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忽必烈秘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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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香消玉殒

贵由卫兵的叫喊声四起,贵由大步流星地朝毡帐走去,前行开道的侍卫“砰”地一声将帐门踹开,随即握着刀柄排成两队站在帐门两侧。贵由得到了情报。这个情报是昂灰身边的侍女出卑——她是唆鲁禾帖尼安插在昂灰身边的眼线,一是为了照顾蒙哥的起居,二是为了监视昂灰的一举一动。

贵由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长剑进入帐中,海迷失紧跟其后。

海迷失看到帐中的一幕惊得花容失色,目瞠口呆,只见法提玛目衣衫不整地跪在地毯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昂灰则披头散发,虽然穿上了衣裙,但一条绣着花纹镶着金边翡翠的腰襻还丢在地上,贵由将它挑在剑上,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窝阔台汗赐给二皇后的,昂灰视若无睹,眼睛都不眨一下。

“干的好勾当!”贵由瞪眼,然后转脸怒喊道,“侍卫!”

“是!大汗!”两名侍卫进帐低头应道。

“将法提玛带下去!”贵由下了他称汗之后的第一道旨意。

“是!大汗!”侍卫正架着法提玛出帐。忽然,昂灰发疯了似的,转身猛地拔出侍卫腰上的剑架在自己雪白的脖子上,侍卫连忙松开法提玛,束手无策地盯着她,贵由大吃一惊连忙用抬臂护住身旁惊叫一声的海迷失。

“昂灰!你想干什么!?”贵由案剑瞋目,大喊一声。

昂灰又忽然收回剑锋,双手紧握剑柄,大叫一声对准法提玛的胸部猛刺而去,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她的脸上。

“哈哈哈……”法提玛满嘴鲜血,望着昂灰大笑几声,她吓坏了,将血淋淋的剑丢在地上,法提玛瞪着眼睛,头向后仰去,一命呜呼。

冲上来的侍卫看到昂灰杀死法提玛的情景一时吓呆了,越来越多的士兵包围了毡帐。

“昂灰二皇后!”贵由大怒,剑指昂灰,恶狠狠说,“我父汗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行此无耻苟且之事?”

“你要杀我吗?”昂灰冷笑一声问道。

“你这个贱妇,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我父汗在天之灵!”贵由说着慢慢朝她逼近。

“我儿蒙哥是不会放过你的!”昂灰毫不示弱。

海迷失一听提到了蒙哥,有些恼怒,盯着她斥责道:“身为皇后,你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下流之事,你有何颜面见蒙哥?如果本宫是你,早就羞愧而死了!”

“本宫?”昂灰仰天大笑,“哈哈哈……你虽然像脱列哥那一样霸道,可是你未必有她那么幸运,我的儿子蒙哥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把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绑起来!”贵由命令道。

昂灰被五花大绑,蜷缩在毡帐的一个角落。

“住口!你敢威胁朕!”贵由转身命令侍卫,“传右丞相镇海见驾!”

不一会儿,镇海赶到御苑帐中,见五花大绑的昂灰二皇后满脸是血,知道大事不好,吓得气不敢出。

贵由劈头就问:“蒙哥现在何处?”

“回大汗,蒙哥自斡罗思归来,一路鞍马劳顿,昨日才回府。”镇海低声答道。

“传蒙哥前来见朕!”贵由怒道。

“臣遵旨。”镇海转身,打马飞奔而去。

镇海一溜烟跑到蒙哥府上,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蒙哥闻言大惊,叹道:“大汗欲杀我也!快!快!你速去我母亲府上告知!”

镇海又一溜烟赶往拖雷王府。

唆鲁禾帖尼闻讯大惊,她吩咐镇海道:“大人先回宫中,加强戒备,以防不测。”而后转念一想,也顾不上梳妆,就前往图门·阿姆加兰宫寝殿拜见脱列哥那。

寝殿内挂满天鹅绒制成的饰翠幔帷帐,上面织绣着金、银线的花边,看上去奢华无比。

脱列哥那枕着锦缎高枕,躺在一张胡桃木的床上,肺病已经将她折磨得面如灰土,以往她那白嫩的脖子此刻也像一只酱紫的萝卜。

唆鲁禾帖尼倚门而望,好像在看着脱列哥那太后渐渐死去,她心里非常高兴。

她走了进来,她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停了一会儿,看着脱列哥那扁平的胸部吃力的起伏,她把目光移到脱列哥那的脸上时,发现她正瞪着自己。

“你……你此时见本宫……有何要事啊?”脱列哥那吃力地说,“你是知道的……本宫这个时候是谁都不见的……但是,本宫就是不能不见你。”

“臣妾不敢打扰太后休息,只是……请太后饶臣妾的儿子蒙哥不死。”唆鲁禾帖尼轻声说。

“嗯……”脱列哥那嘴唇颤抖着,她想翻起身来,可她努力了一番只好放弃。虽然病入膏肓,但她那松弛的眼皮底下的那双眼睛却很明亮。

“他怎么了……本宫没有下旨要杀他,你说……难道有人要杀她吗?”

“尊敬的太后,请发发慈悲吧!贵由大汗要杀蒙哥,求您救救他。”唆鲁禾帖尼一脸哀伤地央求道。

“到底怎么了?你……你不要吞吞吐吐……本宫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禀太后,贵由大汗在御苑发现昂灰二皇后与法提玛在毡帐内风流苟且,于是大怒,并召蒙哥前去问罪,此时若不救,那就来不及了!”

“什么……法提玛……昂灰……”脱列哥那喃喃着,身体开始颤抖,她又开始挣扎着要翻起身来,最终还是没有起来。

唆鲁禾帖尼看到她的脸色开始变得暗黑了,显然,脱列哥那内心十分震怒,同时也感到羞愤不已,这也许是她最后一口气了,但唆鲁禾帖尼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脱列哥那闭上眼睛,下颚动了一下,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

侍女们开始着急了,她们劝唆鲁禾帖尼暂时回去。

唆鲁禾帖微笑着深深地鞠一躬,快步走出太后的寝殿,殿里只剩下在一旁忙碌的侍女和脱列哥那,这时候还能听到脱列哥那喉咙里发出的如锉刀磨石般的尖锐的呼吸声。

蒙哥马不停蹄地赶到御苑,急忙入帐,见昂灰被五花大绑,面如死灰,头发上还有血污,不觉得心痛起来。

“额娘!”蒙哥忍不住叫出声来,恨不能上去为昂灰解绑。

她头发蓬乱,脸色惨白,用臂肘支起自己柔弱的身躯,额头渗出痛苦的汗珠,黯淡无神的眼睛盯着蒙哥,嘴角上努力地泛起微笑。

“蒙哥我儿啊!额娘要被他们杀死了,这是他们的阴谋!脱列哥那就是想将我们斩尽杀绝!”昂灰大声哭道。

“蒙哥!你来得正好!”贵由大声说。

“你做的好事!你!”蒙哥也没有理贵由,忽然跑过去抓住昂灰的头发,一点都无视于贵由,他咆哮道,“我恨你,你这个无耻的女人!”

“蒙哥……”昂会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显得非常平静,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她气若游丝地说:“为了你们的太平,这就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蒙哥推搡着昂灰柔弱的身躯,大声呵斥道:“你赶快去死吧,我要你去死!你不配做我的额娘!”

蒙哥面对着昂灰,他的眼泪滚滚落了下来,昂灰望着他,伸手为他擦掉眼泪,而这一幕却没被任何人看到。

“蒙哥……我的儿子,额娘很快就会死的,然后,然后你将成为汗王。”昂灰气若游丝地说着,声音低的恐怕只有蒙哥才能听到。

蒙哥忽地站起身来,他不再看她一眼。

“蒙哥……蒙哥,你要去哪里,你不要离开额娘!”昂灰似乎急瞎了双眼,她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两只沾满血迹的手在空中抓着。

贵由踱来踱去,蒙哥也只有强忍着痛恨,不敢再看昂灰,唯有垂首待命。

“蒙哥,大汗归天不久,而昂灰身为皇后,却鲜廉寡耻,竟与法提玛做出如此狗走狐淫之事!”贵由怒气冲天。

“大汗,汉人有句话说,子不嫌母丑,昂灰二皇后抚养臣成人,乃臣之母也,如果她有什么是非对错,做儿子不能妄论。而大汗是臣的君主,大汗的意愿臣不能违背,所以此事还请大汗圣裁!”蒙哥违心地拱手道。

“隳节败名,理宜诛戮!”贵由生气地说道。

“蒙哥!我的儿子!你发怒了吗?”昂会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着,好像五内俱焚,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她大喊道,“内心的暴风雨啊,这是你的泪吗?”

“是你自作自受!”蒙哥背着昂灰,冷冰冰地说。

昂灰退到帐角边,似乎想要靠在帐壁上,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了。

“现在你终于了解如何对付敌人了。”昂灰低声说,“你可以当一个大汗了。”

“住口!!”贵由大喊一声,一剑砍向昂灰的脖子……

等蒙哥惊恐地转身望向昂灰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鲜血染红了她那乳白色的长裙。

贵由见昂灰死了,呆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剑,而蒙哥则垂头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一个后宫的内侍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大汗,太后她,太后她归天了!”

斡罗思(俄罗斯)边境。

万里无云,太阳闪着非同寻常的光芒,照亮了正在变成金黄色的森林,仿佛用鲜活亮丽的颜料涂了一层。巨大的河流在微风的推动下波光粼粼,奔腾向前,偶尔会看到急促的波涛涌起时闪着雪白的浪花。

在一条平坦的土路上,一个蒙古兵打马扬鞭,身后腾起阵阵尘埃。

哈班河谷蒙古军大营。

拔都、呼里兀、昔班、哈丹等诸王与速不台、兀良合台围在一堆旺火前撕咬着煮熟的马肉,一边端起大碗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饮酒。

昂灰二皇后死在贵由手上的消息迅速传来,以至于拔都听到消息后都勃然大怒。

“一定是脱列哥那太后的阴谋。”兀良合台若有所思地说,他说完这句话瞅了瞅自己的父亲速不台。

“美丽的草原也有毒草啊。”速不台端着酒碗,目光闪烁着寒光。

“岂有此理,无论是谁,如此残害窝阔台大汗的遗孀,我实在无法容忍!”拔都忽然起身,气愤地将自己手上的一块骨头扔在地上。

“我就知道蒙哥此次回去必有祸事,可惜他不听我劝非要回去!”速不台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里阿耳和阿兰两座城池就在眼前,这仗打还是不打了?”呼里兀问道。

“照打不误!我才不会因为落了一根牛毛,就把一锅油都扔了!”拔都气呼呼地说。

图门·阿姆加兰宫大汗寝殿,卧榻遍饰金犀。

海迷失抱着儿子坐着,不时地逗儿子嬉笑一会儿,而贵由则满腹心事,不时地目露凶光。

“大汗魂不守舍的,这是怎么了?”海迷失斜睨道。

“唉,太后死了,朕好像失去了靠山一样,真是难熬啊。”贵由长叹一声。

“狼崽都有断奶的时候,大汗这样可不行,正因为太后死了,宗亲诸王都狼顾鸢视,觊觎汗位。越是这个时候,大汗越要坚强才行,怎么就能泄气呢?如果大汗不加强巩固自己的汗位,那么我们总有一天会被害死。”海迷失劝道。

“朕得到消息,拔都在西边不老实了,他要联合诸王造反,为的就是夺取朕的汗位。”贵由有气无力地说。

“这消息是听说的?”

“叶迷立来人了,那是忠于朕的亲信。”

“今后大汗要勤上朝,凡是都要听文臣武将们怎么说,有话让他们当着群臣的面说清楚,在私底下听到的话不能当真。”海迷失说。

“这不会有假。太后主持忽里台要推举我为大汗时,那个拔都就不来参加,并且扬言说这不是父汗的遗命,如今他有散布谣言说,是朕勾引昂灰二皇后,见事败露于是起了杀心处死了她。这谣言多么恶毒啊,它就像一阵强大的暴风卷过大蒙古国的草原。”贵由盯着海迷失,就像担心她没有听仔细一样。

“他只说对了一半,让你继承汗位,确实不是你父汗的遗命,你能够成为大汗,全是太后努力经营的结果。”海迷失神情严肃。

“朕从未想过要当这个大汗。”贵由苦笑,眼中闪着泪光喃喃道,“可我是太后唯一的希望,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朕不忍辜负她。”

“既然是上天的意思,那大汗您还担心什么呢?”

“拔都的声势越来越浩大,看来这情势比以前严重多了!”贵由忽然激动起来。

“如果拔都有不臣之心,那他就是造反!不就是几个反贼吗?难道大汗要坐以待毙吗?”海迷失厉声问道。

“朕当如何?朕当如何?”贵由也提高了嗓门。

“大汗,你也曾随父汗南征北战,也曾杀敌无数,他拔都是喝马奶长大的,难道大汗是喝羊奶长大的吗?莫说他要提兵来犯,就是他不来,大汗也应该挥兵而下,一举剿灭他们!如果大汗能拔掉这颗毒刺,那么蒙古草原上就没有谁敢对大汗不敬了!”海迷失抱着幼子站在贵由面前,他呆愣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大汗就是太软弱了,所以他们才会得寸进尺,此次大汗必须反击,这样才能大定乾坤!”

“海迷失,你说的对,朕应该反击!”贵由回过神儿来喃喃道。

“那还等什么呢?明天就发兵西征吧!”海迷失掷地有声地说。

“好!朕决意发兵西征!”贵由握着拳头说。

“大汗发兵,那拔都不可能不知道消息,大汗不得不防。”海迷失提醒道。

“父汗赐朕的封地就在叶迷立,朕就说移驾叶迷立养病,拔都定然不防,朕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贵由开始心里盘算着如何打胜这一仗,海迷失又抱着孩子坐在榻上,逗孩子嬉笑,不大一会儿,孩子就睡着了。

“大汗。”海迷失轻声叫道,她好像有话,但没有马上说出来。

“怎么?”贵由望着海迷失,“难道皇后又有妙计了?”

“行军打仗那是大汗的事,而臣妾就想说说儿子失列门的事。”海迷失说着,将孩子轻轻放在一边。

“失列门怎么了?”贵由不解地问道。

“大汗,自古以来,储君乃国之根本,立褚是社稷大事,大汗应该考虑立太子了。”海迷失温柔地说。

“皇后之意是,让朕立失列门为太子?”贵由目光惊奇地看着海迷失。

“自古都是幼子守灶,难道大汗就没有这个意思吗?”海迷失问道。

“不是幼子不幼子的问题,朕现在还无意立褚,等朕西征归来再议吧。”贵由表情为难地说。

“立褚乃是国家大事,大汗岂能搁置?”海迷失坚持道,苍白的脸上显出寸步不让、威风凛凛的神色。

“皇后,朕登基不过才两年,况且失列门尚幼,议立太子之事为时过早啊。”贵由不耐烦起来。

“大汗御驾亲征,所谓天命难测,万一大汗有个三长两短……”海迷失不满地说,不过她的话很快就被贵由打断。

“别说了!朕还未出征,你就口出妖言,是咒朕早亡!”贵由厉声道,他想要阻止海迷失继续说下去。

“大汗!”海迷失仍然如钢铁一般,“立褚乃国家之事,你岂能以私废公?!”

“皇后且听朕说,那忽察、淖忽也是我们的儿子,如今断然立幼子失列门为太子,难道你就不怕兄弟反目,祸起萧墙吗?”她反问爱德华。

海迷失的眼睛开始冒火,她说:“幼子守灶,天经地义!”

“父汗非幼子,朕非幼子,何能以此理服众?”贵由据理力争。

“好吧,大汗,一切都遵从您的意愿,臣妾不过是提醒大汗而已。”海迷失无奈地说。

拖雷王府。

史天泽低头弯腰站在帐内,他似乎在等待唆鲁禾帖尼的问话。

“阿里不哥在真定还好吧?”唆鲁禾帖尼问道。

“禀王妃,小王爷每日读圣贤书,诸事皆安。”史天泽面带微笑答道。

“那个秀才李磐,你代我好好赏赐他!即使一块烂铁放在黄金旁边也会发光,再坏的人只要在好人旁边他就能变好。让他管教好阿里不哥,那头黑心狼若不圈好,将来必定惹出大祸。”

“臣都仔细地记下了。”他恭敬地说。

“对了,听说那个太一道长萧辅道云游至真定,你可去拜访他,让他来王府做客。”

“王妃信奉景教,何故又拜道教?”他大惑不解地问道,同时抬起了眼睛,一只手摸着他的胡子。

“天下教门一家,敬奉神明不分彼此。”

“臣,记下了。”他垂头说。

“今多事之秋,人才难得,但有才学者你当倍加善待。”她着重地补充了一句。

“是,请王妃放心。”他赶忙说。

“你不在真定封地待着,来拜见我定是有事了吧?”唆鲁禾帖尼呷一口茶慢慢问道。

“回王妃,臣有两件事,一是呈报今年的邑租,另外……”史天泽低声道。

“你先说收成如何?”唆鲁禾帖尼王微微一笑。

“今年和往年一样,就是那些帛、丝、麻、锦,还有有金、银、宝石、珍珠、金刀、毛毯、藏香等,马、驼、牛、羊等比往年多出几百头,虎、豹、狼、狐、貂等皮币颇丰,就是黍禾、人参等今年收成不好,略有折减。”史天泽说着,抬头看了一眼。

“我这里有蒙哥和忽必烈他们的邑金,府库充裕,给我府上留些就行了,其余的照例给那些宗亲诸王们送去。”唆鲁禾帖尼想了想说。

“臣记下了。”史天泽颔首道。

“你刚才说还有什么事?”唆鲁禾帖尼有点疲惫地问道。

“王妃,真定封地有驻军约万数,常滋扰百姓,杀人放火,掳掠奸淫,以至民怨沸腾……”史天泽跪地奏报。

“竟有这等恶事?”唆鲁禾帖尼一怔,她黑色的睫毛遮住了逐渐变得阴沉的眼睛。

“臣不敢妄言。”史天泽说着,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这税收怕是……”

“那就免了,现在正是安抚民心的时候,驻军岂能扰民?你回去传我命令,驻军全部迁到岭北草原地区,一路勿扰百姓,违者立斩不赦!”唆鲁禾帖尼严厉地说,那张美丽而高傲的脸庞上显出了怒容。

“免了?”史天泽怕听错了似的,目光疑惑,“当真免了?”

“对,全免了,免所有田税、丁税!你听明白了吗?”唆鲁禾帖尼提高了嗓门,同时盯着他两只与常人不太一样的竖起来的大耳朵。

“臣听明白了。可是王妃,若免赋税,王妃娘娘的贡税如何办?”史天泽苦着脸,表示担忧。

“王府充裕,无须以重税强加百姓。此值乱世凶年,百姓休养生息要紧,不可倒行逆施而致丧失民心。”唆鲁禾帖尼强调道。

“王妃,如不交贡税,恐怕……”史天泽低头嘟哝。

“给上不如帮下,你就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吧!”唆鲁禾帖尼大声说。

“臣都仔细地记下了,臣告退……”史天泽躬身道,见她不说话,这才慢慢退出。

天色已经很晚,王府大帐内的灯火依旧,快到子时的时候,蒙哥走出唆鲁禾帖尼的大帐,身旁还跟着两个蒙面的女人,他们站在帐门口四下张望一下,然后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贵由汗与其长子忽察、次子淖忽统十万大军由哈拉和林都城向西进发。

拔都正要进军摩尔多瓦的时候,忽然听到贵由汗引兵而来的消息,为他们传递消息的是来自哈拉和林城的西方传教士卢布鲁克。

位于不儿塔的蒙古军大营,拔都在帐内徘徊。

“贵由去叶迷立养病是假,来取我的人头倒是真的。”拔都盯着传教士卢布鲁克那双蓝色玻璃珠似的眼睛说。

“唆鲁禾帖尼王妃让我转告国王,贵由汗这次有备而来,请您有所防备。”卢布鲁克说。

“王妃真是深谋远虑啊,你是传教士,派你来传递消息,贵由绝对不会怀疑。”拔都目光幽幽地说。

“大汗对你参加忽立台而记恨在心,这不远万里引兵而至,就是为了消灭您和您的部众。”卢布鲁克强调说。

“当年成吉思汗就应该将汗位传给我的父亲术赤,那样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到我的父亲在痛苦和怨恨中死去了。而贵由,已经彻底背叛了他的信仰,他不再相信长生天,而是皈依了西方的基督,作为窝阔台大汗的长子,他没有资格继承大蒙古国的汗位。”拔都目光炯炯地说。

“主基督是上帝的儿子,也是长生天的儿子,他的大爱不分地域和种族,任何人都应该信奉他。”卢布鲁克认真地说。

“胡说!谁都可以信奉基督,但是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就是不能!因为成吉思汗才是长生天的儿子!”拔都有点激动。

“国王息怒。”卢布鲁克低头说。

“不过,若不是王妃告知我这个消息,我正要攻打摩尔多瓦,一旦贵由从我后方突袭而来,我们必被他所擒啊。”拔都又转怒为喜。

“国王,听说速不台和诸王都不在这里,那么您打算如何应对?”卢布鲁克问道。

“速不台那只老狗,还有呼里兀、昔班、哈丹这三只老狐狸,他们骗我说去攻打马茶城,结果他们是跑回去参加贵由的登基大典了。”

“那就麻烦大了,贵由大汗的兵力都是精锐,恐怕国王不是他的对手。”卢布鲁克说。

“那么,你有什么妙计?”拔都问道。

“国王可以先发制人,派人去杀了贵由,这样不战而胜,既可以避免大规模流血冲突,又可以解决大王之忧。”

“不愧是个传教士,心肠就是软。”拔都拍了拍卢布鲁克的肩膀说,“如果贵由的大军越过阿力麻里,我就不会客气了!”

“主,请宽恕我吧,请宽恕行在这片土地上的罪恶,免除他们的灾难,阿门。”卢布鲁克闭目祈祷,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贵由大军顺利抵达叶迷立,在行营中也顾不上休息,人们看到的只是他急促的脚步和焦虑的脸色。很快他就做出一个决定,命令忽察带兵三万连夜开赴阿力麻里,直到半夜,整个行营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静如茫茫林海,贵由帐中的灯光也熄灭了;远处黑黝黝的天山上,茂密的雪松投下了深暗的阴影。

翌日,贵由命淖忽集结军队,他跨上马在由南向北排列的队伍前跑了一个来回,然后又停在队伍的正前方。军士们都在等待着他训话,而他却一言不发,那张像铁板一样的黝黑的脸显得冰冷而凶狠,警惕的目光投向远方。

一队骑着马的身影像个小黑点向这里移动着,越来越近。

“父汗!是忽察!”淖忽提起马鞭指着说。

贵由定睛看去,正是忽察与十几个随从将士骑马而来,其中还有两个陌生的姑娘,双手被反绑在后面。

“父汗!”忽察下马,勒住女子骑乘的马匹说,“在阿力麻里抓到两个女子,好像是从钦察部过来的,形迹十分可疑,儿臣怀疑她们是奸细!”贵由吃惊地看了忽察一眼,而后将目光移到姑娘身上,她们都很年轻,金发飘逸,獭皮帽上低垂下来的绿色面纱更使他们显得貌美无比,而且充满神秘感。

“下来!”忽察一把将姑娘拉下马,其中一个姑娘由于没站好,跌倒在地上。

贵由自然地用双腿碰了一下马肚,向前几十米,然后翻身下马,他伸手将那位姑娘拉了起来,抬起马鞭撩开姑娘的面纱,贵由愣住了,那是一双像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睛。她望着贵由嫣然一笑。另一个姑娘看起来比较持重,她想隐藏起自己的娇媚不让人看见。

贵由挥了挥手中的鞭子,淖忽便能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大喊道:“大军向西前行!”

队伍开始向西移动。

“在哪里抓到的?”贵由问道。

“禀告父汗,儿臣领兵先行探路,到达阿力麻里的时候,她们就在山下的丛林中。”忽察答道。

“姑娘,阿力麻里地处偏僻,百里不见人烟,你们在那里做什么?”贵由盯着姑娘问道。

“大汗!”姑娘泣道,“听说大汗西征,秃里思哥城的百姓怕死于战火,都举家逃走了,我们一家人在阿力麻里遇到强盗,父母兄弟都死了,只有我们姐妹二人逃脱,就藏在山下的丛林里,结果被您的士兵抓获。”

“你应该感谢朕的士兵,如果不是他们将你们抓到这里,也许你们早就被野狼吃掉了。”贵由说。

“父汗!如何处置她们?”忽察问道。

“她们都是弱女子,不会是奸细,给她们解绑,就留下来让她们带路吧!朕的军队要踏平秃里思哥,直到砍下拔都的人头!”贵由打马说。

军队继续前行。

“我不喜欢他。”一个姑娘颤抖着,悄声对另一个姑娘说,“这位蒙古大汗比他的祖先还要冷酷。”

大军到达阿力麻里与忽察的三万军队会合,天色暗了下来,贵由下令扎营。

贵由看了看两位姑娘,眉头缓缓地舒展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们叫什么名字?”贵由问道。

“我叫叶莲娜,我姐姐叫安娜。”叶莲娜的眸子中流露出欣喜的心情,而安娜却不敢直视贵由,脸上挂满那种天生的少女的羞怯。

“来吧,到朕的金帐。”贵由说,“你们一定饿了。”

叶莲娜和安娜也毫不客气,跟着贵由钻进金帐。

第二天一大早,贵由命令忽察和淖忽集结大军继续前行。

“大汗,如果您要去秃里思哥城,那您肯定走错路了。”叶莲娜在马背上喊道。

“那你告诉朕,应该怎么走?”贵由深信不疑地问道。

“大汗,现在大军的方向是朝克尔鲁前进,那几乎是一条死路。”叶莲娜转身指向一个山头,“我们应该去叶碎城。”

“你能确定吗?”贵由在马背上一边望着山头,一边问道。

“我太熟悉了,大汗,过了叶碎城,就离秃里思哥不远了!”叶莲娜很坚定地说。

“好!大军进发叶碎!”贵由一声令下,大军调转方向,开始缓缓移动。

“既然你们对那里这么熟悉,能否告诉朕,一旦朕的铁骑踏进秃里思哥,你们的国王拔都将如何防御?”

叶莲娜惊讶地朝贵由打量了一会,接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大汗进攻是要屠杀那里的百姓,还是只杀国王?”叶莲娜问道。

“这分不开,拔都和他的臣民们不会束手就擒,如果顽抗,朕的铁骑将杀死他们,直到他们的鲜血染红城池。”贵由冷漠地说。

“看在主的份上,不要杀戮。”叶莲娜闭目喃喃道。

贵由沉默了,队伍缓慢了下来,显然是疲惫了,在穿过一条一片洼谷后,又要过一座小山,这座山虽然很小,像一两个丘陵拼在一起的,但对两个姑娘来说却是陡峭而崎岖的为了能跟上,姐妹俩只好下马徒步行进,直到夜幕降临,大军又一次扎营。

贵由与两个姑娘赤身裸体地躺在毡帐内,不一会儿,灯熄灭了。

夜半时分,贵由金帐中的灯火又亮了一次,紧接着熄灭,就在此时,烈马的嘶鸣声、喊杀声突然涌来,贵由军营大乱。

几万人似乎早就埋伏在这里了他们将火把纷纷投向贵由大军的营帐,一时间哭喊声震天。

“父汗!我们中埋伏了!”忽察和淖忽大喊着闯入金帐,可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贵由嘴角上有血,全身赤裸,早就死去多时了,而叶莲娜和安娜正准备夺门而逃。

“快逃!父汗被害,我们中计了!”淖忽喊道。

“贱妇!恶贼,害死我父汗!”忽察大怒,挥剑砍去,将叶莲娜和安娜劈成肉酱这才罢手。

“哥哥快走!!”淖忽一边挥剑杀着冲过来几个兵卒,一边大声催促着。

“弟弟!你快走吧!我在这里和他们拼了!你赶快走吧!请照顾好母后和失列门弟弟!我就是死要和父汗死在一起!!”忽察哭喊道,脸上的血和汗水交织在一起哗哗地流下来,染红了他粗壮的脖子。

“唉!!”淖忽悲叹一声,见帐外贼兵越来越多,他顾不得哥哥,只好上马仓皇逃走。

几十个士兵急入,将贵由和忽察的尸体卷入地毯抬出……

半个月之后,拔都和士兵共计三千人披麻戴孝,运着贵由汗和忽察的灵柩抵达哈拉和林皇都。

海迷失后抱着幼子失列门临朝称制。拔都在图门·阿姆加兰宫觐见大厅拜见了海迷失皇后,并向她奏报了贵由汗在叶迷立遭遇刺客而被杀的事情。海迷失心知肚明,但她不好发作,为了稳住局势,她只好隐忍不发,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赏赐他一大堆财宝,并承认了他在术赤家族的领主地位。

就在拔都回去以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拔都又公然推举蒙哥为大汗,蒙哥登上了哈拉和林汗廷的宝座,而这种事情的发生让海迷失始料不及,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世界总是残酷无情的,尤其是政权交替的时候,权力的欲望能让一个好人变成魔鬼。

三天之后,海迷失皇后被赶出皇宫,幼子失列门被蒙哥命人卷在羊毛毡内被马活活踩死。而破衣烂衫的海迷失此刻正躺在和林城一间牢房内的草堆上,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地喃喃:“失列门……失列门……我的孩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拖雷王府,与往常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成为阿里不哥的府邸,而唆鲁禾帖尼终于住进了图门·阿姆加兰宫的太后金殿。

八月的哈拉和林十分的清凉和宁静,杭爱山俊秀挺拔,山顶上缀着朵朵白云,山脚下是如茵的草原,碧草疯长,光斑点点,就像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上面点缀着火红的杜鹃花和野樱花,周围有一条条黄色蜿蜒的小路,沿山成排的桦树已经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一阵微风拂过,满枝的金叶儿好像打了一个冷战,在和煦的秋阳下投下婆娑的影子。

图门·阿姆加兰宫,太后大殿。忽必烈带着燕真去拜见唆鲁禾帖尼太后,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便看见院中有一个葡萄架,架上牵蔓着嫩绿明亮葡萄藤,皇后出卑正坐在藤蔓下的长椅上,她的长发散落脸上,望着殿门檐上的一双鸣叫的燕子。

“出卑!”忽必烈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哦……”她转过头,望着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忽必烈!”然后她又好像很激动地用两只玉手捂住通红的脸。

“你在这里做甚?”忽必烈笑问。

“来陪着太后的,这会子她睡着了,我自己觉着没趣儿,就在这里看燕子呢!”她高兴地说,掩饰不住她激动的心情。

“我也来看母后,她睡着了,那我就不打扰她了,也陪着你看燕子吧。”他故意这么说。出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突然把头一扭,长发又散落在她娇美的脸上。

“那么,我进去叫醒她吧……”出卑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才睡着了,就不要打搅她了。”忽必烈赶忙说,出卑只好又坐下。

“那个人是谁?”出卑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燕真问道。

“他是我的安达燕真。”忽必烈转头对燕真说,“你去那边吧,我要和皇后说说话儿。”

燕真会意,就去大殿大门外把守。

出卑与忽必烈可以说是两小无猜,在出卑侍奉唆鲁禾帖尼的那会儿,她还是个小丫头,忽必烈就和她常常在一起玩耍了,就连唆鲁禾帖尼也经常开玩笑说,长大了要把出卑嫁给忽必烈。可是出卑长大了,唆鲁禾帖尼就将她安排到昂灰二皇后的殿里,为的是照顾蒙哥,直到有一次蒙哥大醉后将前来侍奉他洗脚的出卑强奸了,从那以后出卑的心就已经死了,她哭三天三夜,直到唆鲁禾帖尼亲自来劝说,并责令蒙哥娶她为妻,她才勉强忍住内心的痛苦,从那之后,如花似玉的她深居简出,很少与忽必烈再见过面。

燕真出去了,就剩他们,却沉默着,好像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好着没?都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现在都成皇后了。”忽必烈慢慢地说着,也坐在了长椅上,不过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我……”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急得泪水都涌上了眼眶,小嘴痛苦地扭着,忽必烈觉得她马上就要失声痛哭了。

“我知道,人都有自个儿的心思,我原以为我们会在一起,没想到你喜欢蒙哥,那个时候我难过了很久。”忽必烈好像要故意惹哭她似的。

“你……才不是那样的,如果不是太后逼我,我宁可去跳鄂尔浑河也不愿做什么皇后!”出卑白亮而小巧的鼻翼开始扇动,撅着嘴表示极大的委屈。

“帖古伦病逝了,我觉得越来越孤独,时常会想起你。”忽必烈低头说。

“你娶帖古伦的时候,我还不是皇后呢。”出卑斜睨他说,“再者说了,喷泉的水堵不死,爱情的火扑不灭,帖古伦死了,不是还有个帖木伦吗?”

“帖木伦?”忽必烈突然刷地一下脸就红红到脖子根了,吞吞吐吐道,“你说什么,我……你别乱说……”

“嗯,怎么嘞?你们偷偷摸摸的多少回了,只当我不晓得?”出卑娇嗔,冰眸一转,撇撇嘴,摇头说,“冰上盖不了房屋,雪里埋不住珍珠的,你当我真不知吗?还说心里有我呢,鬼都不会信。”

“你知道了?”忽必烈低头,脸红的像红薯皮,不敢看她。

“我知道的多呢!帖木伦生的那个儿子安童怕是你的吧,我看着就像你。”出卑努努嘴,伸出玉指戳了一下他的脑袋,娇嗔道,“你真个坏,见一个爱一个的,什么时候才不呢!”

“别乱说,别乱说啊,过去的事了,以后不会了,你就别说这个。”忽必烈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怯怯地说。

出卑掩口一笑道:“好了好了,不说她了,你来这里干甚?”

“我让燕真来看了,说这里就你和太后在呢,我也就过来了,我……”忽必烈抬头看她一眼,低声说,然后又低头不敢看她。

“你好大的胆子,我如今已是皇后了,你这样也不怕兄弟反目。”出卑低声说。

“我忍不住,就来看你,怕你走了就没时间来了。”忽必烈红着脸说。

“真是……我能怎么办,以后别这样了。”出卑娇嗔,脸上也掠过一丝红晕,转过身去。

忽必烈低头,久久不语,直到门檐上的那对燕子飞走,他好像才从自己的遐想中苏醒。

出卑用手拨弄着她裙子上的玛瑙和宝石,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窸窣声,他抬起眼睛望着她,不由自主地向她身边挪了挪,出卑好像察觉了,她敏捷地起身,将长发抚到白皙的耳朵后面,然后眺望着远处。

忽必烈看了一眼她匀称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里闪现出痛苦的光芒。

“你变化可真大。”他不由地走近她,望着她的眼睛说。

“什么变化?”她有点扭捏,羞涩地嘟哝,“别离得这么近,让太后看见就不好了!”

“你越来越美了。”他灿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讨厌……”她娇嗔道,忽然就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脖子上。

“出卑!”他大感意外,叫了一声,紧张地看看周围。

“原谅我!你就原谅我吧!”她已泣不成,软绵绵地投入他的怀抱。

“我没有恨过你,我心里头有你。”忽必烈喘着说。他们紧贴在一起。出卑娇小美丽,一身紫红色的裙子勾勒出她优美的双臂,隆起的胸部呈现着诱人的曲线,就连缎面上的皱褶都那么动人心弦,她仰望着他的眼睛甜蜜地微笑。

“忽必烈,忽必烈,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出卑娇喘着,紧紧地拥着他。

“我不会离开你的……”忽必烈端着她娇美的脸喃喃道。

燕真在大门外站了很久,有点不耐烦了,他转身将头探进门里偷看,见忽必烈与出卑正在如漆似胶地亲昵,他忍不住掩嘴窃笑。

忽然,他听到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燕真心头一紧,当他手握剑柄转身看到是阿里不哥时,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喊叫,却被阿里不哥抢先一步,他按住剑鞘抽出剑,将一把明晃晃的剑刃架在了燕真的脖子上。

“敢出一声我就宰了你!”阿里不哥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警告道。

燕真不敢说话,惊恐地望着阿里不哥。

“这是太后的宫殿,你一个王府的下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阿里不哥瞪着眼问道。

“小王爷,我……”燕真欲言又止。

“是不是忽必烈在里面?”阿里不哥问道,燕真摇摇头。

阿里不哥满腹狐疑,他也将头伸进门内,忽然,他的双眼越睁越大,架在燕真脖子上的剑也松弛下来。

阿里不哥缩回脖子,收剑入鞘,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阴险的微笑。

“本王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怎么太后的院子里有两只发情的小狼狗。”阿里不哥盯着燕真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燕真望着阿里不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这时候,唆鲁禾帖尼出来了,当她看到忽必烈和出卑皇后缠绵在一起的时候,惺忪的双眼突然睁大,她张大嘴巴看了很久,两侧侍奉她的侍女此时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个个弯腰低头,头几乎都要碰着地了。

“皇后!”唆鲁禾帖尼大叫一声。

“啊?!母后……”忽必烈急忙松开手,惶恐地低头站在一旁。

“母后……”出卑面红耳赤,头不敢抬。

唆鲁禾帖尼径直走了过来,拉起忽必烈和出卑皇后走进殿内。

殿门咯吱一声关上了,侍女们不敢入内,低头在外等候。

唆鲁禾帖尼转身,“拍”的一声,一记耳光就扇向出卑,忽必烈吓坏了,他看到出卑捂着脸不敢出声,于是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额娘!都是孩儿的错,您就不要责备出卑皇后了!”忽必烈叩头央求道,出卑见状,也跪了下来。

“孽子!你还知道她是皇后?!”唆鲁禾帖尼大声喝问道,怒不可遏。

“额娘!”忽必烈失声痛哭起来。

“你也不怕被你的汗兄知道?”唆鲁禾帖尼气喘吁吁地说,“如果被他知道,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后果?!死!死!知道吗?死!!到时候就连你的母后也保不了你们!”

“额娘,孩儿知错了……”忽必烈痛心疾首地说。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唆鲁禾帖尼咬牙切齿,她转身看到出卑皇后偷偷掉泪,又和蔼扶起她,亲切地说,“别伤心了,一会儿额娘送你回大汗寝殿去。”

见忽必烈低头不语,唆鲁禾帖尼说:“起来吧!你不在你的府邸,大早上来这里做什么?”

“想在母后这里讨个赦令,救救海迷失姐姐。”忽必烈抽泣道。

“休想!”唆鲁禾帖尼一口回绝,她接着说,“贵由汗驾崩之后,你汗兄继位,那海迷失皇后暗中策反,想刺杀你汗兄,如今她沦为阶下囚,就是朝廷的重犯!岂能轻易赦免?”

“母后,请您劝诫汗兄,叫他别在杀人了!海迷失被打入死牢,她的孩子失列门被杀,被认为威胁最大的汗位继承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继续杀人了!”忽必烈叩头泣道。

“别再说了!此乃军国大事,你一个做臣子的岂能妄议!”唆鲁禾帖尼斥道,她斜眼一瞥,“男儿有泪不轻弹,与其流泪,不如握拳。你奶奶曾对我说,她只见过她的女儿哭泣过,可从没见过她的儿子落泪过。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儿子,你哪里还有点男子汉的骨气?”

“既然不能赦免,那就请母后赏孩儿一个令牌,孩儿念在往日情分上,去看看海迷失姐姐总可以吧?”忽必烈央求道。

“好吧!”唆鲁禾帖尼用手扶着额头转身叹道,“你回去吧,额娘我头又痛了……”

忽必烈起身,他不敢再看出卑皇后,躬身慢慢退出。

在位于哈拉和林以南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奴层塔的建筑群,由一排排不起眼的平房组成,这里就是汗廷直接掌管的天牢,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忽必烈在燕真的护送下正往这里赶来。

“王爷,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快到奴层塔的时候,燕真突然不走了,他神色慌张地说。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怎么在我面前还吞吞吐吐的!”忽必烈有些着急。

“今天的事,阿里不哥都看到了,后来他一声不响地就走了。”燕真低声说。

“什么?!”忽必烈脸色大变,气愤地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让你在大门外把守,你怎么不及时通报?”

“当时我的脑袋就在他的利剑下……”燕真声音越来越小。

“你的脑袋?你的脑袋很金贵吗?”忽必烈怒道,“阿里不哥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定会将此事告密给蒙哥汗,到时候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现在如何是好?!”燕真焦急起来。

“唉!”忽必烈一跺脚,“先探望海迷失以后再说吧!”

进入奴层塔,塔楼上下来一个有一撮小胡子的将士,他用细小的眼睛盯着忽必烈和燕真,不屑地打量了一番。

“你们是何人?这里是你们能随便来的吧?快走吧!”小胡子神态高傲,轻蔑地扫了一眼他们。

“海迷失皇后关押在哪里?”忽必烈问道。

“皇后?”小胡子哈哈大笑一声,然后转身说,“这里只有死囚,没有皇后!”

“快带我们去!”燕真怒道,刷地抽出剑来,小胡子一愣,回头走来。

“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别拿剑吓唬爷,你这招爷见得多了!”小胡子哼哼道,他的鼻子下有一颗长着一几根长毛的黑痣,也跟着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

“大胆!这是忽必烈王爷,你竟然如此放肆!”燕真大声呵斥道,小胡子立即慌了神,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老奴不知王爷驾到,请王爷恕罪!”小胡子叩头乞饶。

“罢了!你快带我们去见海迷失。”忽必烈说着走了进去。

“王爷,不是老奴不愿,是老奴不敢啊,这里都是死囚,大汗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否则老奴吃罪不起啊。”小胡子紧跟忽必烈,挡在前面拱手说。

“连本王也不行吗?”忽必烈厉声道,“大汗可以杀你,难道本王就不敢杀你吗?”

“这……”小胡子低头不语,眼珠子转来转去。

“你不过就是一条狗奴,也敢拦王爷的驾,快滚开!”燕真怒骂道。

“不得无礼!”忽必烈瞪了燕真一眼,而后取出太后的令牌仍到小胡子面前,“看好了,这可是太后令牌,本王奉太后之命前来探看海迷失。”

“王爷请,王爷请!”小胡子得了令牌,满脸堆笑,本来就瘦削的脸上顿时爬满了皱褶。

一阵窸窣的声音之后,牢门锁被打开,忽必烈低头进入,燕真站在牢门口把守。

牢房里很昏暗,潮气夹杂着难闻的气味弥漫在房内,忽必烈不由自主地抬袖掩住鼻子。

停顿了一会儿,才看到蜷缩在角落杂草堆里的瑟瑟发抖的海迷失,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进来。忽必烈强忍住悲伤,慢慢走近她,伸手抓住她的瘦弱的胳膊,想搀她起来。

“谁?!是谁?!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是皇后,你不要欺负我!”海迷失挥动着双手,乱抓乱打着。忽必烈这才看到她的衣裙几乎被撕碎了,娇小的乳房裸露在外边,腰间绑着一片被撕碎的裙子用来遮羞。忽必烈大吃一惊,气得浑身发抖,将两个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海迷失姐姐,是我,我是忽必烈!”忽必烈哽咽着喊道。

海迷失一愣,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不停地用手抛着自己沾满草屑的长发,忽然她好像又意识到什么,立即抱住了双膝,将头埋在膝盖里。

“海迷失姐姐……”忽必烈忍不住呜咽起来,他脱下暖和的外衣披在海迷失身上,海迷失裹紧外衣站了起来,紧紧地靠在忽必烈的怀里,两行清澈的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海迷失姐姐!”忽必烈紧紧地拥着她,泪如泉涌。

“你来干什么?难道就不怕蒙哥杀你吗?”海迷失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怕,我不怕!”忽必烈双手捧着她脸,用一种万分疼惜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她那美丽的大眼中。

“贵由死了,失列门死了……他们都死了……”海迷失苦笑道,然后哽咽起来。

“海迷失姐姐,不要悲伤,不要悲伤,我会救你出来的,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忽必烈情绪激动地说。

“救我出去?”海迷失冷笑道,“去哪里?”

“海迷失姐姐,无论去哪里总比在这里好,我可怜的姐姐,请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忽必烈咬牙问道。

“这里的牢子……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说是奉大汗的命令来享用我的身体……我很害怕……主啊,宽恕我吧!”海迷失闭上眼睛靠在护臂的肩膀上,眼泪又扑簌簌滚落下来。

“畜生!畜生!”忽必烈慢慢将海迷失扶到草堆上坐下,然后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你回去吧,忽必烈,谢谢你来看我,在哈拉和林,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好人了!我会死在这里的,大汗是不会放过我的,回去吧,不要因为而连累了你,如果那样,姐姐我死也不会瞑目!”海迷失伤心地哭泣道。

“海迷失姐姐,你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我这就去见母后,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忽必烈说着,焦急地踱来踱去。

“你的母后……”海迷失苦笑道,“我的姨娘,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忽必烈,你听我的话,不要因为我去见你的母后,更不要为我求情,你越这样她就会越恨我,也许我死的更快,如果她不想让我死,我也不会来到这里,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

“海迷失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忽必烈大惑不解地问道。

“将来你会明白……”海迷失说。她打了一个盹,好像睡着了。

忽必烈让燕真脱下外衣,他轻轻地为海迷失披上,然后悄然退出。

走出层奴塔壁垒森严的大门后,忽必烈深情地、悲痛地回头瞥了一眼关押着海迷失的单独牢房。

“看管海迷失皇后的牢子有几个?”忽必烈拔出剑,面无表情地问小胡子。

“回王爷,有……一共有六个。”小胡子眼珠子滴溜着,不由地浑身发抖。

“叫他们出来,本王有赏。”忽必烈冷冰冰地说。

“是!王爷……”小胡子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出来六个牢子,整齐地排成一队,面带微笑,好像在等待王爷的赏赐。

“你好像少算了一个。”忽必烈扫了一眼他们,冷冷地说道,接着就一剑刺穿小胡子的腹部,小胡子眼睛一翻到底身亡。

“王爷,还有六个……”燕真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不留!”忽必烈将剑插回鞘中,转身就走。

图门·阿姆加兰宫,太后大殿。

忽必烈声泪俱下,跪地不起;唆鲁禾帖尼坐在一张宽大华丽的驼毯上双目微闭,一言不发。

“母后,海迷失姐姐难道非死不可吗?”忽必烈泣道,“当年,窝阔台大汗逼迫母后改嫁,是海迷失姐姐舍身解围的,母后就看在这点情面上赦免了她吧!”

“闭嘴!”唆鲁禾帖尼睁开眼睛说,“过去她是恩人,现在她是罪人,岂能同日而语?”

“额娘!孩儿求求您了!难道您忍心让她在天牢里受此奇耻大辱吗?那些畜生,他们用肮脏的身躯玷污了海迷失,就算是死囚,她毕竟也是大蒙古国的皇后,难道这无损于皇室的尊严吗?!”

“本来为娘还可以设法救她一命,可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和出卑皇后做出违人伦的事来!阿里不哥素来与你不合,此时恐怕他已经告知你的汗兄了,他岂能饶你?你的命尚且不保,为娘还哪有颜面救她?今日你大闹天牢,杀死七个牢子,你汗兄又岂能饶她?你让为娘如何去开这个口?!”唆鲁禾帖尼厉声道。

“额娘!您是太后,汗兄他岂能不听您的,您救发发慈悲救救她吧!孩儿愿意替她坐牢!”

“住口!住口!!”唆鲁禾帖尼闻言大怒,指着忽必烈的鼻子骂道,“受痴情控制的人多么怯懦啊!你这样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你如何能坐得了大蒙古国的天下?!”

“母后……”忽必烈起身,绝望地说,“孩儿一直以为母后仁爱善良,没想到母后竟然如此绝情,母后信奉基督天主,原来都是假仁假义……”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滚!!!”唆鲁禾帖尼赫然大怒,站起身来咆哮道,只见她浑身发抖,眼前一黑就昏厥在地。

忽必烈大惊,扶起唆鲁禾帖尼大喊道:“额娘!额娘!”

唆鲁禾帖尼醒来喘息未定,她抓住忽必烈的手臂说:“你要气死为娘么?”

“额娘……孩儿不孝,请额娘恕罪。”忽必烈抽泣道。

“回府去吧,为娘困了。”唆鲁禾帖尼轻轻地躺在驼毯上。

忽必烈垂头丧气地默默退出,失魂落魄地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第二天晌午,唆鲁禾帖尼在宫卫和侍从的陪同下,乘凤辇移驾奴层塔天牢。

宫卫将天牢里外围得水泄不通,牢房外的牢子们诚惶诚恐地躬身迎驾:“太后万福金安!”

唆鲁禾帖尼在牢头的奉引下走进关押着海迷失的牢房,弥漫着发霉的干草味,唆鲁禾帖尼简直无法相信,她掩住口鼻,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着海迷失。

“站起来,太后驾到!”牢头对着海迷失大吼,并将她拉起来,泥土弄脏了她的肌肤附在她的嘴角,如月光一般披散的长发直垂腰际。

“住手!你给我滚出去!”唆鲁禾帖尼命令道,但是牢头显得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很勉强地出去了。

海迷失长发蓬松,脸色憔悴,她还披着忽必烈的那件外衣,站在唆鲁禾帖尼面前,楚楚动人,虽然破衣烂衫,但仍然掩不住她的姿色。

望着海迷失乌黑的大眼睛,唆鲁禾帖尼的眼泪要夺眶而出。

“海迷失……我的好孩子……”唆鲁禾帖尼双唇颤动,伤心地说。

“姨娘,什么也别说了,我一点都不恨你。”海迷失绝望地说,“你所做的事我后来都清清楚楚了,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你如愿了,成为了大蒙古国的太后,享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你可以安心了。”

“海迷失,我来这里看你,并不期望得到你的宽恕。”唆鲁禾帖尼说。

“所以你亲自来杀我?”海迷失苦笑道,“是时候了,我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看你一眼,否则我不会被那些肮脏的人玷污,早就撞死在这里了,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等着这一天,我要亲眼看看我的姨娘成为太后的样子是什么,是不是像我的额娘脱列哥那一样不可一世,甚或更甚,我见到了,满足了。”

“海迷失,这都是命运。”唆鲁禾帖尼的眼睛充满泪水,“只要你还活着,那些为你而复仇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谁会为一个死囚去复仇,他们应该感到幸运,作为大蒙古国的子民能够拥有你这样一位太后就是他们的福分,因为他们的太后会为一个死囚而伤心。”海迷失冷笑道。

唆鲁禾帖尼靠近海迷失,她几乎用一种哀求的口吻说:“你死了,我会非常难过,而且会难过很久。”

“人皆有一死,不是每个人都真正活过,我已经活过了,我死了,而你活着,但是你得到的未必比我多。”

海迷失凝视着她,而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唆鲁禾帖尼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将嘴凑在她的耳边,哽咽道:“海迷失,把这个喝了吧,它会带走的痛苦。”

“我不会喝的,这样会让我想起很多事情来,我不想死在你的手上,如果那样,即使我死了也会是一种耻辱,因为您曾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海迷失又蜷缩坐在草堆上,目光冷峻地说,“但我也不想苟且偷生,我会自己了断自己的!”

唆鲁禾帖尼抓住她的头发向下一扯,海迷失那白皙的、娇美的脸就完全摆在了唆鲁禾帖尼的眼前。

“海迷失,我每天想到你在这里受苦,我就感觉生不如死!你喝了它!”她流着眼泪说道,将装有毒药的瓷瓶口塞进她的嘴巴,然后灌了进去,海迷失挣扎着,但由于饥饿和寒冷,她体弱无力,就这样将药水喝了下去,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牢头好像听到了动静,在牢门外探头看来,他想看看太后在做什么,而唆鲁禾帖尼反应迅捷,她将海迷失的头抱在怀里望着——海迷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爱恨离愁。

唆鲁禾帖尼将她的眼睛合上,扯掉她戴在她脖子上的那枚叫做“腾格尔哈森”的佩饰,这是她曾经亲手送给她的。

唆鲁禾帖尼收起腾格尔哈森,慢慢站起身,含泪走出牢房。

“她死了……”唆鲁禾帖尼转身离去的时候,向海迷失最后一瞥,她的嘴角颤抖着,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

就在此时,蒙哥带着侍卫闯入,见海迷失已死,蒙哥挥挥手,侍卫才退下。

“母后,请允许皇儿将这具腐臭的尸体丢进鄂尔浑河里喂鱼!”蒙哥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你的父汗在,长生天会警告他绝不容许你这么做,他们甚至不允许一件女人的内衣污染了神圣的河水,更何况一具女人的尸体!”唆鲁禾帖尼喃喃道。

“那就丢到荒野里喂狼吧!”蒙哥接着又说。

“不。把她的遗体带走,在荒野中找个角落好好安葬了吧,主耶稣,如果我受罚还得活在世上,我就尽力而为,不让这种悲剧再发生了,阿门。”唆鲁禾帖尼闭上眼睛,一只手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