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少林剑侠传
21949500000012

第12章 会当凌云朱全忠

哑姆见状,眼圈一红,连连叫道两声“可怜、可怜”,便奔至山谷里去了。

山旁一块巨石,探出个人头来,一双眼睛四下打量,面有喜色,从那巨石后走出。此人正是范见,他尾随通府四瘦来至此处,暗暗躲在那巨石之后。范见见四下无人,便又走至那棵大银杏树下。

范见四下顾盼,甚是猥琐,不停搓掌,喃喃自语道:“你方才吃了毒药,便要死了。你若一死,腐烂成泥土,你这身上剑谱可便白白没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帛纸,一面掏出笔具来,说道:“范某不才,只有如此做了。”便掀开那小孩的衣服,端详着那扭曲图符,一一画在帛纸上。

那小孩身上甚是瘙痒难耐,扭来扭曲,范见便看不真切图符。甚是恼怒,嗔道:“莫要乱动。”语罢,食指中指一出,往小孩身上而去,点住小孩身上穴道,小孩登时便不能再动弹。

那图谱甚是复杂,扭来曲去,甚是难绘。范见左一偏、右一俯,忽而将帛纸垫在那树干上,整个人匍在上面。忽而趴在地上,一笔一笔,绘得极是认真。

忽而听见一阵脚步声,范见一惊,从地上跳起,起身一跃,便跃进那灌木丛中去了。

只见通府四瘦鱼贯而来,手捧一只剑盒,脸上神情极是欣喜。他四人瞧了一眼那孩子,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又料想日后易遢见到小孩之模样、却又痛失爱子的心情,不免又是一阵猥琐大笑。

莫须有打开那剑盒,取出那剑,高声道:“承影剑已取到。”语罢,对准那窗户,向内掷进。窗内并无剑器落地的声音,显然是绝情然然已经接住那剑。

只听门内传来“噹”的一声,显示什么断裂之声。又见窗户一个影子闪过,什么东西被抛置出来,通府四瘦连连后退几步。哐当一声,只见一把断剑落在地上,已经断为两截。此剑正是方才莫须有掷进窗内的承影剑。

莫须有大为疑惑,不知此是何意。

绝情然然冷冷一笑道:“此剑与承影剑极为相似,却不是那柄承影剑,你四人再来罢。”

通府四瘦纷纷答道:“是,是。”便拾了那断剑,离开了山坳。

范见见见他四人离开,便又从灌木丛里跳出,暗暗叹道:“好险,好险!若不是我反应极速,那便被那四个人抓住了。”

又走到那小孩面前,叹道:“不知你同他四人结下了什么怨仇,他四人要用这等手法杀你。待你死后,我定每年替你烧上几支高香,嘿嘿。”

那小孩一双扑朔泪眼望着范见,满目的绝望痛苦。范见见他这般眼神,极是震惊,料想一个两岁余的小孩,本该是快乐无忧,却这般绝望痛苦,不由得叹道:“可怜,可怜。”

一边哀叹,一边又拿出笔纸,继续绘那剑谱,堪堪得绘了三分之一。一阵语声传来“这次不能再错了”,却是通府四瘦四人又纷至沓来。范见叹道:“可恼,可恼!”,又跃进那灌丛中去了。

莫须有走到那窗前,打开那剑盒,一共盛有五把剑,模样都与绝情然然口中之承影剑,相去不远。莫须有道:“寻遍府中就此五把剑,便一块携来,夫人瞧瞧哪把方是那把承影剑?”语罢,将那五把剑纷纷掷进窗户里去。

绝情然然答道:“好”,便将那五把剑一一接住。须臾,只听几声哐当几声,那几把剑又被纷至从窗户里丢去。一把把皆断成了两截,十分可惜。

何时有望着那五把断剑,甚是失望,道:“难道这五把剑中,竟然没有一把是承影剑么?”

门内传来绝情冷冷的声音道:“承影剑坚固无比,削铁如泥,岂是这样三下两下就能断裂之剑?你四人再去那剑堆之中,细细寻觅一番。明日午时携剑那剑,否则你们还是直接一剑砍死那孩子,不用大费周折,要用这等手法杀他。”

莫须有四人心有不甘,其实他们不必这样大费文章杀那孩子,但是绝情然然之毒名传江湖,不免好胜心强,一定得到那味药。他四人听得此言,心中极是不甘。

何时有恼道:“不须明日午时,若今夜子时,我四人还取不来,那便一剑砍死这小孩罢了。”

一时四人不免垂头丧气,又是极是懊恼。何时有便走到那树下,解了那绳子,抱起孩子。范见在灌木丛中,看的真切,心里大是疑惑要将这孩子抱至何处。

那茹非有拦在何时有面前道:“三哥,你把这孩子给我罢”

那四人便抱着那孩子离开,又从后门入了通府。后院正是家禽家畜所在之处,四处是鸡鸭禽鸣之声,马嘶狗吠之声不绝于耳。茹非有将那孩子朝马厩里一扔,便摔在地上,这一摔,便将身上穴道撞开。那孩子哇一声便大哭出来。

马厩里一匹白马一惊,长嘶一声,马蹄乱践,便一脚踏在小孩左臂之上。只听咔嚓一声,显然那小孩肱骨已断。鲜血淋漓,手臂肌肤已被踏破。

小孩如此一番,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一面向那角落里爬去,满地马粪便裹了他一身。此时天色已然向晚,角落里已经漆黑一匹。小孩哭叫着爬向角落,便忽然撞到肉呼呼软绵绵一人。那人头发散乱,衣衫破烂,一身马粪屎尿之味,黑暗之中,一双炯炯有神眼睛瞧着小孩。

软绵绵一揽,那人便将小孩揽在怀里。

通府四瘦正哈哈大笑,见到此人也是一怔。只听无一有道:“那也是个孩子罢,前些日子进来偷鸡鸭,被打断了腿,关在此处。没什么要紧”语罢,四人瞧着那浑身屎尿脏兮兮的两人,嬉笑不止,仿佛见了两个可怜小丑一般。

一番嬉笑之后,四人便离开之后院,便只传来茹非有一句:“师父屋子里似乎还挂着一把剑,极似承影剑。”脚声远了,语声便也不再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尽,四处一片漆黑,月光洒来,映在马厩角落里那人脸上。那人名为朱全忠,十二三岁上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朱全忠将小孩紧紧拦在怀中,不停匡抚那孩子,柔声道:“弟弟莫要哭,莫要哭。你瞧,天上月亮出来了,是不是分外明朗?”便抬头去望那一轮皎月。

小孩听得此言,也抬头去望那轮月亮,皎月朗朗,正当十五。

朱全忠叹道:“弟弟,你这般小,你又哪里得罪了这通府的人,他们要这般对你。你的手臂还痛不痛?”语罢便去查看那小孩的左臂。那小孩左臂的衣衫也已被马蹄踏破,皮肉俱损,鲜血淋漓,身是凄惨。

朱全忠长叹一声,恨恨道:“来日,定踏平这通府人畜之辈。”语罢,便撕下衣服一角,将小孩伤口包扎。一边包扎,一边手指去摸小孩肩膀之处,那里分分明明皮肉之下,一处缝隙,再也摸不着粘连的骨头,显是骨头已经断了。

那小孩一双泪眼巴巴的瞧着朱全忠,满是凄楚。朱全忠双眼一红,便不忍再看,垂头之时,便又想起了自己三日前被打断之腿,不能行动,已在此处堪堪呆了三日。暗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己便是那冻死之骨,爬到这朱门,只愿乞得一点荤腥,却被人无情打断双腿,困在此处,甚是可怜。

朱全忠匡抚着小孩道:“弟弟,莫要害怕,过几日,我腿脚好了,就带你一起出去。”他这几句话说得极是动情动容,便不由得垂下泪来。

可他哪里知道,小孩身中剧毒,来日不长。更兼人生在世,诸多不可预测,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能再保他人。

月色朗朗,朱全忠便紧紧抱住了那小孩,只要护他周全,不受马蹄践踏之苦。

忽然只见后门,一个身影躲躲闪闪而来。那人四下盼顾,显然是在寻找什么物什。那人从廊檐下取下一盏灯笼,提着灯笼,四下照照。几只恶狗见状,狂吠不止。那人往鸡鸭笼里照去,那些鸡鸭一惊,便咯咯嘎嘎的叫起来。

一个语声吼道:“是谁在那里?”便见一个看护家奴走了进来。那家奴见到那人,“哦”了一声,继而问道:“原来是范先生,范先生深夜怎不休息,来这后院作甚?”

这人正是范见,范见尴尬地笑笑道:“深夜觉得肚子饿了,要找些吃的,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里。”

那家奴听了,笑道:“莫不是白日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么?”

范见笑笑:“还好,还好。”一双眼睛便四处打量。

那家奴嘿嘿笑道:“定是白日里的饭菜不好,嘿嘿,小的正会一道白斩鸡,一直觉得这道鸡烧得天下一绝,只是恨无人品尝。既然范先生肚子甚饿,便到我房子坐坐,我将这味菜烧与范先生尝尝。”语罢,便走到鸡笼前,伸手抓了一只鸡。那只鸡扑腾不停,咯咯咯大叫不停。那家奴拿刀往鸡脖子上一抹。鲜血溢出,那鸡瞬时便咽气了。

那家奴见范见依旧不动,便将他往屋内一推,道:“范先生还站这里作甚,进去稍坐,这杀鸡宰鸭,甚是血腥,范先生还是进屋稍坐罢。”语罢,又是 一推,便将范见推进屋内,又将门掩上了。

那家奴便提了那鸡去潲水拔毛解剖,月色如洗,便映得一个身影巍巍而动。

朱全忠在角落里将着一切看得分明,咽了咽口水,对那小孩道:“弟弟饿不饿?哥哥去将那鸡偷来与你吃。”那小孩似懂非懂点点头。朱全忠便将小孩放下,脱下上衣披在他身上。便拖着一双断腿,向那家奴爬去。

这后院一片鸡鸭马犬撕叫之声,甚是吵闹,更兼夜色黢黑,朱全忠行动又甚轻,便没有人注意他。

堪堪过了半刻,朱全忠便爬到那家奴身后,藏身在一处家禽笼后,只伸出一只手,偷偷去拿那已被拔毛解剖之鸡。

忽然家奴一转身,朱全忠便迅速抽回了手。家奴拿起那鸡,在水里洗涮一遍,将水倒掉,又将鸡放置在身后陶盆里。朱全忠又伸手去拿那鸡,只见家奴后退了一步,便一脚踩在朱全忠手上。朱全忠被踩得甚是疼痛,却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那家奴俯下身来,去拿那鸡,却只见自己脚下踩着一只人手,旁侧一双炯炯有神眼睛正盯着自己。家奴一惊,向后跳开。朱全忠便迅速缩回了手,向黑暗之中爬去。

但只觉背后一痛,便被人拎起,只听那家奴道:“原来是你这孩子,嘿嘿,上次打断的你的双腿,这次,还敢来偷,非要打断你的双手不可。”语罢,便将朱全忠朝那空地上一扔。朱全忠便重重摔在地上,朱全忠哎哟一声惨呼出来。

只见身侧一个脚步在朱全忠面前停了下来。朱全忠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龙钟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眼含怜惜,正也瞧着他。月光洒来,洒在那婆婆脸上,映成光圈,满是圣洁光辉。

朱全忠一把抱住那婆婆的腿,叫道:“婆婆,救我。”

那 家奴见了那婆婆,大惊失色,连连鞠躬道:“哑姆,您来此处,是为······夫······夫人拿膳食吗?” 哑姆在府中,因得绝情然然眷顾,故在一干家奴里,地位最是高,无人不怕她,无人不敬重她。

哑姆点点头,瞧了一眼家奴,用手指了指院外,示意他离去。那家奴会意,提起朱全忠便要离开。朱全忠大叫道:“婆婆救我,婆婆救我。“

哑姆听得此言,便拦在家奴面前,用手指了指朱全忠,又指了指院外,示意那家奴留下孩子,自行离开。

那家奴连连道:“是,是。”便丢下朱全忠,自行离去。

哑姆见家奴离去,便蹲下身来,揉着朱全忠胳膊,柔声道:“还痛不痛?”

那朱全忠见哑姆开口说话,十分震惊,不由欣喜地叫道:“婆婆,原来你会讲话,我还本以为你是哑巴。”语罢又呵呵一笑。

哑姆道:“婆婆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那朱全忠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哑姆眼含笑意,望着朱全忠,道:“你日后便明白了。”

朱全忠微微沉吟,忽而抬头,恶狠狠道:“我知道啦,定是他们逼得你这样做。婆婆,你不用害怕,待我日后翻身,定然让他们给你磕头赔罪。”

哑姆微微一笑,抚摸着朱全忠的头道:“孩子,你很好,很好。只是婆婆没有那个福分了。”语罢,便收拾地上那只鸡,道:“孩子,饿了罢,婆婆将这只鸡烧了与你吃。”

朱全忠点点头,道:“婆婆,你真好!”

哑姆点点头,便将地上之鸡收拾妥当,又将整只鸡放在烤炉中烤焙一番,须臾,便油脂欲滴,香味四溢。朱全忠向空中嗅了一嗅,道:“好香。”

哑姆微微一笑,将整只烤鸡递于朱全忠,道:“孩子,快吃罢。”

朱全忠接过那鸡,猛啃一口,忽然停住,大叫道:“糟糕糟糕,竟然将弟弟忘了,弟弟还在那马厩中。”语罢,将那鸡揣在怀中,向那马厩爬去。

哑姆一惊,忙问道:“弟弟,什么弟弟?”朱全忠道:“同我一样天涯沦落之人,在那马厩之中,甚是可怜。一定也是个孤儿,也不见他父母来寻觅于他。”

哑姆不等他讲完,忙奔向那马厩。颤颤巍巍提了灯笼,向那马厩里照去。只见角落里,一个小孩沉沉睡去,身上搭着一件破衣,满脸的污秽,瑟瑟抖动。那小孩忽然惊醒,哭叫道:“疼,疼。”

哑姆听了,眼圈一红,眼泪滚滚而下,便将那小孩搂在怀中,柔声道:“好孩子,不疼,不疼。”便去察看小孩身上有无受伤之处,只见小孩左臂虽被包扎,却仍是鲜血淋漓。

朱全忠道:“他左臂肱骨也断了。只怕此时痛得要紧。”

哑姆听了,从怀中掏出两味草药,喃喃道:“你中了绝情毒,婆婆没本事,虽然跟了绝情夫人十数年,只学得了这一点皮毛之术。婆婆在山坳里寻了半日,才寻得这两株千里光同紫草,你发病之时咽下,便可止痒。”原来这半日,哑姆奔进后山山坳寻草药而去,采得草药回来,大树下小孩却又不见。哑姆四处寻觅,恍恍惚惚便来到了此处。

哑姆将那两味药揣入小孩怀中,兀自叹道:“你肱骨断了,可惜婆婆不会接骨之术。莫要害怕,婆婆这就去求绝情夫人去,求她去······。”语罢便将小孩交于朱全忠,道:“婆婆请你照顾他一时三刻,可好?可好?”

朱全忠抱过那小孩,道:“婆婆,你要到哪里去?”

哑姆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去求绝情夫人,请她,请她······。”话犹未说完,便奔进后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