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松子道:“是,姑姑。”便走到那海棠树下,一脚踢出。那海棠树一震,树干之初霎时间便印下一个凹槽。
绝情然然甚是骇然,易松子更是错愕。谁也不曾料想,这一脚之力,竟力大如此。寻常之辈练上十年尚也不能如此。昔日在七贤林中,茅向笑使出那“七星掌法”,一掌便能令大树摧断,也是练了数十年,毕生心血,呕沥而成,才有那般威力。
而今日易松子不过区区五岁孩童,轻轻巧巧一脚,便能令这海棠树,瞬间凹下,更令人十分骇然。
绝情然然道:“易儿,你适才是不是在脚下放了什么东西?”
易松子道:“这鞋子不是婆婆一手缝制的么,姑姑,不信你瞧。”
绝情然然正欲抬起易松子右脚,忽听一个声音哈哈叫道:“我来瞧瞧!”
语声还未落下,人已抢至身前,那人满脸凹凸,正是尖岬老怪招飐青是也。招飐青身后,布袋老怪青旗挂以及禹教宗主南宫敏敏紧随而至。
易松子数月未见他三人,十分想念,乍见之下,心喜万分,脱口叫道:“招师祖、青师祖!南宫师叔!”
南宫敏敏脸色一红,道:“以后不要叫师叔啦,我不过比你大三四岁,你左一句师叔,右一句师叔,我哪有那么老?”
招飐青、青旗挂、绝情然然听了哈哈而笑。易松子一阵错愕,道:“不叫师叔叫什么,你是师祖的徒儿,我便该唤你作师叔。”
南宫敏敏道:“哪里管得那么多,虽然忘忧师叔师承海棠谷主,可她早就自立门派,非海棠一派。你不要再叫我师叔了。”
易松子点点头道:“南宫姊姊!”南宫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这样。”
只见招飐青俯身去瞧那树干凹槽之处,宛宛形若脚掌。
招飐青叹道:“这一脚果真是厉害,厉害。昔日师父在这谷主,内力也不能至此。”
语罢,抬起易松子右脚一阵端倪,并无大不同。招飐青一边端倪,一边道:“本以为这鞋底铜墙铁壁所制,眼下看来,并无不同。”
语罢,忽然脱掉易松子那鞋,两指向易松子足底涌泉穴而去。只觉隐隐约约六股纯阳内力微微涌动。那六股内力忽至涌泉穴,便将招飐青两指弹开。
招飐青大惊失色,叫道,:“不好,我这徒孙体内有六股怪力作遂,待我将这六股怪力驱逐出体内。”语罢,放下易松子右脚,转至身后,运内力一掌拍去。
奈何那内力一去,顿时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消息。招飐青脸色一变,更觉诡异,又一掌拍去,柔柔软软,那一掌力道又全无。
招飐青向后弹开一步,大叫道:“这六股怪力奇怪至极,我·····我也敌它不过。”
绝情然然道:“师叔,你方才这两掌内力可是去无踪影?”
招飐青叫道:“你·····你怎知道?”
绝情然然道:“一年半前,我曾助易儿疗伤,奈何内力运去,便再无踪影·····这六股内力,乃是昔日易儿十经五脉断绝之时·····”
话未出,招飐青忽然打断,叫道:“十经五脉断绝?他·····他怎地还不死?这······这世上之人果然还有人能不死?”言语之时,把眼向易松子瞧去,目光却更加怪异,更加难以置信。
绝情然然道:”昔日危急之至,易儿性命便在片刻之间。慧海高僧和竹林七贤便汇集六股内力,运内力将易儿全身经脉一一扶正,方能活过。“
招飐青、青旗挂俱是“啊”的一声,道:“原来竟是慧海大和尚,啧啧,原来竟是他!这六股内力竟有一股乃是慧海和尚的。”
绝情然然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只可惜昔日慧海和尚为救易儿,几日几夜不曾歇息片刻,最终竭力而亡。”
语罢,便将昔日易松子如何被打断经脉、又如何被救治一一讲来。
青旗挂几人凝神细听,皆是一转不转,无比认真。听到伤悲凶险之处,不由更是暗自嗟叹一番。又瞧易松子,不想他小小年纪,已备经苦难,九死一生。
讲到楮贤之处,易松子忽道:“姑姑,楮贤姊姊还记得我么,还记得姑姑么?”
绝情然然道:“楮贤聪明伶俐,善良无邪,就算她不记得你我,她父母因我两人而死,我们也该永远记得她。”
易松子道:“昔日,楮贤姊姊问我‘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自姑姑教我识文识字,如今才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姑姑,我们还回去七贤林么。”
只听南宫敏敏嘻嘻笑道:“弟弟,这两句诗,乃是你那位楮贤姊姊问你是否回去,她必定格外思念于你。”易松子把脸一红,并不作答。
绝情然然摇摇头道:“姑姑是不回去了,若你长大后,分外思念你楮贤姊姊,便去见她。她也必定高兴。”
南宫敏敏嘻嘻瞧着易松子,要瞧他怎样回答。易松子望望谷外,沉默不语。
青旗挂道:“易松子体内六股内力隐隐蹿动,他年纪甚小,若日后,不加把控,必然伤人。平常之人寻常一掌打去,换作易松子,必定令人五脏六腑俱损,口吐鲜血。”
绝情然然道:“昔日洵河之上,智玄教于他一段心法,甚是高深玄妙。智玄高僧曾说,自能令他将这六股内力掌控自如。”又道:“易儿,你心念那段心法,再踢这树一脚试试看。”
易松子点点头,心中喃喃念道:“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持而盈之不如其己·····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强大处下,柔弱处上,以其不争,莫能与之争。”
心中念到此处,便忽然一脚踢出。那树干受了一一脚,微微动摇,仍是凹下半寸许。但比之先前那一脚,力道却轻微许多。
绝情然然笑道:“你年纪甚小,对这心法参悟理解甚少,时日一久,必能融合贯通。”
语罢,又道:“海棠剑法第四式‘若遣佳人’,身法你已有了,现在你便将这第四式使一遍。”
易松子道:“是。”便执起木剑,仰面下腰,一剑向后刺出,剑尖着地。剑与人与地,弯成一弧,状若弯弓,形若桥渠。两脚弹出,向后翻身而起,稳落于地,
这一招虽不比绝情然然出招之轻盈灵动,但尚且稳健,流畅自如。
南宫敏敏在旁看了,拍掌笑道:“这一招真不错,我已学会啦。哈哈,师父,你们怎么不教我剑法?”
青旗挂听了,脸有窘迫之色,道:“你师公在世之世,我潜心海棠袖法,未曾留意海棠剑法,偶会一招半式,使的也难看。”
青旗挂年轻之时,虽武学慧根颇高,但贪玩嗜耍。海棠谷主虽一身武学,才气甚高,这三个徒儿却无一人秉承他全部拳法、剑法 、棍法、身法、袖法、掌法、内功之法,甚为可惜。
南宫敏敏听了,脸上颇有失望之色。忽然精神一震,又道:“易弟弟,适才我学了你这一式‘若遣佳人’,眼下,我也教你一招。你可看好了。”
只见南宫明明长袖一挥,疾驰而出,如蛟龙游蛇,直发而去。长袖左右微动,如赤练波光,海棠花纷纷落下而不近袖,随袖舞动。
南宫敏敏一边舞动长袖,一面回头嘻嘻笑道:“这是落棠袖法第四式,名为‘翩若伊人’,嘻嘻,师祖果然连名字也取得这般相似。”
语罢,回转过头,长袖微合,又忽一动,便将一片花瓣卷了过来。南宫敏敏一袭青衫,婉婉而立,秀智有佳,清冷有余,令人眼睛更是一转不转。
易松子低下头来,道:“姊姊这袖法第四式,比我这剑法使的灵动许多。”
他殊不知南宫敏敏学习这袖法一年有余,而他一年之中,绝情然然却先教给了他医术医理,这剑法第四式,他不过初学。
青旗挂听了格外高兴,又见南宫敏敏适才那一招袖法使的果然不错,乃道:“徒儿,你今日这袖法使的分外不错,师父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语罢,青旗挂、招飐青便携了绝情然然、易松子,一路向谷中而去。约又行了七里之地,便见前方古木霭霭,在不复海棠树。古木之中怪石林立,巨石参差。让人一眼望去,凛凛生畏。
又沿这古木怪石之林,向里行进约两里之地。便见前方凿石山为洞为屋,俨然便有一座石屋。青旗挂走至石屋之前,搬动一处机括。那洞门便缓缓而开,几人便缓步走进。
只见里面凿有石床,石床之上,石壁上凿有石洞,床前左右分置木架。石洞之上,每洞放着书卷一侧。木架之上有数件兵刃,皆为剑器。
那木架之侧,隐隐写着:“昔日,吾托烛凡子、曾虽子铸剑,为铸好剑,两人一拼高下,剑有参差,皆置于此。”
绝情然然拂过那字,道:“这可是师祖留下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