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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诗写留痕(1)

都江堰即景(散文诗组章)

杨柳河记忆

你是什么时候用画笔在我心幕上画成了杨柳河的风景呢!

那灵动的波涛早已流成我们童年的故事: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溅起的浪花,已经久远成妈妈那年担心流下的眼泪;屁股蛋上挨打留下的巴掌印,已经风干成半个世纪留在我们脸上微醉的惬意。

你怎么可以忘记在石拱桥边画上那棵老柳树呢!树上掏鸟蛋、撒高尿,树下讲故事、追笑声。纵然岁月已将老柳树移出我们的视线,但总有忍俊不禁在梦中笑醒。

杨柳河上那唯一从古代走过来的石拱桥,被你画得如此高朗宏阔。你是记起了三岁那年,九岁的姐姐牵你过石拱桥留下的印象吗?它多像咱爸爸默默留在暮色中弓起的脊背。

吊脚楼伸在河里的长柱,多像妈妈蹅在河水里清洗被单的那双腿。在冬春的寒风里,妈妈的双腿也会哆嗦的。只是在我心里早已哆嗦成了一种难忘的记忆。

我还是喜欢你画在杨柳河上空那个亘古不变的太阳,她温暖过我们父母的岁月,现在她依然温暖着我们。

离堆

一朝离别竟成了永恒。

一但离开就只留下孤独。

我注定要一个人在未来的道路上独行,孤独的灵魂伴着孤独的前行。这一路我会唱歌壮胆,尽管我们都应该学会孤独独处的享受,我依然拒绝孤独。

一路匍匐前行朝圣的孤独,它是对起点离别守候的一阕倾诉。创意独行的探索孤独,它是内心重新审视来路的一份孤寂独享。伴着一份沉静的思索,我独享一份孤独,孤独是孤独的解药。哼唱一曲久违的歌,让我暂时走出孤独的心境,独处原来也是一份安享。

孤独的妈妈,守望已然成为你恒定的姿势。每当我回望你的那一瞬间,我心都碎了、我泪流满面、我不忍离去。天下有两个最孤独的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儿子。

儿子你记住,即使你离开千年,你也是妈妈的心头肉。

玉垒关前

玉垒关前那条幽长的青石板路,穿越在世纪的时空里。

父母留在青石板路上的背影渐渐模糊,唯有我儿时留在青石板路上的脚印清晰可辨。哪一脚深、哪一脚浅,哪一脚没走稳差点摔跤,哪一脚又重新回到青石板路上。

岁月里唯一丢失不了的,就是留在心里的那一串脚印。

玉垒关右边的门墩上,留下了我少年时捡柴经过那里歇脚的体温。我把每一次留在那里的体温加在一起,它足足可以温暖我们一家人。

站在玉垒关前,望着岁月喘着粗气走过的那段长长的上坡路。我想起了每一个上学的早晨;我想起了每一个星期天出门捡柴的早晨;我想起了那年在卫校看战旗文工团演出,晨光熹微的草原上那十八个像一个妈生的漂亮的草原女民兵。

大风灌进玉垒关发出的鸣叫,在我耳畔催生了千军万马过关的历史回响,我想回到当年。

鱼嘴

从大海归来,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我把儿时的梦想追求留在大海了;我把成长的烦恼和无知留在大海了;我把求索的苦闷和孤独留在大海了;我把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也留在大海了。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我把一片湛蓝的希望留在大海了;我把青春涌动的波涛留在大海了;我把波澜壮阔的思想留在大海了;我把风和日丽的微笑留在大海了。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路迢迢、水迢迢,峰回路转、水天一色。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长江水遥遥,长江水淼淼。我们唱着代代相传的古老歌曲,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舟船相望,汽笛长鸣。霞披露莹,草长莺飞。奋力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三峡已经失去往日气吞山河的浪涛,神女峰上刻着诗人舒婷的诗歌名句。趁着风平浪静的夜色,奋力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看到鹭鸶鸟起飞,我已回到了故乡。我就来至东吴,却不见南河舟楫。奋力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千年的堰头是我蜚身的龙门,悠然的岷江是我梦回的故乡。我们像灯蛾扑火一样回到出生地,用我们最后的生命、用我们的灵魂,在岷山口的江心中,凝固成了回望生命源泉的鱼嘴。

索桥

还没踏上你画的索桥,我就心生摇曳。

那一步三晃的醉态,那虚实相间的铺陈,我想从童年的记忆里走进你画中的晚照余晖。

你提醒我说:希望我踏着你笔下墨色的桥板,走进你情感追随的虚设,走进你家国情怀的留白。

在你画的索桥中央我停下了脚步,我想再一次体会那一步三晃的醉态;我想再一次重温童年留下的记忆。扶着晃晃悠悠的日子,我算想明白了关于生命的哲学命题。

当年何先生夫妇用鲜血绘成的索桥图,正好和留在我们心里的桥影重合。他们用生命和灵魂编织的纤索就在你手边,他们用躯体和肋骨铺就的桥板就在你脚下。摇摇晃晃的桥上走过了蹒跚的善念,也走过了夫妻搀扶过的那段简约文明。

洗尽铅华、归复平静,索桥的尽头只留下你的背影。

宝瓶口

逆来顺受,千百年你吞下了数不清的灾难和苦痛。

但你总是笑口常开,打个哈哈,竟可把岷江洪峰惊退三尺从飞沙堰逃逸;出口粗气,便可吹落云霞掉进岷江化为离堆的彩虹。桀骜不驯的江水被你说服了,若有所思地在你身后渐渐远去。

我不相信那排山倒海的恶浪,能卡住你的喉咙,让你哑然失声、让你憋屈一世。我不相信那妆扮妖艳的水姑娘,拖着一袭雪白的浪花裙,用一个长吻,就能熄灭你心中一生的守候。

春天,你平静得悄无声息。你想在春梦里种下淡淡的芬芳,让爱情在芬芳里慢慢成长。

夏天,你又回到往日的慷慨激昂。你要把载满激越生活的情闸打开,用歌、用诗阐释生命的意义。

秋天,你望着头顶蓝天的深沉高远。尽管有时还得上台激情演讲,但思索已穿起了所有的生活细节。

冬天,已不再沉闷。尽管古人在这里设下了科学千年的瓶颈,相信,冲破历史瓶颈的风暴正在孕育。

深溪沟的回响

沿着通向云端的那条路,你究竟去向哪里。

过了那座鬼斧神工天然形成的石桥,拐过一个弯就进了深溪沟。

山高,林密,沟深。

一沟降至天界的净水,漫过高山原始密林;漫过三十年前在房东门前种过的那片菜地;最终漫向我永远牵挂的远方。那里有我的思索,那里有我的爱情。

那年,我在深溪沟见过回游产仔的鱼,那个年代它给我带来过许多关于春天的信息。

那年,我在深溪沟见过一次爆发的山洪,是它把大自然的神力深深刻在了我心里。

那年,我在深溪沟照过一张合影照,照片上的天是那么蓝;照片上的水是那么清;照片上的树林是那么茂密;照片上人的表情是那么单纯。

一阵雷声滚过;天边飘来雨云;风一阵紧似一阵;我要把今天和昨天加在一起下一场心雨;汇入天空中传来的深溪沟的回响。

红原短章(散文诗组章)

查真梁子

海拔4345米,在我的心灵空间里,刻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度。

因为黄河和长江在这里交汇,这里就有一颗华夏的心。把我们的生命信息密码,沿两条动脉扩展开去。无垠的草原和牧歌,纯净的蓝天和心灵。

苍鹰在天空盘旋,龙达在暖风里翻飞。苍鹰是龙达的神形,印满经文的龙达是苍鹰的灵魂。苍鹰和龙达在查真梁子的时空里叠印,叠印出藏家人抛撒龙达的虔诚心事。

我从长江来,此刻就站在你的心结上。带着敬畏和神灵交流,我向黄河去。

我就是由长江而黄河的信使,我就是左手抚摸长江右手轻触黄河,用独特的心语与它们共享的那个人。

站在这里,我就是一个坐标。我要接受北斗卫星的准确定位,把对母亲河的眷恋熔铸于无痕。

此刻,我就站在查真梁子。

月亮湾

这一湾漂在红原草地上的静水,浸润了月亮太多的心事。

清晨,太阳刚露头。西边天幕一弯亮月,草原静水一湾月亮。

暮色苍茫,霞光熹微,明月东升。牛羊在月亮湾饮水,碰碎了一弯醉月。

月亮湾旁边的公路改道,笔直地穿过那道土垣。它把草原的梦境拉直了,把草原的今天和明天的距离拉近了。

我依然走老路,沿月亮湾的那道弧线,无限延长久别的重逢。远望波光粼粼的白河,用下弦月的弧线嵌成的河岸,在我记忆里走笔。它要把照亮过我们征程的那轮明月,永远留在河湾里么。

河岸歌声悠扬,草地起舞翩跹。这些都呈现在溢满晚霞的月亮湾,仿佛又在天海明月的云朵旁。

花海

这海能容下山上融雪的絮语,她就能接纳草原献给净水的花开。

在这里花和海是分不开的,因为水浅,花就开在海里。把她叫作沼泽,实在有辱盛名。从草原用特殊的表达,把她短暂的生命形式以豪放的姿态呈现给我们时,我理解了大自然的生命逻辑。

站在花海里留个影,不知是我把花海的神形带走了,还是花海把我的灵魂留下了。

要不就在花海里做个梦吧,我的梦会贴着海面穿行在花径间,亲吻花朵留在海面的倒影。

其实,阳光是最痴情的,它偷偷地把我的身影默许给了花海,它希望我和花海总是形影不离。

远处的野鸭和近前的水鸟,用敏锐的思维,透过海面窥视花海的心事:真想随鱼儿把草原的梦想带到远方。

我忽然想起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红原机场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打破了草原亘古不变的平静。

然而我的心却异常的平静,当我走进草原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没有理由不平静。苍茫而不低落,无息而不卑微。用狂风暴雪荡涤心尘杂念,用雨露阳光滋养宁静身心。

静静的草原铺满了我的心境。

喧闹的机场在草原的心室旁增设了一架起搏器,它想让草原的心脏跳出最强音。草原却一如往常的谦卑,一如往常的平静。

当时代用飞跃来点染草原,草原就像长蘑菇一样长出航站楼。当未来用长调领唱草原的颂歌,草原就敞开胸怀延伸出起飞梦想的跑道。

草原在我的心里,我在草原上起飞的第一架飞机上。

走向草原的深处。

我向一处没有人迹的草原深处走去,企图在最原始的寂静中去回望生命。

一串新的脚印,一条新的人生轨迹,一次新的命运选择。

赤脚踏在草甸上,用肌肤去亲吻未知。一路鲜花,一路阳光,一路寻索。

该用天上盘旋的苍鹰为前行指向,还是沿太阳西去的轨迹前行,真正的人生抉择应该在路上。

我从草原的某一点出发,走过一段漫长的草原,来到深深草原的一个点,完成了一次心路历程的洗礼。我的苍茫情结依然开在草原,希望她结出坚实的种子,撒向另一处深远的草原。

黄河第一湾

你是从天外飘来的么——黄河?

一腔将要喷薄咆哮的热血,竟能安然地在草原上缓缓流淌。

羌塘草原注定将一段美好的人生留给你:在你成为华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之前,就应该有母亲伴你哼唱船夫曲。那摇摇晃晃波澜不惊的时日,反衬着你将要捱过一段难熬的坎坷。

你回头眺望难舍难离的白发母亲,她依然站在高高的原野上挥泪为你送行;你转身聆听一路留下的歌声,合唱里除了有你和花儿的声部以外,还有父亲低沉雄浑的歌声伴行。

你想在这里留下一个深情的凝视:环顾苍茫大地留下的孤独脚印,以及留在雪山和草原上的蹒跚身影,将在青藏高原的天地间画一道自强不息的印痕。

你想在这里来一次生命的回眸:晶莹剔透的子宫孕育的生命,注定了你将会光明磊落一生。命运自有沉沙泛起的时候,而不屈不挠的种性将伴你走向永恒。

藏族少年

你在我的记忆里温暖地站了十年。

十年,草原长满了青春的想象;十年,远足草原的梦想再次轮回。我又来到黄河边上的瓦切乡,我又踏上了此去九寨魂牵梦绕的路途。这里是当年红军走过的地方,这里依然人迹稀少。

十年前站在路边花海里行少先队礼的藏族少年,你还好吗?你已经在我的岁月里站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线。每每我在梦里和草原聚焦,我就能清楚地看见你胸前飘飞的红领巾,还有那像花儿一样灿烂的脸庞。

岁月用十年延伸了我对草原的思念;岁月用十年渐变着我对你成长的想象;岁月用十年无情地在我的脸上刻下了悲情;岁月也用十年在我心里雕塑了一个英俊的藏族青年形象。

也许你正赶着牦牛浸润在花海如茵的草坡,那里是你家确权多年的草场。也许你正乘坐飞奔的列车去往沿海,学好本领再回到生你养你的草原。但我更愿意看到你正带球突破对方的防线,矫健身影挥洒在大学校园的足球场上。

藏族少年,你已经延伸了我所走过的藏区;你已经定格了我心中装下的藏族人。

春曲(三章)

早春图

“二月春风似剪刀”。

落剪的地方,惊起田垄犁沟二三觅食的早春白鹭。

剪开薄雾,露珠放大了小路脚印,赶集?踏青?回门?

风微,雨斜,问春归何处。

泥润,草茂,闻农事家事。

抬手间,一幅点点桃红剪影窗外。

举眉处,晨光熹微雕琢了明暗有序的慈竹林。

踮起脚总也够不着的那一片片嫩绿,沿房前屋后的裁剪涌向原野、涌向远方,潮涌处幽谧恬静。

爬树上总也看不够的阵阵人声鼎沸,柳条微倾,前仰后合,蜿蜒长街回荡,转角处歌声阳光。

反手一剪,藏梦初醒。回看初识旅途,春风哒哒一路。顺势一剪,探戈回环。横看成岭侧看成峰,邀一片蓊郁留住记忆。剪掉浮世春寒料峭;剪掉瞬间春华不实;剪一幅务实的早春图留在心头。

柳絮飞

你不仅仅是柳树的种子,你也是春天的絮语。

乘风而起,铺天盖地。侵略?占领?

这无声的絮絮叨叨向谁诉说,这轻飘飘的生命相许以谁。纵以千军万马之势排兵布阵,谁又能说清楚博弈的下一刻输赢是谁。

轻盈盈似梦,窃窃私语似魂,我耳畔的发梢上留住了你,一枚,两枚。我真要和你对话,你却始终无语。

你要把情话说与春风;你要把爱情赠予小溪;你要把一世缠绵悱恻留给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