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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禁闱血泪

宝音紧紧地抓着枕头,手心里冒出汗来,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梦境再一次强迫似的将他按入那昏昏沉沉的情景中……

坤德殿寝室内,屏风上铺着一层淡淡的玫瑰色,室内弥漫着浓浓的奇香,宽宽的香榻前垂下如雾般洁白的帷帐,泛着乳白色的光线。

妥欢贴睦尔忽然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就进来了,答纳失里皇后兴奋得不能自已,急忙迎了上去。

“皇上饮酒了?”她一边脱去他的貂锦披风一边亲切地问道。

“朕不饮酒,何以解忧?”他一屁股坐在榻上满嘴酒气地嘟哝道,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盯着她,让她心生怯意。

“皇上这是怎么了?”她靠了上去,抬起玉手正要摸他的额头,却被他挥手打掉,她本来和悦的脸色立即冷却了下来。

“别碰朕!你们燕铁木儿家的人就想在太岁头上动土,朕的父皇被你的父亲害死,如今你的叔叔和弟弟又想害死朕!还有你——!你也想害死朕!”妥欢贴睦尔板着脸大声吼道。

答纳失里懵了,她不知道他突然会大动肝火,于是委屈地撇着嘴,不安地瞅着他,他也静静地盯着她。

“臣妾……”她的小嘴嘟哝着,话未出口就再一次被他粗暴地打断。

“别说了!朕不想听!你回去告诉撒敦和唐其势,别动辄就拿造反来威胁朕!朕贵为天子,岂能是他想篡逆就篡逆的!”他指着她怒吼道,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于是惊恐万分,那娇躯也随着他刺耳的吼声一抖一抖。

“你们全家都没好人!”他看到她的柳眉微蹙,粉红的小嘴唇嚅动的时候又冷冷地吼了一句。

十二岁的她如何经受得了这般惊吓,她终于忍不住,小嘴一咧,抬起玉手遮住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妥欢贴睦尔却开心地笑了,他赶忙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好了好了,朕不该对皇后动怒,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你就别再伤心了。”

“不……”她的玉手仍然遮着脸,不肯放下来,娇小纤细的身子很不情愿地忸怩着,依然不停地呜呜哭泣。

“小的在这厢给皇后娘娘陪个不是!小的惹恼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饶过小的一回,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愿为娘娘做牛做马侍奉娘娘……”他躬下身子顽皮地长揖道,看着他装出的乖巧样儿,她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才那样凶巴巴的对我,这会子又来巴结我,我才不理你呢!”她婉转地背过倩娇的身子。

他倔犟地扳过她的香肩,紧紧搂着她,然后沉闷地扯下缠绕在她身上的顽固的衣裙。

“皇上……”她顺从地嘤咛一声,娇滴滴地酥软在他怀里,他抱起她放在榻上,她那娇小而温软的胴体溶化在温暖和甜蜜中,一种奇妙的快感使她陶醉般地闭上眼睛。烛光落在她白嫩的脸上和玉臂上,洒在她柔顺的秀发上,将她雪白的皮肤照得通红。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儿。”他陶醉的眼神打量着她的娇躯,痴痴迷谜地说,接着又将目光移到她姣美的脸上,停留在她线条优美的双唇上。

“朕就喜欢你……”他低着头迅速地脱去衣服,就像摆放一件精美的玉器一样将她摆放端正。他的嘴唇经轻轻地贴在她的酥胸上,掠过她柔嫩的肌肤、白皙的脖子、纤巧的下巴和削小的鼻尖,他的目光就像温婉的河水一样缓缓淌过她的肌肤,他的手开始游弋起来。

“不要……”她清楚将要发生什么,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开始扭动着腰肢挣扎起来,她想阻止他。

“就要……”他澎湃的激情势不可挡,他紧紧地拥着她,她似乎无力抵挡住他对她的进犯。

“我很害怕。”她一脸娇羞地推着他,轻声抗议道。她似乎感觉不到一丝愉悦,甚至觉得他兀自在她身上瞎摸,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而他心底涌出的兴奋感如潮水般地在体内翻滚涌动,将沉重的身体压在她柔软而光滑的曲线上,他试着进入的时候,她忽然就紧张起来,肌肉也渐渐地绷紧了,她不由地抗拒起来。

“皇后若总是如此,朕便生气了!”他有点生气,霸道地嘟哝了一句,她终于乖乖地又瘫软下来,等待着令她恐惧的那一刻。他低沉地呻吟一声,毫不犹豫地就挺进,她大叫一声,痛苦地挣扎一下,忽然就晕厥过去了。他不顾她怎么样,依然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亢奋地冲击着,直到疲惫地停了下来,他看着昏睡中的她,结实的双臂很不情愿地从她身上挪开,然后滚下她柔软的身子。

过了很久她醒了过来,她睁大眼睛盯着他,他痴迷地望着她。

“皇上……好了吗?臣妾刚才怎么了……”她怯生生地问道,目光充满焦急。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她削小的鼻子,而后对她咧嘴一笑:“好了,好了,你最好了!”

“讨厌……”她娇羞地缩了缩鼻子,娇小的身子滑进绣衾,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望着他。

“哎皇后,朕有件事倒忘记说了。唉,还是你兄长唐其势,朕能给他的都给他了,可他仍然弹劾丞相伯颜,太后已经对他不满了!皇后若见了你哥哥,再好言劝劝他,否则朕也救不了他。”妥欢贴睦尔抚摸着她娇羞的脸颊温柔地说。

“嗯……臣妾记住了。”她嘤咛一声,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妥欢贴睦尔早早就去了大明殿。答纳失里起来梳妆,镜子里的她越发显得娇娆了,她凝视着镜中自己的纤腰,轻柔地梳着头,她抬起玉臂绾上鬟髻,并插上碧簪和鬟玉,鬟丝袅袅絮絮,纤腰婷婷嫋嫋,白皙肘子上下柔软地挪动着,袒胸的抹胸遮不住她圆润而细嫩、隐隐约可见丝丝筋脉的玉脯。她的嘴唇上浮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她想起了小她一岁的伯颜忽都,她想和这位自小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说说心里话。她换上一套白蓝相间的华丽的裙子,本来就纤细的腰身被她紧紧一束,更显得柔细了,彷佛一把就可以攥住,尤其是将她的胸部绷得紧俏,伯颜忽都是毓德王孛罗帖木儿的女儿,小时候就被送进宫来,住在隆福宫里。

七月的大都皇城春意盎然,嫩绿如茵的草坪在阳光下光斑点点,一条开满鲜花的弯弯曲曲的香径延伸到隆福宫偏殿后园,她穿过小径,朝后园的小湖走去。

在一潭碧水下,成群结队的红鱼游来游去。这时候,妥欢贴睦尔从大明殿偏殿的角门而来,也朝着这里走来,他看到娉婷楚楚的伯颜忽都正在湖边用树枝拨弄着湖水,看着湖中的鱼儿,她的长发散落在娇嫩的脸上,红鱼游过她身边时,映衬在她脸上泛起阵阵的红晕,她却自言自语地说笑着,高兴得就像一只快乐的燕子。

“小美人儿!”妥欢贴睦尔忽然站在她身后调皮地叫了一声。

“咿呀!”她惊愕地回头,禁不住叫唤一声,两只小手捂住了娇羞的脸颊。

“小美人儿,在这里想谁呢?”他打趣道,伸手就摸她双纤柔白皙的胳膊。

“我不想谁呢,皇上你怎么到这里了!”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不想谁,朕却想你了!”他嗤嗤地笑着,顽皮地搂住她的香肩。

十一岁的伯颜忽都情窦初开,他给她的那种温情脉脉的感觉是多么强烈,她凝视着他,心头如小鹿般乱撞着。

他将脸贴近她的脸,她躲闪着,不停地笑。

“这的放肆!你不知道这园子里到处都是人吗!小心让她们看见了!”她笑道,一面不安地四处张望。

“有人看朕吗?”他温和地问道,眨巴着眼睛。

“皇后若来了,看见了怎生好?”她仰望着他含情的眼睛,甜蜜地微笑道,然后站了起来向后一退,纤细的腰身摆动了一下她那身紫色的裙子,发出悦耳的窸窣的声响,她美得迷人,紧束的裙裾紧紧地包裹着娇小的身子,微微隆起的胸部和曲线优美的臀部使她宛如一个娇弱的仙女。

她顿时就变得僵硬了,羞涩的脸颊布满了红霞,嘴唇微微开启,柔软的膝盖也渐渐地弯曲了,不由地嘤咛一声。

“皇上!你快放开我吧!”她羞涩而焦急地说着便极力挣脱出来,推开他,然后羞涩地摸了摸额头,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朕真心爱你!”他贪婪地盯着她,慢慢逼近她,她颤抖了一下,步步后退,慌忙说:“皇上这样叫她们看见还了得!太后若知道了可要生气了!”

“好吧!”他突然转身就走,她反而着急了,红着脸撇着嘴生气地看着他的背影。

“皇上!”她轻声唤道。他又转身来到她跟前,她这次很乖巧地凝视着他,眼圈儿也泛红了,但她没有挪动。

“这就怕朕离开你了?”他笑着又将她揽入怀中,她颤抖一下,将头靠在他的胸上。

“你逼死我呢!我是怕你心里受制。”她娇滴滴地说了一句。

“朕要封你为妃。”他将她搂得越来越紧,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慢点儿,你弄痛我了!”她轻微地娇喘道。

忽然传来一阵裙摆发出的窸窣声,他抬起眼睛,赶紧松开她,她急忙回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答纳失里皇后。

答纳失里看到了他们,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她彷佛感到一阵凉气袭来,纤弱的身子不由地地颤抖一下,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紧闭的小嘴唇瞬间变得煞白煞白,一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郁郁而沮丧的目光,伯颜忽都羞红了脸,默默低下头。

答纳失里冷冷瞥他一眼,目光中露出一缕痛苦的光芒,她匆匆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纤腰轻轻摆动,朝一条沿着湖边的台阶走去,他不由地紧跟上去。

“皇后!”他哀求似的叫了一声。

她轻轻回首,朝他投去悲伤而冷峻的一瞥,毫不犹豫地转头走了,他站在湖边,凝望着她婷婷的背影,以及在明镜的湖面上投下的闪动的、纤柔身影。

从那之后,妥欢贴睦尔再也没有去过坤德殿,而羞愧万千的伯颜忽都自此也深居隆福宫,不敢再见到他。

某个夜晚,答纳失里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伤和愤怒了,她来到御殿门前,却听到一阵阵娇喘和呻吟声,她心头一紧,恍然中明白了什么。她慢慢地走进去,门外的侍婢见皇后来到,都默默地跪下不敢出声,就在她掀开门帘的那一瞬,看到绫罗中透出一抹幽暗的烛光,红绡之中,两个赤裸的身影晃动着,奇洛的脸显得白皙可爱,尽显小女孩那种缠绵的、风情万种的美。

奇洛那一阵阵欢快的呻吟声使她感到非常难为情,她愤然转身离开,回到坤德殿孤独地坐在榻前,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他们的风流的画面。

“我受够了!该死的皇上!”她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叫喊着,“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皇后娘娘你别再说了!”身旁一位她进宫时就带来的侍女捂脸哭泣道:“若让皇上知道,我们就完了!”

“他若来我就当面说给他听!他是一个负心郎!我真正是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他了!”她呜呜地哭着,双手捂着胸口,脸色就像一张白纸。

“自古皇帝哪个不是嫔妃成群,这有什么好气恼的……”侍女怯怯地劝道。

答纳失里目光凄厉地瞪了侍女一眼,制止她再说下去。

“那个不知羞耻的高丽女子!她胸部平平,也配做嫔妃?!”她忽然愤怒地大声吼道,又拍着自己的胸部哭喊道,“她有什么?!有这个吗?!她甚都没有!皇上怎么会喜欢那样的贱人!”

“娘娘,你小声点儿,看您这都说了些什么话!”侍女不安地劝道。

撒敦病逝的消息传来,本来就因失宠而伤心欲绝的答纳失里皇后更是悲恸得不能自抑,她常常独自在中宫坤德殿内哭泣,只要想起妥欢贴睦尔,她美丽的眼睛中就会噙满泪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宫里就悄然传出“有鬼”的流言,一些宫女们私下里谈鬼色变,说半夜三更常能听到冤鬼的哀泣声,更有甚者说,曾经常在后宫的园子里看到脸色煞白,身穿白衣的女鬼,怀疑那是被害死的宫女……如是说的绘声绘色,一时间宫里不安宁起来。

她又来到隆福宫在太皇太后卜答失里面前哭诉。卜答失里身上有一种魅力,那就是她有非常大的胸怀和度量,她受到任何侮辱都能沉着应对,将仇恨和痛苦深埋在心底,而后凑准机会才会下死手为自己雪恨,她心有城府,懂得深谋远虑,绝不会让一时的不快而影响到自己的未来。

“嗳哟!我的小精灵,你看看都哭成什么样儿了!你这是怎么了?”看到小皇后哭的梨花带雨,她怜惜地将她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胳膊,就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小皇后在她怀里哭得更加伤心了,然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做一个女人难啊,尤其是做一个身为皇后的女人更难。好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要忍辱负重,因为你是皇后。”她拍着她的肩膀笑道。

“怎么个忍辱负重?看他和那些下流坯子在一起羞辱臣妾吗?!”答纳失里小嘴一撇嘟哝着。

“唉,好孩子!你要听我的话,如果换做是我受辱,我呀,见了皇上还会笑盈盈地侍奉,见了那些下流坯子,我仍然会笑呵呵地对待。我的好孩子,你要记住,和帝王相处,就不要计较那些虽然令女人非常伤心的事!”她望着她的泪脸,又心疼又认真地说。

答纳失里迅速地盯她一眼,不同意地摇摇头说:“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是不能容他和别的女人,但也要光光明明地行事啊,他若册封妃嫔,我再怎么着也不气恼,可他却像个什么?沾花惹草的,与那些婢子们厮混,却把我这个皇后置于何地?还叫我这个皇后如何见得人?”答纳失里说着又捂着脸呜呜起来。

“孩子,男人皆好色所以是男人,越是有权有钱的男人越好色,你看看外头那些个家奴,他们有几个沾花惹草的?别说是一个平民有了二两银子便想着娶妻纳妾的事,何况他是皇上呢?他是天下的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皇上啊!你且忍耐着,就像我这样儿,我能成为太皇太后,就是受过的屈辱要比别人多得多,你知道吗孩子?”她耐心地劝慰道。

“可我不想成为太皇太后,我只要他喜欢我,要他在我身边陪我。”答纳失里低下眸子羞涩地说。

“自打你进入后宫那天起,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是皇后,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只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从现在开始,你要保护好自己。你就好好侍奉着皇上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你的好,等你怀上龙种,他自然就喜欢你了,而你才能稳坐后宫,那些勾引皇上的下流坯子,你再慢慢收拾她们,到时候你直教她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才叫本事!”卜答失里叹道。

“可是,太皇太后……”她委屈地撇着嘴正要说下去,却被卜答失里打断。

“孩子,就这样吧,皇上如今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他了,他自个能处理好这朝上朝下的事儿,你快回去吧!”卜答失里松开她的手,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答纳失里默默地离开隆福宫,再返回坤德殿的路上,她仔细地想着太皇太后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她还清晰地记起太皇太后那双无奈的眼神。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的残酷。

第二天,答纳失里再一次看到了奇洛和妥欢贴睦尔在一起亲热的场景,和那天的情形一模一样。她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急忙离开。

答纳失里想不明白那个高丽婢子有何等魔力竟然让皇上如此入迷,巨大的痛苦再一次像无情的洪水一般淹没了她,她就像彷佛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下旨将奇洛传到宫中,举起竹条,就劈头盖脸地毒打她一顿,朴不花得知她被皇后突然召去,知道大事不好,就迅速地告知了妥欢贴睦尔,及时赶到坤德殿将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奇洛救出,终于捡回一条命。

“她若有失,你也休想活命!”妥欢贴睦尔气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就甩袖离去。

“我是皇后!她只是一个贱婢!皇上,你却为何要这样对臣妾,为何这样对臣妾!”她嚎啕大哭起来,泪眼望着他的背影。

妥欢贴睦尔抛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

“悔不该进入帝王家,悔不该当初嫁给他……”她喃喃道。妥欢贴睦尔昨天曾给她带来充满无限爱意的幸福,今天就给她造成了无比悲哀的,令人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目光呆滞,恍惚地环顾着宫女们那一张张熟悉的似乎又陌生的面孔,好像在苦苦寻找着以往那种温暖含笑的目光,她非常想遇到那种目光,因为从那种目光中她可以看到对自己的赞许和肯定,但是没有,她已经失宠了,从这些这些宫女们漠然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来,就像一把寒冷的利剑无情地刺痛她脆弱的心灵。

“长生天…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为什么……”答纳失里喃喃着,她面无表情,她知道自己已无法得到他的宠爱了,尤其她私惩奇洛之后,皇帝更是对她恨之入骨。她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痛苦,她忽然觉得她迄今为止的一切希望和理想以及爱都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

当天下午,她的兄长唐其势闻讯,急忙赶来看她,见她坐在榻上,身边围着好几个绣着龙凤图案的枕头,一双痴呆呆的眼睛望着他傻笑。唐其势默默地落泪,他看到妹妹沦落至如此悲惨的下场,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妹妹,你是皇后,他们却把你害成了这样,兄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即使一死,也要替你雪恨!”唐其势离开的时候,对着她低声说。

七月的一天中午。

一队上千人组成的兵马手握兵器涌入大都皇城城门,朝大明殿奔杀而来。宝音在隐约中看到了马背上的唐其势那种愤怒无比的脸,梦境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唐其势高声喊叫着:“快!包围大内!见到太皇太后和皇上,不问皂白,尽管乱刀砍死!事成之后,本王重重有赏!”

“他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我们可长驱直入,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他的弟弟答剌海举着利剑喊叫着。

唐其势的人马向内涌动着,如潮水般凶猛,而在另一个宫殿门前,妥欢贴睦尔表情悲哀地踱来踱去,好像在等待着一个重要的消息。

忽然,从四面的入口出,涌出上万御卫和兵卒,将唐其势的人马团团包围,只见蔑儿乞·伯颜杀气腾腾地来到阵前。

“唐其势!你胆敢领兵闯入禁宫,本王奉圣上谕旨擒拿尔等逆贼!”伯颜剑指唐其势怒吼道。

答剌海大喝道:“事到如今,诸位只有拼死一搏了!宗王晃火帖木儿的援军正在赶来,尔等只管奋力拼杀!”

紧接着是一阵惨烈的厮杀,之后又一阵悲哀的沉寂。

梦中,宝音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可怕的场景:唐其势大笑一声,挥剑自刎,尸体跌落在马下,地上全是黑乎乎的血迹。宝音看到塔剌海像鬼魅般踏过成百上千的尸首,朝坤德殿仓惶溜去。

答纳失里正在殿内卧榻,忽然见满脸是血的哥哥答剌海闯了进来,她修长的睫毛忽然就像晶莹透明的蝉翼那样扇了几下,然后沉重地盖在她那双忧郁的大眼睛上,一张小脸顿时失去了血色,苍白的嘴唇也不由地哆嗦起来。

“妹妹!兄长他自刎而死了!”答剌海失魂落魄地站在她面前低下头,悲怆地泣道。

“什么?兄长他死了……”她眼睛划过一丝绝望的光芒,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她踉跄着,毫无目的在地上移动着脚步。

“妹妹!妹妹快救我!”答剌海泪流满面,惶恐不安地浑身发抖,他跪地苦苦哀求道。

这时候,惊慌失措的她忽然听到殿庭外的喊杀声,她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绝望地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

“我一直希望哥哥能保护妹妹,不与皇上为敌,没想到哥哥到最后还是反了,本以为哥哥是敢作敢为的英雄,没想到这时候却想起了这个被皇上遗弃的妹妹,却求着我来保护他!”答纳失里抹着眼泪,而后又低泣道,“好吧,就这样了,你躲在柜子后边吧,看你的皇后妹妹能不能护得了你。”

话音刚落,蔑儿乞·伯颜就带兵闯入殿内,一眼就看到了塔剌海露在外边的衣襟。

“逆贼!你大限以至!还不来受死!”伯颜大吼一声将他揪出,当着皇后的面将他一剑封喉,他瞪着眼睛倒在血泊中。

伯颜转身又瞪着惊魂未定的答纳失里,将她的头发扯住,牵出门外,猛地推搡在妥欢贴睦尔面前。

“皇上……”她抬起哀怨的眸子望着他。

妥欢贴睦尔冷漠地扭过脸去,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凄然地说:“汝兄唐其势和答剌海逼宫造逆,汝却私藏逆贼,朕不得不将你打入冷宫……”

“快走!”伯颜又抓扯住她的长发,将她提起来,推搡出殿门……

几天之后,开平城郊一个冰冷的茅屋内。

娇小的答纳失里皇后目光呆滞地蜷缩在一张毯子上,蔑儿乞·伯颜光着膀子狞笑着,朝她步步逼近。

“你父亲妻尽宫中后妃,他可曾想到你也有今天?皇后若想活命就乖乖地伺候本王,如何?”伯颜厚颜无耻地笑着。

她目光中含着怒火,颤抖着,她背着手从毯子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金簪紧紧攥着。

“来吧,娇娘子!”他庞大的身躯朝她娇弱的身体扑去,她突然伸出手,用力将簪子插在他的胸口上。

“贱人!”他惨叫一声,将血淋淋的簪子拨出,仍在地上。他愤怒转身,从墙角拿起一把利剑,瞪着眼睛刺向她的腹部。

答纳失里口吐鲜血倒地,她哆嗦着,慢慢向落在地上的金簪爬去,她努力地想摸到金簪……

“皇上……”她微弱地叫了一声,嘴角又溢出鲜血,颤抖的手还没够着金簪的时候就咽气了,香魂飘去。

宝音在梦中看到匆匆离开茅屋的蔑儿乞·伯颜,他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怒火,忽然间,在梦境中,伯颜却猛地转身看着宝音,那张脸煞白煞白,手里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匕首,他瞪着眼睛朝宝音扑了过来,脸部表情凶神恶煞地扭曲着,使宝音心惊胆战……

“皇后!皇后!”宝音凄惨地梦呓。

包绮丽握着他的手,她的胸部紧紧靠着他,一双燃烧着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脸,他在迷蒙中好像看到答纳失里衣袂飘飘地朝他走来,对他宛然一笑,然后躺在他的身边,他转过身子面朝着她,盯着她迷人的眸子,他细声喃喃着,将嘴贴在她柔软的脸上。

“皇后……”他微弱的呢喃声就像一缕温柔的红潮,从她耳边掠过,她的脸红了,她闭上眼睛,心儿像一直突然扑飞的小鸟猛烈地拍打着翅膀,一股热浪瞬间将她淹没。

“皇后,我亲爱的皇后……”宝音轻声叫着,这一声却异常地清晰,他的一只手还自然地塞在她的长发里,并且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并重重地将她翻在自己身下,她忽然推开他。

“叫什么!谁是你的那个‘亲爱的皇后’!”她生气地说道。

他猛地惊醒,看到包绮丽正在他身边怒视着他,他的脸刷地就白了。感觉呼吸也困难了。

“又是一场怪异的梦。”他长舒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帐篷里的毡子上轻喘着说。

“又梦到当上皇帝了?”她掩口一笑,轻柔地问道。

“不是。我梦到元顺帝妥欢贴睦尔的皇后答纳失里被伯颜残忍地杀害。”宝音有点忧伤地说。

“然后呢?她怎么就成你嘴里的那个‘亲爱的皇后’了?”她扑闪着长睫毛娇嗔道。

“谁知道呢!梦话而已……”他尴尬地背过身子说。

“梦话?明明是压在我身上,嘴里却喊着皇后,我真不知道你都梦了些什么,怎么梦里还想占有皇后……”她抚摸着他的背说。

“就是想占有!你就是我的皇后。”他忽然转过身将她搂住,两个人嘻嘻笑笑,很快就交缠在一起。

夜色正浓,他又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隆福宫。顺着一条彩石铺成的小路便可到太皇太后的待客大厅,那条小路能容得下八抬大轿通过,路两边有香喷喷的花丛,还有乳白色的雕栏。阳光和蓝天白云将这里的景致映衬得很美。在花木碧翠、干干净净的殿庭里一切都看起来井然有序,生机勃勃。雕楹碧槛间是红飞翠舞,衣厅内的墙壁是金黄色的,象征着富贵和尊荣,这里张灯结彩,五彩缤纷,宫女粉黛们行色匆匆,忙前忙后,到处都洋溢着喜庆气氛。

厅内芳香袭人,一张大餐桌上摆满金杯银盘,水晶和玉器制作的碟儿和碗儿,琥珀和琉璃制作的盆儿和坛儿,还有金丝镶边的镂空雕玉象牙筷箸等,光彩溢目,闪闪粼粼。

“太皇太后驾到——”随着一声缭眺的吆喝声,殿外隐约传来阵阵稳健的脚步声和銮驾移动的佩玲声。

身穿锦绣龙袍的妥欢贴睦尔走出殿门迎接,他的身后跟随着一身绣凤红裙的伯颜忽都,雪白的抹胸外还穿着一层青碧薄薄纱绸衣,一张精致而细腻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红粉欲滴的荷花瓣儿,在长长的睫毛下,双眼皮儿上洒着斑斑点点的金箔粉,一双迷人的眸子闪着晶莹的光泽,碧簪莹莹似玉璧,鬟髻丝丝如烟云,纤腰婉柔,环佩灵动。

妥欢贴睦尔刚刚跨出门槛,就在这个时候,皇妃奇洛、龙瑞娇(野苏)和丽嫔张阿元(不颜忽鲁都)、陈阿玄(阿梯里)掀开殿门的帷幔露出了挂满笑容的脸。

奇洛亭亭玉立,妩媚动人,大眼睛力闪着幸福的光芒,她遇到他的目光时,脸上就会出现一朵红晕。

龙瑞娇朝他撇嘴,挤眉弄眼,他朝她笑笑,示意她到后面去,她俏皮地笑笑,轻盈地站在了奇洛的身后。

张阿元抬起柳眉下的那双质朴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他,嫣然一笑,露出了一对浅浅的、美丽的小酒窝儿,他充满爱意地看着她,直到她羞涩地低下头。

最可爱俏皮的便是陈阿玄了,她穿着紧身绣凤连衣裙,翠色灿灿的裙帔下露出洁白的香肩和宛若脂玉般的纤臂,柳腰下丰腴的臀部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以及她那丰满的胸部顶出的粉红色丝绸抹胸,都令人遐想万千。她咬着润唇经过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竟然顽皮地朝他屁股上捏了一把,他惊愕地挑起了眉头。

“阿玄,怎么能这样无礼,太后来了……”他笑着低声道。奇洛看在眼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她并没注意到。

卜答失里昂首挺胸,神飞气扬地姗姗步入大厅,一身锦绣琳琅,雍容华贵,分外引人注目。她身后跟着几个颇有姿色的侍女,细臂纤腰,绫绮飘逸,有些手里端着绛红色的托盘,上面置着乳白色的帕儿、绢儿,还有的置着梳儿、篦儿;有些则端着妆盒、香奁。妥欢贴睦尔恭敬地鞠躬迎进,她很快就来到正席入座,抬起明亮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并不停地向身后站立的侍女要帕儿和绢儿,以显示她的威仪。

接着,妥欢贴睦儿和皇后伯颜忽都,皇妃奇洛、龙瑞娇,丽嫔张阿元、陈阿玄以及中书省右丞相蔑儿乞·伯颜、郯王彻彻秃、西靖王阿鲁、威顺王宽彻普化、宣让王帖木儿不花、翰林学士承旨世杰班等宗亲和大臣来到正席前跪拜太皇太后,拜毕依次入座。

“今日家宴,大家都自在些,不必拘礼。”卜答失里温和地笑道。

“是啊!唐其势之乱已平,今日须一醉方休才好!”蔑儿乞·伯颜粗声粗气地说着,大脸盘子上堆着不自然的笑。

“逆贼唐其势、答剌海已死,晃火帖木儿畏罪自尽,此次平叛,蔑儿乞·伯颜功不可没。可是本宫想赏他点什么都不知道赏什么好了,他是寿王,又是右丞相,已经位极人臣,皇上啊,你看怎么赏他才好呢?”卜答失里慢腾腾地说着,瞟了一眼妥欢贴睦儿。

妥欢贴睦尔表情麻木,因为太皇太后早就交代好此事,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依照她的意思行事了。

“伯颜,朕封你为秦王,赐你‘答剌罕’尊号,这可是我朝臣子和宗王都从未曾有过的殊荣啊,你看如何?”妥欢贴睦尔斜睨他一眼问道。

“臣叩谢陛下隆恩!”蔑儿乞·伯颜似乎不情愿地勉强跪下,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哎,先别忙着叩谢,朕还有赏赐。”妥欢贴睦尔抬头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唐其势的太平王府宫邸吗?朕一并赐予你。”

“臣叩谢皇恩!”伯颜叩了一头,脸上露出笑容。

“不忙,不忙,朕还有赏赐。”妥欢贴睦尔慢悠悠地说,卜答失里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她警觉地瞅着他。

“陛下……”伯颜沉吟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他那张发红的大胖脸。

“都说你是我朝擎天一柱,就连太皇太后都常在朕面前褒扬你,既然如此,朕觉着若设立左丞相也是多此一举,不如今后就取消这个职位,不再设立,朝中之事就有劳你这个右丞相多多操心了。”

“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伯颜大喜,连忙三叩首。

“爱卿平身,请入席。”妥欢贴睦尔平静地说,伯颜这才缓缓入座。卜答失里这才输了一口气,向皇帝投去赞许的目光。

酒过三巡,蔑儿乞·伯颜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他那种厚颜无耻、胆大泼天的本性也就暴露出来。

“太皇太后,都说燕铁木儿功盖千秋,他的功劳有我的功劳大吗?”伯颜大大咧咧地说着,伸手抓起一块肥囊囊的羊肉塞进嘴里嚼着,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彻彻秃和阿鲁、宽彻普化、帖木儿不花、世杰班五人早就看不惯伯颜了,听到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功求赏,不由地暗吃一惊,面面相觑起来。

“这个嘛……哈哈……他能有什么功劳。”卜答失里对伯颜的话感到意外,至少她认为在这种场合他不该如此放肆。

“老臣自愧不如啊,文宗在时,曾为燕铁木儿建立生祠,而老臣日夜操劳朝政,此次平叛护驾,一句歼灭反贼,然而老臣都未曾享此殊荣。”伯颜说着,仰起脖子咕咚灌下一杯酒。

卜答失里暗吃一惊,想伯颜竟然公开邀功希宠,野心昭昭,使人侧目,她尴尬地瞥了一眼妥欢贴睦尔。

彻彻秃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即大怒,手里紧紧地攥着酒杯,恨不能将杯子摔倒他脸上,而身旁的阿鲁却按住了他那只发抖的手,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蔑儿乞·伯颜早就看出了彻彻秃的不满,于是强颜欢笑,端着酒盏笑嘻嘻地对他说:“郯王,老臣听说令爱妍姿媚绝,尚未得良匹,我愿为犬子聘纳为妻,不知郯王倘有意乎?”

彻彻秃一听大怒,豁然而起,厉声斥道:“伯颜!你不要欺人太甚!勿说公主尚小,即使聘嫁也轮不到你家!”

“哼!你为王,我亦为王!你胆敢出言不逊蔑视本王!”蔑儿乞伯颜大怒,将酒盏顿在桌子上吼道。此时大厅内气氛肃然,剑拔弩张起来。

“好了!”妥欢贴睦尔起身,对着彻彻秃的脸大声说,“御宴之上,勿谈嫁娶之事!卿等在此大闹成何体统?!”

蔑儿乞·伯颜这才气咻咻地坐下,彻彻秃也瞪着眼入座,一时间,大厅内的空气如凝结了一般。

“皇上,如今你已亲政,答剌罕之意,你以为如何?”卜答失里瞥见蔑儿乞·伯颜面有怒色,只好打破沉寂,把皮球又踢给妥欢贴睦尔。

妥欢贴睦尔心中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他不由地捏紧了拳头,低头咬牙。在他身旁的伯颜忽都皇后看出了端倪,十一岁的她不慌不忙,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脚跟,示意他保持克制。

“呵呵……”妥欢贴睦尔从容一笑,而后慢慢道,“此区区小事,即使丞相不说,朕心中也早有安排,别说是为丞相建生祠,就是建陵寝也是应该的,当然要比燕铁木儿的更要气派。”

话一出口,卜答里失大惊失色,不安地瞅着蔑儿乞·伯颜,就连彻彻秃、阿鲁、宽彻普化、帖木儿不花、世杰班五人也暗吃一惊,条件反射式的向腰间摸去,才发现刀剑早被宫卫卸了去。

正当大家焦急时,谁知蔑儿乞·伯颜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竟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臣谢皇恩!君无戏言,臣请陛下谕旨!”伯颜笑道。伯颜忽都皇后不禁掩口,她仔细地观察着蔑儿乞·伯颜。他是一个身材臃肿而粗短的人,圆咕隆咚的大脑蹙蹙地缩在宽大的肩膀之中,两只招风耳红刺刺的,他的脸就像一张褶绉耷拉的烧饼,一张像裂石一般的嘴,腮帮子肥大而且爬满一层密密的棕色的绒毛。

“朕敕令太常寺为你在涿州和汴梁两地建立生祠,你看如何?”妥欢贴睦尔漫不经心地问道。

“嗳哟!我的陛下爷!老臣何德何能却能享有两座生祠!老臣这里叩谢陛下隆恩!”蔑儿乞·伯颜笑着离席,就跪在地上磕头谢恩起来。

“好了,起来吧,你今天可是多喜临门啊,应该多饮几杯才好。”妥欢贴睦尔面无表情地说,卜答失里终于松了口气,她望着妥欢贴睦尔,缓缓地闭上眼睛。

“那是!那是!老臣多敬陛下!”蔑儿乞·伯颜笑呵呵地又入席,许是喝多了,脚跟子没落稳,忽然就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惹得众后妃丽嫔轰然一笑,卜答失里冷冷地瞪了她们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啊…啊…啊洽——!”蔑儿乞·伯颜刚怕起来,又冷不防打了一个雷响的喷嚏,吓得后妃丽嫔们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有的香肩一缩,玉臂一抖,不料却将杯盘碰翻在地,滚在地上叮里咣当地响了起来。

大厅内立即鸦雀无声了,只能听到蔑儿乞·伯颜那粗重的呼吸声。

“丞相喝多了吧。”妥欢贴睦尔打破了寂静。

“老臣今日高兴,就多贪了几杯。”伯颜说着,不好意思地朝后妃丽嫔们望去,忽然他把眼睛停留在龙瑞娇和丽嫔张阿元、陈阿玄的身上,伯颜那贼溜溜的目光使后妃丽嫔们不由地打起了寒噤,尤其是十二岁的龙瑞娇吓得缩起脖子躬下身,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丞相,怎么了?莫非对朕的后妃有话要说?”妥欢贴睦尔镇定地问道。

“哎呀!几位娘娘简直丽如天人啊!”伯颜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他盯着龙瑞娇、张阿元和陈阿玄一会儿,接着又惊讶道,“不过,这三位丽嫔娘娘,老臣好像在哪里见过。”

三位丽嫔一听,花容失色,就连伯颜忽都皇后脸上都涌起了一层疑云,只有奇洛心知肚明,她不慌不忙地看着皇帝和太皇太后。

妥欢贴睦尔心头一紧,他脸色煞白,脸颊上也露出了细纹一般的青筋。

见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脸上布满疑云,他急忙问道:“朕的后妃都是今日才见过丞相,丞相可是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