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然然忽而收剑,叹道:“易儿,这是落棠剑法最后一式,你看明白了么?”
易松子目不暇接,哪里看得分明,道:“姑姑,易儿没看得十分清楚。”
绝情然然点点头,道:“你随我来。”便引了易松子到那山谷深处,一块崖石之处。石身外露,并无覆盖,长宽各两丈许。
绝情然然道:“我这每一剑都朝这山石上刺去,你再瞧瞧。”
语罢,执剑刺出,剑光凛凛,美人如玉,长祍翻飞,轻灵翩跹。
那每一剑至处,便在大石上留下一处刻痕,待这落棠剑法第七式使完,便见大石山赫然便留下四个大字。
易松子眼睛一眨不眨,定睛看去,那山石上落着四字,正道:
“吾思落棠”
绝情然然合剑回鞘道:“你现在可看明白了。”
易松子点点头,那一笔一画落在石上,看得正是分分明明。
绝情然然叹道:“这便是落棠剑法第七式,名唤‘吾思落棠’,剑法至处,便是一笔一画,便是吾思落棠几个字。昔日师父教我之时,只道是师祖在海棠花下思索之意,故有了这落棠剑法。可是每每练至这第七式,却只引人陈郁顿塞心情,不似参悟海棠,顿悟开朗之意,多年之来。我也甚是不解。”
语罢,便向石山那四字瞧去,冥思良久,又道:“故我最不喜用这最后一式。落棠剑法第三式却极好,攻而不破,酣畅淋漓。待你学会这落棠剑法,再教你一卷‘北溟剑法’。”
易松子点点头,端倪着山石上那四字,一一思索而去,细细回想适才绝情然然一招一式。便提起木剑,忽而一剑刺出,忽而侧躺于地,作刎脖之状,翻身而起,剑剑紧刺而出。
便依稀是落棠剑法第五式‘一枝惯开’,第六式‘君不解意’,第七式‘吾思落棠’。
绝情然然细细看过,道:“第七式共一百三十三招,你却漏掉七招。你瞧我再使过一遍。”语罢,提起承影剑,剑起剑落,又使了一遍第七式‘吾思落棠’。
易松子瞧过,细细思索,又使过一遍,却精准无误再无差错。
秋去春来,秋收冬藏,又是半年转瞬即过。
易松子每日勤练落棠剑法,他资质又极高,故这半年突飞猛进,这落棠剑法已练得十分娴熟。期间,南宫敏敏不时来询问参详剑法不通之处,后来渐渐稀疏,数月不见。
这一日,暴雨淋漓,绝情然然痼疾旧发,又咳嗽不断,易松子便熬来党参、山药、杭菊、川贝之药。绝情然然喝了,尚且咳嗽不断,摆摆手道:“十七年了,没有用的。”
又拿出一卷书,长约三尺,宽约一尺,是为横卷,一一铺展开来。右书“北溟剑法”四字,自右向左铺展开来,所绘便是身法之图。
绝情然然道:“昔日师父在世之时,留下了这卷剑法,这剑法是······是····”说到此处忽然一顿,隐隐往事,倥偬袭来。
易松子道:“姑姑,什么?”
绝情然然“哦”的一声道:“昔日,你师祖受人之托,杀人无数,故而换来无数典藏。这一卷‘北溟剑法’即是当日·····当日一人有求于你师祖,所换来的。”
易松子点点头,眨巴眼睛道:“姑姑,那人是谁?”
这一句不过易松子无心随口问之,绝情然然听来,却十分心惊肉跳,起伏不定。然而往事如风,早已过去,尘埃落定,俱往兮。
绝情然然沉默良久,方道:“那人是背信忘义之人,那人不仅杀了他师父,屠遍他同门,将姑姑关在山洞之中十七年,昔日,将你掳至他府上,将你丢进马厩,踩断肱骨,此人······此人·····”
说到此处,无比气愤,一时气塞,又是咔咔一段长咳。
易松子轻拍绝情然然后背,令她缓缓舒过气,道:“姑姑,此人既然如此可恨,那便不要再讲他,这‘北溟剑法’不学也罢。”
绝情然然道:“不,易儿,这剑法却是极上乘剑法,乃是逍遥阁师祖‘北溟道人’所创,你可细细研习。至于那人······那人······”
说到此处,忽然扬高声音,厉声道:“那人他名唤黄自通,若你日后见到他,替姑姑一剑杀了他,绝不要留情犹豫半刻。”
她一生云淡风轻,谈及往事,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扼腕叹恨,更加恨不得一剑刺死黄自通。恨到深处,又是一声叹息,道:“怪姑姑当日浑然不历世事,不辨世人好坏。”
又道:“易儿,你若他人出得谷中,千万不要轻信他人,须得步步谨慎,少惹事端。”
易松子点点头,道:“是姑姑。易儿谨遵此言,绝不负姑姑所言。”
绝情然然微微一笑道:“很好。”又翻开那北溟剑法,道:“这北溟剑法,昔日姑姑小时,偶然在你师祖典藏阁中翻到。昔日年龄甚小,这剑法诸多之处甚不明白。故而姑姑也不会这北溟剑法。”
易松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姑姑,你也不会这北溟剑法,那为何·····为何······却让易儿学习,我······我又怎么会这剑谱?”
绝情然然道:“这剑法昔日我瞧那人使过,其中少许招式精华之处,现在却已明白。你与姑姑共同研习这剑谱,教学相长,如此而已。”
这话中“那人”即指黄自通,绝情然然谈及黄自通却以“那人”一笔带过,自是怨恨极深,讳莫如深。
语罢,指着那剑法第一式,道:“你细细瞧过这卷中姿势,从此处到此处,便是剑法第一式,名唤‘挈入沧江’。这一招一式,姿势如游鱼跃鲤,轻灵之间,浑然天成,不带一丝笨重之感。”
易松子点点头,目光随着卷普上所绘小人而动,两臂挥出,仿照这卷上小人招式。
绝情然然见了,微微而笑道:“很好。已有模有样,你这一年的落棠剑法倒是也没白学。”语罢,又抬头望望屋外,只见屋外大雨滂沱,雨打乱棠,淅淅沥沥。
绝情然然叹道:“今日暴雨,在这屋中施展不开,待明日雨停,再去院中细细练这一招一式。今日便详细端摩一番这剑谱。”
语罢又指着剑谱道:“从此处到此处,乃是北冥剑法第二式,名曰‘鲲鹏展翅’。到此处是第三式‘南溟徙海’,到此处为第四式‘越俎代庖’·······”
便一一指着那剑谱,纷纷备述过,依次为:
“第五式‘风斯在下’,第六式‘六气之辨’,第七式‘神人无功’,第八式‘御龙四海’,第九式‘广莫之野’,第十式‘周流逍遥’。”
共此十式,共七百七十七招。每式变化无穷,深奥至极,非本派之人难以一时参悟。
只是绝情然然从小遍观全书,读尽各门武学之书,故而资质极高。况且昔日亲眼所见黄自通使出这“北溟剑法”些许招式,固又参悟许多。
这一日师徒两人便在屋中细观“北溟剑法”,讲到深奥难解之处,不由暗自啧啧慨叹这剑法果真非寻常剑法。
只是“北溟道人“百年之前早已故去,独留这剑法在世。奈何逍遥阁到易遢、无涯、黄自通之时,忽然灭门,再无踪迹。“北溟剑法“再无人会使,甚为可惜。
次日,仍是大雨不断,两人仍在屋中细研这剑谱。奈何这雨,淅淅沥沥,一连数日,未曾断绝。
这一日,大雨初停,两人收起剑谱,欲到庭中练习这“北溟剑法”。忽听窗外一个声音叫道:“绝情姊姊?”
便见一个青影闪动,踏步而来,正是禹教宗主南宫敏敏是也。数月未见,她已出脱的愈加细挑,宛然一个美人胚子。南宫敏敏身后,正是尖岬老怪招飐青、布袋老怪青旗挂紧随而来。
南宫敏敏笑道:“师姊,敏敏回去练了这数月落棠剑法前六式,奈何这最后一式怎么也参悟不透,这最后一式,一招一式毫无章法,更不粘连,我·····我·····怎么也练不通。”
绝情然然笑道:“这落棠剑法第七式,我尚且也有十分不明之处。前六式皆是轻盈灵动,豁然开朗,这最后一式却是十分沉闷,凄凄婉婉,十分奇怪。”
南宫敏敏道:“师姊,那·····这落棠剑法第七式厉害么?”
绝情然然道:“第三式最为厉害,这第三式已经足够应敌,第七式么····第七式繁复无章法,倒不似应敌所用。”
南宫敏敏点点头,又道:“易弟弟,你这落棠剑法练得如何,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语罢,执起君宽剑,一剑向易松子刺去。易松子一惊,连连后退几步道:“姊姊,我手中无剑,不能切磋。”
绝情然然见状,暗思正要瞧瞧易松子落棠剑法练得如何,便将承影剑递于易松子,道:“去同你姊姊一较高下。”
易松子道:“是。”语罢,倒转剑柄,双掌握拳道:“姊姊,承让了。姊姊不会这第七式,易儿绝不以第七式相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