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后人测定,宋之经济比之汉唐不知要繁荣多少倍。宋时的经济约占世界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一,真乃三分天下有其一。宋时的科技力量堪称世界之鼎,世界发明的三分之一俱属大宋王朝。有科学界权威推出中国历朝历代的最重要的发明创造共二十四项,其中三分之二是宋人发明的。全世界最繁荣的、人口最多的十大城市,宋都居前三位。宋之经济实力和经济能量当属超级、超强而无愧。
如果按照汉、唐皇帝陵墓的修建规矩,皇帝登基第二年即着手修建自己的陵墓,皇陵的修建是帝国首屈一指的“重点工程”,一般一年修建皇陵的开支要占到国家财政税收的三分之一,堪称“举国之力”。帝国越强大,皇帝在位时间越长,其陵墓工程就越宏伟,其墓中的陪葬品就越丰厚。汉武帝、唐太宗无一不是,秦始皇更是揽天下之宝,用天下之才,尽天下之人修其骊山墓。说其陵墓富过国库、富可敌国实不过分。一个皇帝陵往往修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其工程之浩大,其皇陵之壮观,其陪葬品之丰富之珍贵,尽可想象!
就国力、财力、物力、人力来论,赵匡胤比其前朝历朝历代的皇帝更富有!依秦、汉、唐之制,宋太祖的永昌陵当属天下第一,应比秦始皇大墓中的陪葬品还要丰富得多,珍奇得多,贵重得多。陵墓的建设规模也要比历朝历代的皇陵宏大得多,气派得多,也复杂得多。
但据我自测,立在河南巩义市西庄稼地中永昌陵的封土,高低和占地面积恐怕不足咸阳秦始皇的二十分之一,立在永昌陵前的石像生也不足唐乾陵的二十分之一。究其原因,汉、唐再前推至先秦,皆为皇帝登基第二年就着手建自己的陵墓。不惜一切,举国而为。又因事死如事生,阳间皇帝怎么生活,死后到阴间仍然怎样生活。西汉王朝历时二百一十四年,皇帝修陵就用去两百多年;最长的是汉武帝,在位五十四年,修了五十三年。但不知何因何故,到宋朝以后,改制更新,宋王朝的皇帝定下的制度,是先死后建陵,停尸七个月。也就是说要在七个月内完成其他朝代皇陵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工作量,因此宋陵一改汉、唐皇陵依山建陵,掏山为陵的建陵办法,而是平地起陵,加高封土,陵墓的设计也不可能极其复杂、庞大、辉煌,这也为宋陵留下被盗的隐患。但宋皇帝准备陪葬品却没有时间限制,奇珍异宝,皇帝生前喜爱的,千方百计搜罗到的,七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件件、一箱箱、一车车摆进陵墓中。大宋王朝有的是金银财宝,有的是国宝重器。况且赵匡胤的兄弟赵光义血溅宫廷,夺了他兄长的皇位,也正需要表现他对先皇的忠诚,何患陪葬之物?现在无法估测永昌陵中的陪葬品,因为中国历朝历代中宋皇陵是被盗掘得最彻底、最残酷、最野蛮也是最干净的。汉陵墓只讲十陵九盗,至今发现的就有三座从来没被盗过。唐皇陵中至今武则天和高宗李治的陵墓公认未被动过。但宋皇陵不但被盗遍,而且当地考古专家曾痛心地说,当年那些盗墓贼疯狂地盗挖皇陵,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其疯狂野蛮残酷程度堪比日本鬼子实行“三光政策”扫荡抗日根据地。他们不但把宋朝的所有皇陵全部像篦头发似的篦了一遍又一遍,而且殃及给皇帝陪葬的文武大臣,像寇准、吕端这些名臣,甚至名不见经传的文臣武将的墓也被盗掘得一塌糊涂。这么说吧,只要在巩义市地面上有封土、坟头的墓,都被盗挖过,且不止数次。巩义市真不愧是洛阳铲诞生的地方。
但赵匡胤腰中系的宝贝玉带却奇迹般地流传下来。这可能是宋太祖赵匡胤永昌陵中唯一留世的宝贝。
这要感谢“朱漆脸”,感谢这个盗墓贼。虽然这根宝贝腰带最后要了他的命。
朱漆脸是不是第一个盗永昌陵的人似乎无据可查,但铁定如山的是他无声无息地钻进了永昌陵。朱漆脸是位专家,他深入永昌陵冒死盗墓就为盗大宋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腰里系的那根宝贝腰带。他知道那是无价之宝,有了它,何愁之有?有了它,不只是这一辈子只有喜没有愁,恐怕是不知多少后辈人都只喜无忧。为这么个国宝,拼搏一次也值。
掀开棺盖,朱漆脸几次试图从赵匡胤身下把他梦寐以求的那根宝贝腰带抽出来,但赵匡胤身躯过于肥大沉重,他几次都没能得逞。
朱漆脸不了解赵匡胤,当初赵匡胤在后周皇帝柴世宗柴荣手下为将时,因其身躯魁梧高大、健壮、伟岸,且龙行虎步,时不时地头上竟有五彩天子气,柴荣几次想杀了他,以除后患。据说检阅军将时,一眼即能看见赵匡胤,估计赵匡胤个头应在一米八至一米九。宋开国时,统一中国,政通人和,国富民乐,赵匡胤尽享天下美食,必然心宽体胖。死了,他也把腰上系的宝贝腰带压得死死的。
但朱漆脸是惯盗,是盗墓的高手。他并不手忙脚乱。他不慌不忙解下自己的腰带,又一个跨步骑在赵匡胤的尸体上,把腰带系成圈状,先把赵匡胤的头套进去,然后再把自己的头套进去。妥当后,腰颈一使劲儿,把死尸拉起。这招儿在盗墓行中称“头吊”。这真需要些胆量!
据倪方六先生考证,当年三国时期东吴孙权盗墓就曾经“活见鬼”,他在盗西汉长沙王吴芮墓时,吴芮尸体竟然一点儿未腐朽,“容貌如生,衣服不朽”,虽然四百多年已经过去了,吴芮依然像昨天刚刚睡过去一般。之后盗墓者屡屡碰见盗墓中的尸体新鲜如活人,有的甚至两手在死后攥起拳来,甚至长出长长的指甲;还有的死后竟然睁开眼,瞪大眼珠子看着盗墓人,有的还长出一寸多长的白毛。倪先生说像刘邦的皇后吕雉、东陵内的慈禧,因为尸体如生,使得盗墓人萌生奸尸的邪念。
不知道赵匡胤面色变没变?睁开眼死死瞪着朱漆脸没有?双手攥拳没有?脸上长出一寸多长的白毛来没有?和死尸面对面,脸冲脸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三十厘米,甚至能感到尸体脸上那一股股瘆人的寒气,没有点儿胆量是真吃不下盗墓这碗饭的。
更瘆人的一幕在后面,当赵匡胤被拉起以后,不知何故,突然从口中喷出一股又腥又稠的黏液,因为面对面不过数寸远,这股黏液直喷朱漆脸一脸。朱漆脸真有胆量,竟然没有被吓昏吓死,而是抹了一把顺着脸正往下淌的那股腥稠的黏液,顺势从赵匡胤肥大沉重的尸体下抽出了那根宝贝腰带,急忙翻身跳下赵匡胤的尸体,顺着盗洞中的缒绳又爬上来。这回,那条宝贝腰带不是系在赵匡胤腰间,而是实实在在地扎在朱漆脸的腰上。有位思想解放的高人曾经说过,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但彻底的唯心主义者更是无所畏惧。我续一句:彻底的拜金主义者也是无所畏惧的。
朱漆脸成功之余,却日夜为脸上的“朱漆”苦恼。那口从赵匡胤口中喷到他脸上的浓浓的黏稠液体无论怎么擦都像渗到皮肤中的刺青,让他多半边脸都深深地变了色,他真正成为不人不鬼,不阴不阳。为了除去这大半脸的“朱漆”,所有能找到的偏方他都用上了,如热王八血、母猴子尿、巴豆汤、苦瓜汁,能用的“歪门邪道”都用上了,能找的老中医、卖野药的都拜求到了,但脸上的“朱漆”不但没褪,反而越擦越亮,越除越显,甚至在深夜,也“漆光闪闪”,贼光油亮。
皇陵被盗事发后,朱漆脸被缉拿归案,朝廷命官当庭公审,只问一个问题,其脸为何如此?朱漆脸先说自娘胎带来,被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当庭驳倒,又说是生有一种怪病,不能自圆其说。官府一句怒斥:盗贼不招,大刑伺候!朱漆脸终于被推到当街斩首,赵匡胤那根宝贝腰带也收入官府。
一千多年过去了,那根堪称国宝的宋太祖的腰带还在吗?在哪里?
两年前,一个草长莺飞的好时光,我和新华社原技术局局长谢胜和、老干部局局长费新春在江南踏春访故。在一所名寺古刹中,老住持把我们请进内室,让我们观赏寺院的镇寺之宝,三宝之中竟然有一条镶满宝石的腰带。老和尚极庄重地说,此宝乃宋太祖赵匡胤当年系的腰带。我禁不住一颤,这会是朱漆脸盗墓盗走的那根宝贝腰带?天下难道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腰带从匣中被取出,以锦缎为垫,平放在紫檀桌上,看上去与传说中的宝贝腰带似有差距。黄金的边框里镶着一块块长方形的宝玉,腰带搭扣两头有九龙相盘。可能是年代久远的原因,金显得锈暗,玉石也缺光少彩。我内心有些疑惑,便试着问老和尚,此腰带从何来?为何来?因何至?何时至?老和尚合十相答:有因必有果,因果必有缘。因何而来,何时而至,皆在缘中;从何而来,为何而来,自在其中。老和尚坦言,他乃此寺院第六十八任住持,寺院三宝皆一代一代传下来,一代一代并无人问原,也无人问因;无人问时,也无人问何。故老和尚也只能让观瞧,看即有缘,并无言相对,言即无衷。老和尚说得是,极是。
走出山门,我们几个才放开讨论,难道这真是宋太祖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