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儿乞·伯颜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们,又觉得可能真的是看花了眼,他忙笑道:“老臣真是老眼昏花了,在这宫里,娘娘们都似乎长得一个样儿,老臣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丞相可认仔细了,莫要下回又说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话,除非今日丞相不在这里,那朕所下的旨意全当是作废了。”妥欢贴睦尔笑道,他心里平静下来,最让那个它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终于放心了。
“唉呀!我的陛下爷哎!君无戏言,这可不能收回成命啊,老臣就是万死,也不会再忘记了!”伯颜急忙陪笑道。
彻彻秃和阿鲁、宽彻普化、帖木儿不花、世杰班五人相视一愣,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宴会结束后,妥欢贴睦尔有点醉意,他陪着伯颜忽都皇后来到延春阁坤德殿。
伯颜忽都皇后入主中宫之后,坤德殿与答纳失里皇后生前在这里的情景大不一样,那时候,除了答纳失里自己带的一些侍女外,基本就没有别的宫女在这里,整个中宫显得清冷而寂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而现在的情景截然相反,中宫成为宫女和侍婢最多、最集中的地方。
妥欢贴睦尔醉眼望去,见楼台亭阁、玉阶轩廊间都是碧鬟红袖,宫女们身着缤纷的裙裳,甚是艳丽,他瞥见有几个花朵般的粉黛还透过窗棂往外窥探。大多都是八到十二岁的小女孩儿,见皇帝和皇后来也不惊不慌,悠然自乐地坐在一条长椅子上摇晃着玩儿,这些女孩中很多都没有发育,有些早熟的不太好动,她们安静地坐在那里,裙襟遮不住她们已经微微隆起的部位。妥欢贴睦尔看到这些含苞欲放的小女孩儿,不觉间愣怔住了,他忽然想起了答纳失里皇后,她就像一朵鲜脆欲滴的粉色玫瑰的花蕾,他不由地摸摸自己的嘴唇,佛放上面还沾着一片花瓣儿。
“皇上,这会子怎么就像个呆子了?”伯颜忽都不禁掩口。
他这才回过神儿来,继续朝里走,快到中殿门口的时候,几个十二三岁的侍女迎了上来,她们的娇小的脸庞宛若凝脂,皮肤都细细腻腻的,天真活泼,看上去她们有的正在发育,有的则已经发育,那些成熟女性才有的特征在她们身上暴露无遗。她们既不行礼,也不跪拜,只是叽叽喳喳地嚷嚷着,簇拥到皇后身边,围成一个圆圈,伯颜忽都站在中间,若不是她绣凤的锦裙显示出她是尊贵的皇后,否则就难以从这丛花蕊中把她找出来。
有几个纤细的小女孩,身体显出匀称优美的线条,看上去丰盈而结实,她们好像禁不住要往他身上看去,一双双不安分的眼神里彷佛透射出一丝丝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妥欢贴睦尔心里春意荡漾,陶醉地呼吸着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芳香,不觉间醉意更浓了。
“都去玩吧!”伯颜忽都笑道,侍女们轻盈地转身,蹦蹦跳跳,嘻嘻闹闹地就走了。
“她们全无礼数,皇后,你就是这样教她们的?”进入寝室内,妥欢贴睦尔忍不住问道。
“就这样才好,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就像一家人。”她微笑道,然后安静地坐在镶着红玉边圆凳子上。
“今天在那边,你为何要踩朕的龙足?”他故意问道,一双眼睛瞟着她的粉红色的抹胸。
她掩口扑哧一笑,笑眯眯地说:“什么龙足?这么说,只怪臣妾没用凤爪撩你。”
他也忍不住笑了。他想和她亲昵,但他不敢,也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她与众不同,让他心中有一种敬畏感,每当他动了那个心思之后,都不敢轻举妄动,不到一会儿那种兴致就全然消失了。
她也认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这都成为皇后一个多月了,她还没让他碰过她,如果这话传出去一定会引起闲言碎语,因为她知道,这位皇帝跟前嫱媛如云,说不定哪一天就透露了风声。她有些怕这种事,尽管有时候她也想试试,可是她怕自己太小,经受不了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凝视了她一会儿,见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但她始终低着头,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又迎面袭来,令他不由地蹙眉。
“爱妃,朕看你困倦了,你睡会儿吧,朕去龙瑞娇那厢坐坐。”他嘴上说着,其实心早就跑到那里去了。
“不。”她没有抬头,低声说道,“就不能陪臣妾说说话儿么?皇上早晚有时间,还怕冷落了她们不成。”
“好,好,朕何时不想陪你了,只是怕惹你厌烦。”他坐在榻上说着,两条腿不自觉地晃着。
“今后可要小心点儿,那伯颜可不是什么好人,早晚都有作乱的心思,臣妾听说他朝上剪除异己,朝下欺男霸女,活脱脱一个董卓在世,比那燕铁木儿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你要加倍小心,莫让臣妾牵心。”伯颜忽都抬起眸子注视着他说,表情丰富,说话的时候,头也自然地摆来摆去,就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她的这副模样总会让他想起惨死在蔑儿乞·伯颜手中的答纳失里皇后,活着的时候他没有珍惜,她死了反而让他常常感念不已,心怀愧恨。这也许是他对伯颜忽都敬畏的缘由之一,因为他怕长时间地盯着伯颜忽都的脸,尤其怕长时间和她说话,她的神情很容易让他想起答纳失里皇后。
“朕知道了,朕自会小心,爱妃放心就是了。”妥欢贴睦尔认真地说。
“对了,淑妃龙瑞娇是何来历?”她忽然盯在他脸上问道,他的神情有些慌乱,但尽力保持镇定。
“跟宫女们一起进宫的。”他无精打采地说。她看出了他不悦的神色。
“我只是觉着她又不是汉儿,怎么姓‘龙’,这个姓儿可少见呢。”她瞥他一眼,起身走到屏风旁边的梳妆台。
“也有姓这个的,只是稀罕罢了。”他望着她的纤小的背影镇定地说,她转身,手里端着一个卵形的镶着一圈红宝石的象牙妆奁。
“你去吧,把这个妆奁送给她,前些日子我去过她的寝殿,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是皇妃,这也太过简陋了。”她微笑着说,将妆奁放在他手上。他眼神里露出惊讶,他没想到她竟然能对别的妃嫔如此体贴。
“太皇太后不喜欢她们,就不令置办奢华之物,她和奇洛都一样,就那样已经很丰厚了,奇洛以前还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呢。”他温和地笑道。
“快去吧,明天早些来看臣妾。”她抬手整理了一下他御袍锦衫边儿说。
“这这就过去,你就在这里好好睡会儿。”他说着转身出去,四个宫女跟在身后送出。
走出延春阁西庑的清灏门,远远就可以看到殿庭前的一个小型的花园,各种花儿开得十分茂盛,五色缤纷的分外娇娆,透过鲜花和绿枝儿,影影绰绰中可见慈福殿的的轮廓,在阳光下,雕栏、亭台、玉阶和角楼上都浮着一层明晃晃的光亮,朱门和红色窗棂上的金箔,发射出点点金光,花园周边是绿草坪,一排摆着几个种着红牡丹的花坛。
妥欢贴睦尔端着妆奁穿过朱门,刚要上台阶,旁边的一个亭子里就跑出来三个十二三岁的侍婢,个个是绫罗艳丽,由于天热的缘故,她们穿着薄裙子,很是单薄,将那纤婉的腰身都显了出来,明眸盼盼间尽显婀娜之态,她们一股脑儿涌上来就围住他,柳眉含情,秋波频顾地凑了上来,妥欢贴睦尔望着这些柔枝嫩条和她们柔缓的动作,心跳都加快了,一种激动的感觉顿时就攫住了他。
“皇哥哥,多早晚没来了,赏苘儿一个嘴儿!”说着就撅起了涂着胭脂的粉嘟嘟的小嘴儿,妥欢贴睦儿弓着身子就在她润唇上“叭”地亲了一口,小侍婢乐得就偎在他身上。
这边的侍婢也跟着撅起了小嘴儿,呢喃道:“皇哥哥也赏翠儿一个!”他又转过脸亲她一下,她还不行,环住他的脖子,小脚踮颤颤地起来,在他脸上乱亲一顿。
那边一个也挤进他怀里,抬起玉脸,眸子里柔情涓涓,就见她撅起小嘴儿嘟哝道:“陛下几时也不能把婧儿忘了。”他一手端着妆奁,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就贴在她那白皙的小脸上“叭叭叭”地亲了好几口,恨不得将她含在嘴里。他笑盈盈地望着她们娇小的身子,一时间竟忘了去看淑妃。
“你们几个都是这殿里的?”他轻声问道,一会儿看看苘儿,一会儿又瞅瞅翠儿和婧儿。
苘儿机灵,见他问话就抢着答道:“是呢!皇哥哥,下回来想苘儿了就来吧。”说着又将小嘴儿贴在他的嘴上,翠儿和婧儿搂着他的腰,一起看着他的脸。他把她们搂得更紧,全身都贴在她们那曲线优美的娇躯上,亲吻着她们的额头,还时不时将下巴埋进她们的如绸丝一般的柔发里。
淑妃龙瑞娇(野苏)早就站在殿门口,她发髻上的碧簪和锦裙上的环佩在阳光下闪闪灼灼,脂玉般白嫩的小脸儿就像镀着一层瓷釉。她润唇紧闭,柳眉紧锁,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随着她急躁愤怒的心情而一时一变。
侍婢们背对着殿门,没注意到淑妃,还一个劲地和皇帝亲热,当苘儿夺过他手里的妆奁时,她忍无可忍了,疾步上前来抬起玉手,“啪”地就朝苘儿的耳朵上狠狠掴了一掌,苘儿吓懵了,转脸看是淑妃,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妆奁也掉落下来。翠儿和婧儿也花容失色,颤抖着跪在地上,小额头都贴上了地面。
妥欢贴睦尔抬起头来时,满脸的胭脂膏子,气喘吁吁地望着龙瑞娇,她也不看他,只是愤恨地盯着三个侍婢。
“不要脸的婢子!怎么学的规矩,竟然如此放肆!”龙瑞娇怒斥道。妥欢贴睦尔头一回见龙瑞娇发火,竟然也不由地害怕起来,他不安地瞅瞅她。
“淑妃,这都是朕和她们闹着玩的,你何必与她们计较。”他弯腰捡起妆奁,又瞥了一眼苘儿她们,低声说,“还不快去!”
苘儿和翠儿、婧儿就如得了特赦令,站起来就溜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想死就说句话儿,看我不掐死你们!”龙瑞娇凤眼含怒叫骂着,看她那样子就像要追上去,却被他一把拽住。
“淑妃!快和朕进殿里说话,朕给你带来一样好东西!”他说着就将她挽起来走上台阶。
龙瑞娇端坐在榻上,心里平静了许多,她又娇滴滴看着他,嘴角浮现出融融笑意。
“皇上拿的是什么?”她粉唇微启,柔声细语地问道。
“妆奁儿,这可是皇后送给你的!”他笑着就将妆奁递进她的小手儿里。
她瞅了一眼就将妆奁扔到地上,嘟着小嘴儿说:“谁稀罕这个!皇上若有心,就把臣妾接到坤德殿里去住!”
“啊?那是皇后的寝宫,她是中宫的主儿,朕怎么能接你去那儿,从未有过这个体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有难色,眉毛成了两道弯弓。
“瞧你!臣妾是说着玩的!”她噗嗤一笑,走过去捡起妆奁,柔声道,“但是皇上拿来的臣妾都喜欢!”
“喜欢就好。待朕亲政了,朕就为你建座比坤德殿还好的宫殿。”他笑道,正要坐下来,她转身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再好的宫殿臣妾也不要,除非是那中宫。”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说。
“淑妃,你真美,这宫里头也只有皇后和你一样美了。”他亲着她的眼皮儿温柔地说。
“臣妾哪里有皇后美。皇上只要不嫌弃臣妾,臣妾也就知足了。”她闭上眼睛,抬起娇嫩的脸,让他的唇就像蝴蝶轻舞般温柔地掠过她的唇。
她麻利地脱掉裙子,又蹭了上去,抬起一条修长的腿盘住他的腰,他自然地端起她结实的臀部举起她,使她整个身子都轻盈地贴在自己身上。他抱着她将她压在榻上,她凝视着轻喘的他,温柔地小手解着他的衣服。
“野苏,野苏……”他赤条条地挨着她娇小的胴体,轻轻地唤着,搂紧她将她融化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能不能快点?快点要我……”她脸上飘着红霞,轻微地呻吟道,他停了下来,翻身仰卧。
“怎么了?”她扯了扯衾被遮盖住酥胸,惊奇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真忘记了,你曾是朕的父皇的皇后,看你这般火炽火燎的,原来你是与她们不同的。”他慢腾腾地说。
“那有如何?过去是皇后,如今是皇妃,臣妾与她们哪里不同了?”她愣了一下,嘟哝着撇起了小嘴,“你是不是嫌弃臣妾了?”
“没有。”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又翻到她身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拨开她的双腿挺进了,她感到一种灼疼刺进她的身体,她不由地惊叫了一声,绯红的脸庞映得他的脸也变得通红了。她颤抖着,双腿紧绷着环住他的腰,一双细腻的玉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背,就好像抱着一根滚圆的木头。他觉得有些异常,但他并不在意,强烈的欲念已经让他不能自抑,他望着她扭曲的表情和紧闭的眼睛更加亢奋起来。
不一会儿她便放松了,嘤嘤咛咛地呻吟起来,那声音都飘出了殿外,将守在殿外的两个小宫女吓傻了,忙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了红彤彤的脸庞,弓着身子蹲了下来,就好像怕被里面的人看见似的。
他喘着翻下来,一双眼睛扫视着她的玉体。她紧张地望着她,长发散落在她的酥胸上,映衬着她冰雪般的肌肤,更显的她妩媚动人。他看到了她圆嘟嘟的臀下有一片鲜红的痕迹,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是处子之身,他张大嘴巴盯着她那一双无邪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他刚才享受到的那一阵阵快感竟然是如此的残酷,他红着脸蜷缩在衾被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惴惴不安地盯着他问道,看他闭上了眼睛,她干忙趴着,雪白的肘子支在锦褥上,酥胸微坠,宛若两个雪白的瓷桃。
“朕……朕没想到你还是处子。”他睁开眼睛不解地凝视着她,她这才释然,嫣然一笑,仰卧下来,拽着衾被的锦边儿遮住口。
“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才多大一点儿,何况进宫才几时,难道就成老妇了么?”她娇嗔道,忽闪着大眼睛。
“燕铁木儿那老鬼能放过你?”他盯着她问道。
“你把臣妾看成什么了,臣妾若被他玷污,早就扯一根白绫去见阎王了,哪里还有脸来做你的妃儿。”她嘟哝着,撇起了小嘴儿。
“淑妃,朕一定要好好待你……”他温柔地说着,情不自禁地又将她搂进怀里。
燕昵了好一阵子,俩人才从红绡里钻出来。
“奇洛不来你这里玩儿么?也不知道她怎样了。”妥欢贴睦尔边穿御袍边说。
“她那里可热闹呢!皇上操什么闲心。”龙瑞娇两只小手紧了紧抹胸,小嘴儿努起来嘟哝道。
“哦?她那边尽是些谁们?怎地就热闹了?”他转过脸问道。
“臣妾不说,怕说出来你嫌臣妾是大舌头。”她下榻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腰。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了,你不说也罢,朕这就自己去看她。”他抬腿就走。
“臣妾看到朴不花在她那里的,都有好几回了。前些日子还听宫里头的丫头们谝嘴儿,说什么他们打伙计(偷情)呢!”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脸上露出的神神秘秘的表情。
“啊哟!这……哈哈哈……”妥欢贴睦尔忽然大笑起来,他指着龙瑞娇说,“他一个阉人,能做什么,还说打伙计呢。”
“阉人?”龙瑞娇斜睨着,不相信地看着他。
“真正的阉人!进宫那天就将他那里撬了,你也不想这是什么地方!除了朕就没个真男人!从古至今,宫闱里都这样儿。”他一脸严肃地说。
“看来这婢子们嘴里也没个正经话儿。”龙瑞娇两眼迷瞪了,若有所思地说。
“朕走了,得空了就过来。”他说着转身出去,而龙瑞娇还呆在那里发愣,都不知道他何时出去了。
出了慈福殿,他又钻进西边的一扇拱门,来到红墙隔壁的明仁殿大门前,抬头就见朴不花和两个宫女迎了上来跪下请安,他没理她们,径直朝殿内走去。
“不花,淑妃她在何处?”妥欢贴睦尔寒暄道。
“禀皇上,皇妃娘娘正在中殿。”朴不花弓着身子细声说着,就把他领进长廊。
踏上长廊就听见中殿里面嘻嘻哈哈的喧闹声,他快步进入中殿,见皇妃奇洛和丽嫔张阿元(不颜忽鲁都)、陈阿玄(阿梯里)在一起说说笑笑。
奇洛和张阿元、陈阿玄见皇上忽然驾到,立即碎步上前跪在地上。
“臣妾恭迎皇上……”她们齐声拜道。
“起来吧,今后在殿里头见了朕就不必行大礼了。”妥欢贴睦尔扶起奇洛温柔地说。
殿内的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金色横梁上垂下绫罗帷帐像瀑布一样垂泻在地毯上,红色窗棂敞开着,银帘缀珠,清风袭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朴不花端着托盘,上面是一只蓝花瓷茶壶,还有一只图案精美、色泽明润的盖碗儿。奇洛乖巧地跪在地毯上给坐在黄花梨椅子上的皇帝亲手斟茶。
“淑妃,进宫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高丽那边的礼节,起来吧,让阿元和阿玄她们斟茶就好了。”他望着她笑道。
“臣妾就想亲自侍奉皇上。”奇洛娇声答道,那甜美的声音,引得他和丽嫔们都将目光集中在她那发育得非常匀称的娇躯和薄沙下裸露的玉臂以及那张妩媚的脸上,妥欢贴睦儿贪婪的目光让她更曾添了几分妩媚,脸上飞起一团红晕。
“皇上,几时领我们去皇城外看看,每天在这深宫大殿里,臣妾都快要憋疯了。”张阿玄朝他抛个媚眼说道。
“好!朕这就领你们去如何?”他高兴地说。
“真的?好耶好耶!”她惊喜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兴地拍着手,欢愉地摆着头,只见她秀发如丝绸般飘逸,簪环与珮珥也震颤起来,琳琅脆响。
“不花,准备銮驾,朕与爱妃们去宫外游览。”他朝殿外的朴不花喊道。
约莫半个时辰,大内的八马銮旗车和仪仗就到了,銮舆内宽敞得就像一个小金殿,双扇朱门上挂黄龙绮,金漆窗棂下垂绫罗缎,里面更是豪华无比,设置着锦绣单榻、书柜、长椅、方桌等,金帷银帐和绫罗绸缎无不显示着它的装饰精美。他们乘上銮驾就出延春阁,径直朝厚载门而去。
銮驾至厚载门,禁军在门上的建崇阁远远见宫人们执着龙旗、盖伞、凤翣簇拥着一顶高耸的黄罗销金华盖徐徐前来,慌忙喊叫道:
“快!銮驾队子来了!快快迎驾!”
禁军头子慌了神,忙下阁迎驾,顿时几百个禁军齐刷刷地跪伏一地,头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禁军齐声拜道。
銮驾暂停,朴不花登上銮驾,掀开缀珠鸾帘,妥欢贴睦尔穿着明黄御袍,气宇轩昂健步而出,他四顾一下,禁军头子抬起头一瞥,见他一挥袖子又转身进入銮驾内。禁军头子这才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大手有力地挥了挥,只见十六名宫卫分左右两排拽着两根粗壮的绳子,随着一声沉闷的“吱扭”一声,一扇裹金铆钉的红色宫门开启了,除了马蹄声,銮驾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出宫门,禁军全副武装,紧随其后。
“这些阿速卫虎虎生威,英姿勃勃,大显皇上威武之势。”奇洛望着一脸骄气的妥欢贴睦尔甜美地赞道。
“那是自然,阿速卫如此,这都是那御史大夫、虎贲亲军都指挥使脱脱的功劳,朕没看错他。”妥欢贴睦尔脸上挂着满意的神色。
“臣妾也素有耳闻,皇上何不让他在御前侍驾?”奇洛偏过脸认真地问道。
“别忘了,他可是伯颜的亲侄子。”妥欢贴睦尔冷冷地说了一句,奇洛便不再说话了。
到了门外大约五百米处,銮驾停下,妥欢贴睦尔携奇洛走下,张阿元和陈阿玄跟着下来,走上一座雕玉石桥,向远处眺望。
时间正值黄昏,夕阳残红,皇城披上了金红色的光晕,一派威武龙腾之象。
不大一会儿,从旁边的一条狭窄的街道上走来三顶轿子,后面紧随着一队穿着青色衣装的随从,他们各抬着几只大箱子,看他们汗流浃背的样子就可以看出箱子的重量,轿子距离銮驾不远,但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轿子拐弯向南而去的时候,妥欢贴睦儿转过身看去,奇洛和张阿元、陈阿玄也回眸望去。
“不花,这些都是何人?”妥欢贴睦尔以一种不解的语气问道。
“皇上,他们是倭国室町幕府遣使来访,他们都来几天了,听说是为了什么通商事宜。”朴不花弓着身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小心翼翼地答道。
“哦?既是来使,他们不进宫面圣,这是往哪里去?”妥欢贴睦尔警觉地问道。
“这……小奴不知。”朴不花声音越来越低。
“南边是哪里?”妥欢贴睦尔追问道,脸色越来越难看,张阿元和陈阿玄紧张地挽着他的胳膊。
“禀皇上……那边是伯颜的秦王府……”朴不花低声说着,抬起眼瞥了他一下,又慌忙低下头。
妥欢贴睦尔脸色铁青,咬牙望着远去的轿队,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
“哼!他们竟无视圣驾!可见那秦王伯颜眼里根本就没有皇上,臣妾还听说宫外头只知天下有伯颜,而不知朝中有皇上……”奇洛生气地说。
“什么秦王!”妥欢贴睦尔甩手,一挥袖子气愤地道,“起驾回宫!”
銮驾又缓缓进入厚载门,不过这一次马蹄声明显急促起来,仪仗也显得有些慌乱,匆匆朝大内驰去。
妥欢贴睦尔令朴不花送皇妃奇洛和丽嫔张阿元、陈阿玄回延春阁,自己直奔大明殿的御殿,前脚刚刚踏进殿门,大臣杨瑀和范汇后脚就跟了进来。
“那伯颜私会倭国来使,尔等何不奏报?来使不入朝面圣,却往返于丞相府邸,天下有此怪事乎?”妥欢贴睦尔怒气冲天地说着,在地上踱来踱去。
“此事如家常便饭,臣等怕烦扰陛下,故而未报。”范汇长揖一下,低声说道。
“如此下去还了得!到底朕是大元天子,还是他伯颜是天子?!”妥欢贴睦尔怒道,“不杀老贼,天下安得太平?!”
“更有甚者,伯颜昨日矫诏,杀了彻彻秃。”杨瑀见皇帝有除去蔑儿乞·伯颜之心,便乘机奏道。
“啊?!竟有此事?!”妥欢贴睦尔肺都要气炸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啜泣起来。
“陛下息怒,若想除此奸佞也非难事,臣有杀贼之计,可解陛下之忧!”杨瑀拱手,盯着他铿锵有力地说。
妥欢贴睦尔霍地站起来,急问道:“卿有何计?快速速说来!”
“杀贼须用兵力,臣荐一人可成此事。”杨瑀停顿一下接着道,“拜御史大夫、虎贲亲军都指挥使脱脱可调左阿速卫,陛下可与他密议行事。”
“笑话,他是老贼至亲,安能为朕所用?与他密议此事,岂非与虎谋皮?!”妥欢贴睦尔冷笑一声道。
“不然,脱脱与臣交好,臣素知此人义胆忠肝,有勇有谋,对朝廷和陛下更是一心无二,陛下尽可放心!”杨瑀表情严肃地说。
“哦?果真如此?”妥欢贴睦尔惊疑地问道,又将目光移到范汇身上。
范汇见状,立即跪地道:“脱脱虽与伯颜是亲戚,但他忠实可信,他最恨奸佞逞凶,素与伯颜势不两立,对其专横跋扈怀恨已久,早有铲除伯颜之意,只是未有面圣的机会,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请陛下明鉴!”
“好!今晚卿等陪朕往脱脱府邸,朕欲探其志,如能以国事付托,朕将委以其大任!”妥欢贴睦尔面露喜色。
“陛下圣明!”范汇起身,长揖拜道。
夜深人静,妥欢贴睦尔一身便装,在杨瑀和范汇的陪同下,悄然来到脱脱的府上。
脱脱没想到皇帝会深夜驾临,且是便衣,心中已明白三分,于是令仆人深锁府门,并派人在外看守。杨瑀和范汇则在客堂里小心谨慎地看守,怕被蔑儿乞·伯颜发现。脱脱将妥欢贴睦儿领进宽敞的、陈设奢华的后厅,又暗中嘱咐妻子几句。
厅内铺着精美的地毯,一张黑漆金边的长案上铺着绣有鸾凤和孔雀图案的台布,上面摆满了玛瑙、水晶和金银器皿,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珠玉琳琅,色彩艳丽,奢华至极。
妥欢贴睦尔入座,立即就皱起眉头,盯着脱脱喃喃道:“朕闻爱卿清心寡欲,一廉如水,今见此绮食雕盘,可见卿之名不副实。”
脱脱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会儿,然后呵呵地笑道:“若不如此,臣之叔父伯颜安能高枕而卧?”
妥欢贴睦尔恍然大悟,轻轻颔首,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卿乃是伯颜至亲,怎么能怀疑他呢?”妥欢贴睦尔斜睨他又低声问道。
脱脱笑而不答,这时进来两个侍婢上茶,她们打扮得清秀可人,淡脂薄粉,形体优美,裸露着大半个酥胸和肩膀。妥欢贴睦尔一愣,一双眼睛扫视着她们,脱脱在一旁瞥见,低头微笑。
“请陛下品茶。”脱脱端起茶碗低声说。
“哦!好茶!真是好茶!”妥欢贴睦尔猛地回过神儿来,也缓缓端起了茶碗,忽然觉得不妥,自己喝都不曾喝一口就连赞茶香,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便尴尬地转移话题,轻声问道,“朕方才所问,卿何以避而不答?”
“陛下,所谓人以群分,臣虽与他是叔侄关系,但臣爱憎分明,生平耻与宵小为伍,故而不徇私情。”脱脱呷一口茶答道。
“朕欲杀伯颜,卿以为如何?”妥欢贴睦尔趁机问道。
脱脱先是一愣,又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陛下,暂不论此事,臣有姝媛,唤来为陛下助兴如何?”
“就刚才进茶的那两个?”妥欢贴睦尔不屑地问道,“卿既有此雅兴,不妨将她们唤来。”
“臣岂敢献侍婢亵渎龙威,她们来了,陛下就知道了。”脱脱笑道,转身拍了拍手。
原来,自将程一宁、戈小娥、支祁儿、凝香儿、英英接入府中,他待她们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般,锦衣玉食,照顾的无微不至。三年过后,这些女子都已十一二岁了,出落得娉婷袅娜,花枝招颤。不但如此,在脱脱的精心调教下,她们都能琴棋书画,歌舞曲赋无所不通,个个都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约莫一会儿,她们五个就姗姗而入了,妥欢贴睦尔抬头一瞥,登时目瞪口呆,放在嘴边的茶碗也悬在了半空,那情景,就好似忽然遇见了天女下凡。
“小女子一宁拜见陛下!”程一宁羞答答地欠身一拜,轻捷地转身过去站在旁边。妥欢贴睦尔连连说好,手一颤,那茶碗里的水都溅了出来,洒到了御袍上,他都浑然不觉。他看着她,见她一头秀发垂在翘臀上,玉面俏丽,素妆淡服紧束在纤腰柔身上,她那双雾幂幂的长睫毛下有一双釉瓷一般黑亮的大眼睛,她不苟言笑,瘦瘦小小的下巴上润唇紧闭,给人一种冷艳的媚态。她常常手抱琵琶安静地坐在园子里的花池边拨弦弄丝,当有燕儿或蜻蜓飞过,她会蓦然顾盼,临波凝睇间艳影惊鸿,那羞花闭月的绝世之美,就连那一潭池水也会乍然惊波喷香。
随即,戈小娥也前来欠身拜道:“陛下,小娥这厢有礼了!”说完也盈盈转身立在一侧,他望着她,她看上去略显成熟,高挑的身材尽显纤柔之态,匀称而圆润的玉臂让她瘦削的香肩更加倩美,双眼皮底下有一双抑郁寡欢的眼睛,一滴清墨般水灵的瞳子,细腻的眼角处有一颗浅浅淡淡的泪孔,让人看了顿生怜惜之心。
“支祁儿拜见陛下,祝陛下万福金安!”支祁儿跟上拜道。她有一张娇嫩饱满的圆脸儿,双颊红润泛着刚刚出浴的温软的光泽,笑的时候一双眼睛便眯成弯弯一条细线,粉唇微启,露出一排洁白的幼齿,嘴角边有两个时隐时现的小酒窝儿,她穿着一套合身的锦裙,乳白色的抹胸和湛蓝色的薄衫楚楚有致地勾勒出两条匀称而优美的曲线,姣美的身体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小女子凝香儿拜见陛下!”凝香儿紧跟着欠身拜道。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白津津的脸儿,粉润润的嘴儿,红艳艳的唇儿,下巴间还有一个笑盈盈的梨涡儿,她穿着一件凸显胸部的碧色透纱锦裙,配上一条飘然然的淡紫腰带,发髻上别满翠珠金玉,柔发光滑一泻至纤腰,月牙儿似的长睫毛衬托着稚嫩的脸蛋儿,明眸善睐,说话时自然而然露出温柔的微笑,露出一颗白瓷般的小虎牙,给人一种毫无戒备的模样儿。
“英英拜见陛下!”英英也跟上而来,欠身拜道。她娟秀俊俏,长得甜甜腻腻,楚楚动人,一套青纱红裙恰到好处地裹在她纤秀苗条的身上,微微隆起的胸部若隐若现,弯弯的柳眉下有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婉转的香唇宛若紫色牡丹花瓣儿,她很文静,但是很腼腆,说话时声音甜腻腻的,使人有一种酥身化骨的陶醉之感。
妥欢贴睦尔心荡神迷了,见她们羞羞妍妍、婵婵婉婉、翩翩然然的模样儿,他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
“爱卿府上何来这些佳丽?”妥欢贴睦尔呷一口茶,故作镇静地问道。
“禀陛下,国中连年饥荒马乱,民不聊生,她们都是三年前臣所收留的孤儿,如今皆已长成,陛下若不嫌弃,就请陛下收入后宫侍奉陛下。”脱脱见时机已到,起身一拜,一脸认真地说道。
“哦……”妥欢贴睦尔沉吟一声,见脱脱如此诚心,顿时觉得他亲近万分,于是笑道,“卿既有此番美意,朕若不纳受,卿将如何安枕?”
脱脱一笑,对着她们道:“还不快叩谢陛下。”
五个姝媛立即跪地,齐声拜道:“臣妾谢陛下隆恩!”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妥欢贴睦尔心花怒放,见她们个个云容月貌,伸手都不知要搀哪个,犹豫间她们已经起来了,都高兴地挤在他身旁,一会儿斟茶,一会儿往他嘴里塞果子,把他乐得是心荡神怡。
很快气氛就活跃起来,玩笑话、俏皮话不绝于耳,嬉笑声、欢笑声此起彼伏,脱脱这才心满意足地悄然退下。
脱脱面带笑容才出来,若有所思地走向客堂,就被杨瑀和范汇迎面堵住。
“好你个脱脱,真怪我等有眼无珠,没认得你这个奸人,我等舍命劝陛下来此商议国家大事,你却诱引陛下干起了声色犬马的勾当!”杨瑀一把揪住脱脱的衣领怒斥道。
“唉,唉,唉!你我皆是儒雅之士,杨大人焉能动粗!”脱脱连忙笑着,连忙挪开他的手。
“呸!你算个甚么儒雅之士!我来问你,何使来这些妖女惑主?你是何居心?”杨瑀又凑了上去,揪住他的襟子喝问道。
“算了,算了,你不要吵吵了,小心惊动了圣驾!再者怕隔墙有耳,若事不机密,被那伯颜知道就前功尽弃了!”范汇忙上前劝道。
“悔不该不听陛下之言,忘了他就是伯颜的侄儿,事到如今还怕个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夫死也不要他好活!”杨瑀气咻咻地骂着。
“杨大人何必焦躁,听我细细说来!”脱脱依然笑嘻嘻地说。
“看你如何狡辩,你且说来!”杨瑀扯着脖子嚷嚷道。
“我如此,并非只为取悦龙颜,其实正为我等之大计啊!”脱脱一脸认真地说。
“你这是何计?我等要除奸佞,你却给陛下施美人计,这是何意?”杨瑀不解地问道,眼睛圆睁。
“试问杨大人有伯父如伯颜乎?”脱脱问道。
“我若有此伯父,早就羞惭而死,你又何必多问!”杨瑀气愤地道。
“这不就行了。你没有伯颜那样儿的亲戚,陛下才信得过你,我有伯颜这样儿的亲戚,陛下如何信得过我?若不出此下策,陛下能让我去杀我的伯父?换做是你,你信我么?此虽下流,但也算是权宜之计。我见陛下对我放心不少,我敢断言,不久陛下便会加封我,委以兵权,是为除去伯颜啊!”脱脱见杨瑀纠缠不休,便一口气说完。
“果然是这个理儿!怪我有眼无珠,不识君之善谋,得罪!得罪!”杨瑀恍然大悟,咧嘴憨笑起来。
“去你的!真是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两度有目无珠,一会儿有眼不识我这个小人,一会儿又有眼不识我这个君子!这却是为何?”脱脱笑问道。
三个人笑作一团,乐得春风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