腔问道。
“还知道我们是好姐妹?为何你们俩被封为淑妃,而我却只是个嫔儿?”支祁儿小嘴一嘟,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就像一对青色的玻璃念珠儿。
“圣意如此,我们怎么会知道?”程一宁急了,红着脸娇喘着说。
“还好意思说什么圣意,昨个晚上你们俩把我们都支去偏房,自己个儿却一左一右和皇上滚在一起,当我没看见是怎么的?”支祁儿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程一宁通红的脸儿霎间变得苍白,掩口啜泣起来,“昨儿个不是你们都困了么?我好心好意的,你却这么欺负我……”
“姐妹们可是在弥勒佛面前发过毒誓的,‘同生死,共存亡,同福祸,勿相忘’,谁知道你们就变了心,一夜之间就当了妃儿,倒成了我们的主子!”支祁儿依旧愤愤不平,一边说着,一边拿一双大眼睛瞪着她们。
“好了好了!吵吵个什么!姐姐也是为我们好,姐妹们可别伤了和气,倒误了我们的大事!恩师送我们来大都时怎么说的?教主又是怎么说的?百姓们都眼巴巴儿等着,盼着周王为我们打下个艳阳天,过上好日子!你们可别忘记了恩师的养育之恩,不论怎样,先拿到玉玺才要紧,别在这里争风吃醋的!我和英英不过是个才人,也没什么话说,还不是想着咱们的使命!”香凝儿忍不住插口道,大家这才安静下来,支祁儿也无话可说了,低着头搓着自己的裙带子。
原来宋亡之后,元军乘胜从江南掳走成千上万的奴隶来到漠北,当做驱口和家奴。当时有个叫做茴玉的姑娘被宰相桑哥大人的舅子八吉由买了去,做他府上的女奴,茴玉被八吉由强暴,后来又嫁给一个叫周大的农奴做了媳妇,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叫做周子旺,小名唤作旺儿。旺儿如今长成了大小伙子,平素喜欢耍枪弄棒,因为他的大拇指头被八吉由拿菜刀给剁了,捉不住兵器,只是练了一身好腿脚。由于他是八吉由的儿子,八吉由也对他是格外照顾,但他却不愿认贼作父,后来八吉由和茴玉双双去世,他就独自逃了出来,在保定一带拜师学艺。
一回偶尔听到师傅说江南有个叫韩山童的是白莲教主广收信徒,成为他们信徒就再是鞑子的奴隶了,信徒都称兄道弟,且“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被称之为“白莲菜人”,都是天下的好人和善人。旺儿一听动了心思,一心想加入白莲教,忽然听说白莲教在颍州的颍上县聚众起义,他就投奔了去。韩山童的信徒刘福通是教社里主事的人,见了周子旺也很喜欢,又听他说了自己的身世,非常同情,常常在大会小会上拿他的大拇指说事,斥责元廷无道,欺压汉人,以此来煽惑信徒增加对鞑子的痛恨。没过多久,刘福通就秘密派周子旺去江西袁州,去见自己的教友袁州南泉山慈化寺主持彭莹玉,让他们在那里发展白莲教信徒,招兵买马壮大教社势力。这周子旺也很能干,不就便发展了五千多信徒,在江西的事业搞的是如火如荼。彭莹玉见韩山童想借白莲教另立江山,自己也有了野心,见如今事业有了起色,就想扶持周子旺打江山。
有一天,彭莹玉对周子旺说:“韩山童违背我佛门不杀生的法旨和教旨,并自称为宋徽宗八世孙,挂着佛幡树锋旗,就是想推翻元廷而使自己做天子,我们岂能听他指使,于是这样,倒不如我们开基立业,建国安邦。”
周子旺早有这个心思,但愁出师无名,于是说:“大师,他们以白莲教起事,我们拿什么立业?”
“秦朝的传国玉玺是个天赐神物,只要能拿到传国玉玺,就能一呼百应而传檄称帝了,此玺就在元廷皇帝的手里,若能拿来,何愁不能取天下?”
周子旺动了心,转而问道:“好是好,不过如何能拿到玉玺?”
“这也不难,咱们就使个美人计。”彭莹玉接着说,“贫僧寺里收了些孤儿,其中有五个绝色的童女,贫僧可送往大都。”
“禁宫森严,如何进得去?”周子旺担心地问道。
“贫僧听说当朝右丞相燕铁木儿好色贪婪,常收罗美色以贿赂宗王,笼络人心。他府上常在大都顺承门内的羊角市买卖家奴驱口,贫僧以化缘为名送她们去,就凭她们的美色,必然能混入王府。那皇帝登基之后,这些女儿也长成了,燕铁木儿为使久掌朝政,定会献美色与皇帝,到时候此事定成!”彭莹玉志在必得地说。
“好!就以大师之计。”周子旺与彭莹玉一拍即合。
说做就做,彭莹玉为这五个女童取了名字,其中两个女童知道自己的姓氏,却没有名字,他就给她们取名为“程一宁”和“戈小娥”,另一个女童是江苏盱眙县奄山寺送来的,听说女孩出生三天就被遗弃在寺里的支祁井旁,他就给她取名为“支祁儿”,另两个不知姓氏,他就给她们取名为“凝香儿“和”“英英”。除此之外,彭莹玉还给她们教授七情书画,每天给她们洗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她们讲述教主周子旺的身世,说周子旺是仙佛下凡,为救民于水火,普度众生而来。接着又说要送她们去大都接近皇帝,让她们准备随时为教主牺牲一切,一旦有朝一日入宫,即使是舍命也要取来传国玉玺。她们是彭莹玉养大的,对这位恩师百般孝顺,听恩师这么说,就在寺里的弥勒佛前立誓,一定不辱使命。
于是,当时只有五六岁的程一宁、戈小娥、支祁儿、凝香儿、英英五个女童就被彭莹玉送到了大都,当天就在顺承门内的羊角市被燕铁木儿王府的人买了回去,燕帖木儿听说是一个和尚收留的孤女,也就没有起疑,又见她们个个生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果然大喜,就将她们悉心养在府中。
燕贴木儿这时候有两手准备,因为他并不希望妥欢贴睦尔继位,但太后卜答失里却执意要让妥欢贴睦尔即位,他就打起了如意算盘,如果太后卜答失里的儿子燕帖古思即位,他就送给燕帖古思,如果妥欢贴睦尔即位,他就送给妥欢贴睦尔。没想到他中途死于酒色,王府被抄,这些家奴们也被取他而代之的蔑儿乞·伯颜拿了去,再度被贩卖的时候,被脱脱收留,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终究还是被送进了宫,总算是达到了她们的目的。
话说香凝儿的一席话让支祁儿一时无话可说,程一宁还是感觉无比委屈,她轻轻咬着嘴唇儿,在她那紫色的、紧闭着的薄眼皮下,一双幽怨的眸子低垂着。
“你若是恨我们,那改日等我见着皇上,要他把我这个淑妃废了,册你为淑妃怎么样。我倒是不在乎什么妃什么嫔的,无论是谁,只要拿到玉玺,也算我们报答了师恩,我就是死也无憾了。”程一宁喃喃地说着,擦着自己泪汪汪的眼睛。在她那苍白的脸上以及陷入沉思的眼光中似乎能看到她冷酷无情的心灵,而在她十分匀称而苗条的身体上却无不显示出那种温柔而高贵的、善良而诗意的的感情。
“罢了,都怪我的嘴儿不好,其实心里也不怪姐姐,姐姐也别因为这个恨我了,要恨就恨那个鞑靼陛下,就这么把姐妹给玷污了。”支祁儿满脸通红,小额上也渗出了汗。
凝香儿噗嗤一笑,小手掩口望着支祁儿,闪烁着眸子说:“姐姐恨他作甚,昨儿晚上不是你先挤上去的么?”
一句话把大家都惹笑了,支祁儿头一偏,脸儿红扑扑的就嘟哝道:“我哪里挤上去了,是他拉着我去的!”又觉得还不行,就笑了,咬着嘴唇儿扑上去拧她的胳膊。
“好了好了!别掐我了!是我先挤上去的好了!”凝香儿抱着头蜷在椅子上吃吃地笑着。
“你可是不恨他,我们这就不要你了,你去做你的妃儿吧!”英英在她旁边笑道,也帮着支祁儿挠她的咯吱窝。
“我心里倒是想恨他,可是也不知怎的,就是恨不起来!”凝香儿说着,眸子一低甜蜜地笑了。
“你说什么?看你乐成那样儿,越看你越像那个狐媚子妲己!”支祁儿说着,掩口笑道。
“陛下风情万种的,可真让我芳心大动,不瞒姐妹们说,我还真舍不得害他来!”凝香儿抬起碧袖遮住小脸说。
“我的娘呀!你这个狐媚子,真想着做皇后了!早知如此,她一个人来好了,我们跟着受罪!”支祁儿说着又伸手去掐她,她又仰面笑了起来,娇喘不行,脸颊上粉汗黏黏的,捧腹不止。
“咿呀,可不是吗,我怎的也有这个感觉呢。”戈小娥睁大眼睛,一脸认真地说,“我也恨不起来呢!”
“你们可是动情了?如此,那么陛下应该册封你们为妃,你们就别走了。”支祁儿坐下来说,一双就像青玉一般的漂亮的眼睛璀璨生光。
“那样倒好了,她们留下来,我们就可以回去见师傅了。”程一宁明眸一转,望着众姐妹笑道。
“嗯,不论怎样,拿到玉玺就好,不然我们岂不是白来了。”支祁儿靠在凝香儿的身上,喃喃地说。
“拿到了怎样?能从这深宫里逃出去么?”凝香儿不笑了,突然柳眉一蹙,一脸忧郁地说。
“宫里还有咱们的人,师傅说了他是咱们慈化寺里的僧人,从大家都细心些,每隔几天就去清宁殿,殿里有个佛龕,里面有个釉里红的净瓶,僧人每逢节日都来祈福,有什么都写在黄表上放在那净瓶里,我们一旦得手就将那净瓶打碎,他知道了自然会想办法把玉玺弄出去。”程一宁严肃地说。
“知道就是了。都去睡吧,后儿个皇后要召见我们,别起得晚了!”戈小娥提醒道,众姐妹这才想起来这件大事,也不敢怠慢,只好各自回殿休息。
延春阁坤德殿里,妥欢贴睦尔坐卧不安地踱来踱去,满腹心事的样子,皇后伯颜忽都手里捧着一卷书,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知道他的心思,就时不时地瞥一眼,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好模当样儿,你还不睡觉,想什么呢?”她丢下书卷问道。
“朕,朕没想什么。”他的眼睛落在地上,嘴里支吾着不耐烦地回道,然后仰面躺在榻上。
她掀开榻前的红绡,爬上榻,背过身子脱起了衣服,他眼睛一亮,猛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瞅着她纤娇的身子,烛光下她美的惊人。
“你背过脸去,别这样看着臣妾。”她冷着脸嘟哝道,“臣妾不习惯。”
“皇后……”他呢喃道,视线扫过她如瀑布一般泻下来的秀发,她背对着他跪着,犹如一尊女神,他望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最终将目光停留她的腿上。
“朝里的事都处理妥当了么?”她抬手摘下簪珮,一双玉手撩着黑雾一样的长发,接着说,“臣妾听说南边的白莲教盛传什么‘弥勒佛下生’,那个教主韩山童扬言将有‘明王出世’,让信徒们喜迎‘光明极乐世界’,这不是公然造反吗?皇上当务之急是清除这些乌合之众,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我的小皇后,管他们那些作甚,几个毛贼是翻不了天的,你就转过身来让朕看看,你就是绝色无双的仙女下凡,朕哪里还有心思管他什么弥勒转世。”他嬉笑着就伸手去碰她。
“臣妾说正经的,皇上何不自重些?!”她转过脸冷冷地说,目光中露出一丝寒光。
他条件反射式地缩回手,低头不语了,她似乎心软了,就转过了身子望着他。
“皇上,怎么就忽然册妃纳嫔了,那五个妃嫔是从哪里来的?”她摸着他的手柔和地问道,
“这……是金紫光禄大夫脱脱献给朕的。”他惊惶地说道,双目紧张地躲闪着。
她一愣,接着轻叹一声说:“若大臣们都这样,那么这个国家也就快要灭亡了。”
“皇后岂能这样说,朕都亲政多时了,有几个后妃嫔妾的也不算什么,你又何必计较呢。”他有点埋怨地说。
“臣妾不是计较那几个妃嫔,臣妾计较的是你这个皇帝,若总是沉湎于色欲,朝政岂不是要荒废了!”她沉下脸严肃地说。
“朕每日勤政,并未怠慢朝政,眼前伯颜专权,很多事朕还够不着去管。”他冷笑一声说。
“伯颜专权,皇上打算怎么办?”她紧接着问道。
“朕与脱脱密议过此事,朕决意除掉伯颜,正在等待机会。”他说着不耐烦地闭上眼睛。
她露齿一笑:“皇上能这样,臣妾也就放心了。”
“你权且放心,朕虽不比世祖,但也不是阿斗。”他喃喃道,然后侧过身子说,“你睡吧,朕不看你。”
“皇上,今夜应该去东香殿才是,才封了她们,怎么能冷落了。”她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说。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她,怀疑地问道:“皇后这么说可是当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说的,你若不去,她们还以为我这个皇后不通人情呢,你快去吧。”她温柔地笑笑。
“那朕可真要去了,回来又说朕沉湎色欲的话儿!”他翻起身说。
“那是两回事儿,皇上要做个好皇帝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臣妾不想干预朝政,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望着他认真地说。
妥欢贴睦尔也不犹豫了,就令侍女摆驾东香殿。
到了东香殿门前,见门窗漆黑一片,才知道她们早睡了,又令銮轿去西香殿,到了一看依然漆黑一片,只好悻悻作罢。最后只好又去慈福殿去找龙瑞娇(野苏),到了那里,见窗子亮着,就知道她还没睡。刚要进殿门时就被忽然出现的侍婢苘儿给拉住了,又见翠儿和婧儿也跟了上来。
“尔等都退下吧,朕今夜留宿慈福殿。”妥欢贴睦尔转身对宫奴们说。
见銮轿离去了,他赶忙低声低气地问苘儿道:“你们几个怎么还敢来?”
“怎么不敢?只要皇哥哥不弃我们,我们还怕她什么!”苘儿说着撅起了小嘴儿。
“就是嘛,哪天我们也做了皇上的妃嫔,看她还对我们嚣张什么。”婧儿激动得脱口而出,可能发觉自己声音有点大了,赶忙掩口,不安地朝窗户看去。
“小点声儿!淑妃在殿里么?”他四顾一下,又低声问道。
“不知道呢,怕是在梦里呢。”翠儿轻呢一声,软绵绵地偎在了他身上,又撇着嘴儿说,“自打上次之后,她就把我们三个撵到这里来看门,哪能进得了她的金殿,以前好歹好锦衣玉食的,如今就给我们粗茶淡饭,还不如她殿里猫儿狗儿好!唉……我们呀,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怎么会这样。即使如此,你们就别在这里黏着了,赶紧进房里歇着去吧,朕这就去看淑妃。”他说着又要进去,她们却不松手。
“皇哥哥,我们哪里不比她好了,只管想着她,就忘了我们?”婧儿甜腻腻地蹭在他身上说,他顿时觉得骨头都酥了。
“那就随朕去御苑吧,那里没人。”他说着就挽起苘儿和翠儿的小手转身急去。
婧儿抱着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腰上,蒙蒙夜色中三个黑影子鬼鬼祟祟地穿梭在亭台楼阁间,途中遇到几个提着灯笼打更的太监,见是皇帝都跪下请安,他也不理,只管和她们搂搂抱抱地行路。
到了御苑的寝殿,隔着一道红墙就是宸庆殿。门子打开殿门后,总管寝殿的宦官和几个侍女迎上来跪拜,他理也不理,却将缠绵绵的婧儿抱了起来,婧儿跨在他腰上抱着他的脖子。自妥欢睦尔即位以来,宦官就从未见过他来过御苑寝殿,忽然见皇帝抱着一个宫女,身后跟着俩个宫女,半夜驾临寝殿,于是惊作一团,后来一想才明白皇帝要在这里下榻了,便忙着点烛台,铺床叠被,又派另一个宫女前去禀报中政院。
约莫半个时辰,中政院的太监就送来十多个饭盒,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桌子珍馐美馔,金色餐盘和银杯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旁边的一条长案上还摆着五个红漆托盘,上面尽是缎疋、珠宝、金银、貂裘、锦衣等,这是中政院依着后宫的体例赐予她们的金银珠宝馔。
“哇……”苘儿和翠儿、婧儿不约而同地惊叹道,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珍宝,眼睛放射出和那些珍宝一样的光来。
苘儿和翠儿、婧儿从未吃过如此豪华的御宴,许是饿了,便狼吞虎咽一顿,他就在旁边看着她们傻笑。末了,侍女们收拾起桌子退出,他们就卿卿我我地挤到了榻上,嘻嘻哈哈地嬉戏了一会儿,就扯下了榻阁上的绣着鸾凤花纹的绡绮……
宸庆殿里的丽嫔张阿元(不颜忽鲁都)和陈阿玄(阿梯里)正要就寝,却听见影影约约的嬉闹声传来,就不约而同地出来,站在殿庭前侧耳细听,这才发现是从隔壁的御苑寝殿传来的。
“谁这么大胆,敢在皇上的寝殿里嬉闹?”张阿元惊疑道,一双小手儿撩起额前的一缕头发。
“不要命了,这些贱婢子,越发没规矩了!”陈阿玄说着,面有愤色,撅起了小嘴儿。
“看看去!”张阿元说完,俩人就披上锦霞帔肩儿,令侍女掌灯前去查看。
才从侧门里进去,从里间就传出断断续续的淫声,张阿元和陈阿玄吓得脸色煞白,捂着胸口不敢出声儿,到了殿门前要进去,却被宦官挡在门外。听说是皇帝和宫女在里面厮混,俩人掩着小嘴儿悄然退下,惶惶不安地返回,刚要进侧门时,却和急匆匆赶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又吓得尖叫一声,一把夺过侍女手里的灯笼照看去,见是龙瑞娇来了。
“淑妃娘娘……”张阿元不由地轻唤一声,躲闪着她那双愤怒的眸子。原来在妥欢睦尔来御苑的途中,碰见几个打更的太监,其中就有龙瑞娇平日里用金银收买的眼线,见皇帝领着的三个宫女儿全是慈福殿里的丫头,就将消息密报给了龙瑞娇,龙瑞娇一听大怒,前来看个究竟,却在侧面碰到两位丽嫔。
“你们怎么在这里?”龙瑞娇阴着脸问道。
“娘娘自己看不着,难道还听不着么?”素来就俏皮的陈阿玄说着掩起了口,弓着身子窃笑。
龙瑞娇侧耳,说来也怪,这时偏偏就听见苘儿和翠儿、婧儿她们“皇上哥哥、陛下达达”地娇声乱啼,甚是刺耳,她害臊得不行,不觉间脸上就火辣辣地一片,心也跳了起来,她直接冲向寝殿,而陈阿玄和张阿元则一溜烟就跑回自己殿里去了。
守在门外的宦官见是淑妃怒气冲天地赶来,这可不似丽嫔,于是他不敢阻拦,只好低头随她去了。龙瑞娇来到中殿门口,又觉得太唐突,只好放慢脚步,最后干脆就站住了,不往里去了,而是来到窗子前,抬起玉指在口中蘸点唾沫,往那印花窗纸上轻轻一点就有了一个指头肚儿般大的小孔,然后朝里面瞄去,登时就长大了嘴巴,她看到薄绡帐内晃动着四个赤条条的身儿,蹶臀翘腿的很是淫亵,再定睛一看,确实是妥欢贴睦尔和苘儿、翠儿、婧儿她们,她气得发抖,但也不好发作,只好碧袖一甩,愤然离去。
翌日凌晨,妥欢贴睦尔就被銮驾接回大内御殿,苘儿和翠儿、婧儿一觉睡到大天亮才起来,在寝殿侍女们的侍奉下梳洗,御苑寝殿的总管宦官倚在门前,瞧着她们梳洗,并准备好两顶轿子等着送他们回去。
“真好,我们也当了回主子,要她们来伺候着,若能住在这里就好了。”翠儿早就穿上了御赐貂裘,笑嘻嘻地说着,抬起小手儿往嘴上抹胭脂膏子,不时地对着镜子抿着红唇,又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人就依着一张皮,看我穿上这貂裘,戴上这珠宝簪环,哪一点不比淑妃娘娘好看?哪个敢说我不像妃儿嫔儿的?”
“那就在这里吧,不回去了,免得看她那张冷脸子。”苘儿收拾着缎疋和金银,将它们打包裹在了锦巾子里。
“嗳哟!我说三位小主子,怎么这就不想走了?不成,不成!”宦官细声细气地说着,抖着胖嘟嘟的身子就晃过来了,斜眼瞧着她们又说,“这可不成,小主子们得回去,等那宫里头的册书下来了,老奴就亲自去接小主子们回来。”
“我们就不能在这里等册书么?”婧儿一边穿着御赐的锦衣一边嘟着小嘴儿问道。
“小娘娘们呐!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皇后皇妃们有册宝,丽嫔才人们有册书,这可是宫里头的规制,没有这个那可是万万不成的,这册书没下来啊,你们还不是皇后或妃嫔、才人的,若是留在寝殿啊,万一被皇后皇妃们追究下来,老奴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准了!”宦官眉飞色舞地说。
“好吧,回去就回去,等有了册书再回来。”婧儿柔声轻语地微笑道。
收拾停当了,她们就拿着金帛珠玉的包裹儿上了轿子,宦官步行紧跟,一直将她们送到慈福殿门口,下轿之后,宦官表情狡黠地瞥了一眼她们,好像提前知道即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们身上一样,连忙嚷嚷着令轿夫折回,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果不其然,她们刚迈进门槛,就见龙瑞娇穿着一身金冠凤袍,悠然地坐在殿庭前的一张黄绮缎面的靠椅上,手里还端着茶碗儿,身后站了一排太监和侍女。苘儿和翠儿、婧儿觉着事情不妙,心下忐忑起来,婧儿最小,见了这阵势一时慌了神,手脚一软,挎在腕子上的锦巾子包裹也掉在了地上,巾子也开了口,只见那金簪银珥和珠玉珮环琳琳琅琅地滚了一地。龙瑞娇见她们穿着貂裘锦缎,披着绫罗绡绢,戴着玉钗珠串,光鲜艳丽地进来了,就放下茶碗儿瞅着她们。翠儿见状,低着头就要进自己偏房,苘儿和婧儿就紧跟着要进去,龙瑞娇霍地就站了起来,一双小手儿插在腰间,小嘴儿也高高地嘟了起来。
“站住!往哪里去?!”龙瑞娇一声呵斥,吓得她们就缩了回来,站在原地打着颤子。
龙瑞娇手握一根裹金手柄的蛇皮鞭子,碎步优雅地走到她们面前,伸手摸了摸她们的身上的绫罗,又瞟了一眼她们头上的钗子和串子,阴森森地冷笑一声。
“咦咦,我家的婢子就这大发了啊,一夜不见就七十二变,你看看这金装玉裳的,我咋眼一看,还当是皇后皇妃们进来了。”龙瑞娇脸上笑盈盈的,温和地说。
苘儿和翠儿、婧儿满面绯红,面面相觑,颤颤抖抖,言不敢出。
“说!这些都是哪来的?!”龙瑞娇突然脸色一沉,呵斥一声,三个小女孩两腿一软就跪在地上。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龙瑞娇抬起鞭柄儿就挨个在她们的头上狠捣了几下,苘儿和翠儿低头不语,倒是婧儿捧着脸“哇”地大哭起来。
“哭!哭!叫你哭!”龙瑞娇又拧了一下她的小嘴儿,她这才支支吾吾地止住了哭声。
“说不说?!是偷来的抢来的还是捡来的,你们说出来!不说就拎你们去刑部,砍手!跺脚!斩头!”龙瑞娇扬起鞭子怒斥道,吓得旁边的太监和侍女都低下头不敢出气,苘儿和翠儿、婧儿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婧儿一听要被送去刑部砍手斩头的,顿时面如纸色,嘤嘤泣泣地说:“娘娘,这些都是皇上赐给我们的。”
“哟——!”龙瑞娇收起了鞭子,故作惊讶地说,“本宫就说嘛,怎么就突然阔绰起来了,原来是攀上了龙身啊!”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婧儿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不敢了?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一个个都死不要脸,小不大一点就学会了狗走狐淫!胆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妃吗?!”龙瑞娇怒斥道,又举起鞭子狠抽她们几下,这时候苘儿和婧儿都哭了起来。
“娘娘别再打了,莫不怕皇上怪罪么?”翠儿见她又要抽鞭子,于是慌了神儿,压低嗓门说了一句,抬起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瞅着她。
“什么?!你说什么?!你这个贱婢子!还巴望着你们的皇上哥哥、陛下达达来心疼你们是怎么着?!是不是还等着受领皇后皇妃的册宝呢?!”龙瑞娇举着鞭子,呼天抢地怒吼道,“反了呃!真正的反了!”
苘儿和翠儿、婧儿一听这话,脸刷地又红了一大半,才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更觉得自己理亏,又禁不住地发起抖来。
“娘娘息怒,我们岂敢造次,只是皇上他喜欢我们……”翠儿脸上飞红泣道。
“闭嘴!闭嘴!!真是要气死本宫了!”龙瑞娇扔掉鞭子,就对着太监和侍女叫嚷道,“真是羞死本宫了!来来来!家法伺候!今天不将她们挫骨扬灰,本宫就不配是个皇妃了!”
侍女们这就涌了上来,就她们三个捉住就往旁边的柱子上推,她们哭喊求饶,但龙瑞娇却不看一眼,就令将她们绑在柱子上。
“来,让她们也尝尝醋味儿!”龙瑞娇瞪着她们怒吼一声。
三个太监就端来三小碟儿黑醋,不容她们挣扎,搬起她们的头仰面,然后灌进了她们的鼻孔里,这下呛得得她们眼泪直流,咳喘不停。
苘儿和翠儿、婧儿躬着身子,看起来可怜楚楚。泪水就像涌泉一般夺眶而出,她们不停地哆嗦着,鬓乱钗横,长发披散了下来,眼前是模模糊糊一片。
“把她们身上的锦衣脱下来!”龙瑞娇威风凛凛地命令道,三个侍女上前就拔掉了她们华丽的服饰。
“贱人!”龙瑞娇气咻咻地骂着,小脸上充满愤恨,她又厉声道,“叫她们抱着醋坛子站在横木上,若掉下来立即打死!”。
“娘娘,淑妃娘娘,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翠儿哀求道。
“没有以后了!若不治你们,她们都要学着你们!本宫倒要看看,以后谁敢没皮没脸地缠着皇上!”龙瑞娇板着脸,又怒斥道,“还不快用刑!”。
三个太监就端来三个盛满黑醋的坛子,都有十斤重,塞到她们怀里,又将她们赶到三尺高的横木上。她们抱着坛子,小心翼翼地站着,怕一旦坛子掉下来,龙瑞娇就会杀了她们。
“娘娘开开恩,就杀了我吧!”苘儿嘤嘤地哭道。
“没那么容易就死!”龙瑞娇丝毫不怜悯,又吼道,“好好站着!那可是御赐的坛子,摔碎了就要你们死!”
龙瑞娇打累骂累了,就转身进殿,跟在身后的侍女怯生生地问道:“淑妃娘娘,那些貂裘锦衣和金银珠玉放在哪里?”
“拿到绣市去卖了!”龙瑞娇擦了擦鼻翼上的汗珠儿,没好气地说,“本宫困了,明儿个还要晋见皇后,剩下的事儿,你们自个去办吧!”说着就掀起珠帘,身子一晃,脚下软绵绵地就进中殿去了。
苘儿和翠儿、婧儿站了一个时辰不到,由于遍体鳞伤,又受到惊吓,手里托着个沉甸甸的坛子,那一身柔枝嫩条如何受得了,于是两眼前一黑连人带坛子都坠落下来,翠儿当场殒命,而翠儿和婧儿则是奄奄一息,被侍女们抬到偏房炕上,扔在哪里不管。
元大都大明殿偏殿,妥欢贴睦尔正在为即将要见到程一宁、戈小娥、支祁儿、凝香儿、英英她们而暗自乐着,因为今天是皇后宴请她们的日子。
脱脱、世杰般、阿鲁、杨瑀、范汇站等在一旁,脱脱正在向他奏报着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在殿内踱起了步子。
“陛下,许多贤人志士以及折冲之臣皆无罪而被诛,多被那些赃官污吏监死囚牢,长此以往,谁还敢为国尽忠呢?请陛大赦他们,并为他们复官还职。”脱脱又重复了一遍。
“朕听见了。”妥欢贴睦尔转身笑道,“爱卿啊,你上任之后就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如今使得人人终日惶惶,惹得人人怨气冲天,弹劾你的官员是越来越多,你也要注意一点了。”
“贪腐之风若不加遏制,朝将不朝,国将不国,臣不怕他们弹劾,只要能于国有利,即使臣最终落得个孤家寡人,臣也在所不惜!”脱脱严肃地说。
“朕就喜欢你这一点。”妥欢贴睦尔笑道,“他们弹劾你,朕却支持你,说得好,若朝纲不振,何以兴天下!朕要你坚持下去,对那些滥官污吏,朕准许你先斩后奏!”
“陛下圣明!”脱脱跪地叩谢,又道,“陛下急吏缓民,国将必兴!”
妥欢贴睦尔微笑点头,杨瑀和范汇二人也面露喜色,朝脱脱投去赞许的目光。
“等大势已定,朕将与后妃们去保安州狩猎,到时候你就陪驾,朕要好好地赏你!”脱欢贴睦尔兴致勃勃地说。
“不可。国中连年饥荒,陛下当效尧舜与民共苦,不宜此时狩猎嬉戏,眼下秋收在即,陛下若去狩猎,毁坏庄稼不说,还会令百姓反感,坏了陛下圣明,陛下若坏了圣明,国家必然受损,国家受损则民将遭殃,所以臣斗胆劝陛下,那种‘一骑红尘妃子笑’的祸国殃民之事还是不做为好!”脱脱拱手奏道。
妥欢贴睦尔脸色大变,阴沉下来,旁边的世杰般、阿鲁、杨瑀、范汇都面面相觑,暗自捏一把汗。
“爱卿起来吧!你是给朕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说话就像扔刀子!扎得朕心疼!”妥欢贴睦尔背着手严肃地说,见脱脱神色慌张地起来,他转而又温和地笑道,“狩猎也不过是娱乐而已,可去可不去,卿既如此说,朕不去狩猎就是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齐刷刷的群跑声传来,只见几百名阿速卫列队跑前来,站在殿门前,紧接着蔑儿乞·伯颜就大步流星地跨进殿来,握着腰间的剑柄。
“哈哈哈!老臣却以为不然,狩猎是我蒙古的传统习俗,历代帝王每逢秋季就必然狩猎,老臣今天特来请陛下前往柳林狩猎,请陛下赏光!”伯颜笑哈哈地说,一只眼睛又斜睨向脱脱和世杰般、阿鲁他们。
“这……”脱欢贴睦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闹,一时却没了注意,只好瞥了一眼脱脱。
“丞相大人,陛下今日不能陪你去狩猎!”脱脱转身面朝长揖道。
“哦?这不是爱侄吗?你怎么也在这里?多久没见你竟然都行走于御殿之上了!听说你最近官运亨通,竟然一夜之间高升为金紫光禄大夫,真是可喜可贺啊!”蔑儿乞·伯颜冷笑一声,面色严峻地道,“不过,陛下狩猎不狩猎的,也不是你一个大夫能说了算的!”
“陛下,今日皇后娘娘宴请后妃,请陛下更衣。”脱脱也不理他,又转身对妥欢贴睦尔说。
“哎呀!”妥欢贴睦尔故作吃惊地拍了拍额头说,“你若不提醒,朕差点就把这件大事给忘了!”说着就望向蔑儿乞·伯颜。
“丞相美意朕心领了,今日朕要参加皇后宴会,就不能陪丞相前去了,请丞相自己去狩猎吧!”妥欢贴睦尔说。
“既然如此,老臣只好与太子燕帖古思去柳林打猎了!”蔑儿乞·伯颜冷言道,他面有怒色,见众臣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好悻悻而出。
见他出去,脱脱若有所思地道:“为万民除害,就在今日!”
妥欢贴睦尔一惊,问道:“卿今日如何动手?”
“请陛下移驾后宫参加宴会,臣今晚自有妙计除贼!”脱脱长揖道。
妥欢贴睦尔欣然而去,脱脱和世杰般、阿鲁、杨瑀、范汇也出殿去了,他们来到脱脱府上,商量如何对付蔑儿乞·伯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