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下了车，我又问胖子：“真的不给局里汇报一下？”
胖子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咱俩来调查总比捅到局里去好，让局里来调查，绝对大张旗鼓，到时候就算她是清白的，你和她的关系还能好么？”
我和胖子缩着身子，做贼一般低着头，在花铺街穿梭。有的时候，做警察确实像做贼一样，你得避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更要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我的裤兜里装着那瓶防狼喷雾剂，对，我又捡起来了。毕竟我从未参与过追捕亦或是暗查工作，胖子也一样，但是心底里，我们不由给自己赋予了神圣又冷酷的使命，把自己想象成汤姆克鲁斯，一时间空气都紧张起来，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如履薄冰。
胖子戴着个鸭舌帽子，遮住半张脸，他没有脖子（我非常肯定），肥硕的身躯绷紧皮衣呈一个巨大的球形，偏偏他裹在牛仔裤里的腿又细又直，整体体型就像顶了个大苹果的圆规，让我想起《卑鄙的我》里的主角格鲁。
胖子见我盯着他看，或许是从我的目光中看到了嫌弃的意味，撇着嘴反击道：“穿西装戴狗耳朵帽，你是不是傻？”
我瞪了他一眼，指指脑门说：“我这不是缠着纱布么？”
胖子把他的鸭舌帽递给了我，然后把我的狗耳朵帽取下来戴在自己头上，一本正经说：“知道么？我们要像忍者一样潜行，决不能太扎眼。”
我老实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正巧路过一处摆着大镜子的店面，我俩站在镜子前看着彼此，一时间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凌乱——太扎眼了，简直格格不入。
我俩看起来真的像两个贼，只能姑且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种成功的伪装吧。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花铺街的夜晚依然人声鼎沸，关东煮、烙馍卷菜、炸鸡柳、烧饼夹肉……各种小吃摊位，像火车车厢一般连成串儿，将本就狭窄的过道一分为二。下了晚自习亦或是准备到网吧打通宵的体校学生们叽叽喳喳，坐在各个摊位前，吃着、喝着、嬉笑打闹。
嘿，半年前，还没毕业的我，过的也是类似的生活。仅仅半年啊，我就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了。
胖子目光在一家关东煮的摊位上扫荡，吞着口水问我：“你饿么？”
“闭嘴。”我不耐烦地皱着眉，加速往前走。
穿过花铺街，进入住宅区，四周变得安静下来，黑暗下来。 十年前这里还都是独家小院，那时候也不知哪里疯传来要拆迁的消息，一户户都改建成小高层，可惜到现在都没有拆迁。因为楼层间隔得太近，所以多处楼房内部不见阳光，安全问题频发。好的是这里竞争激烈，租金便宜，户主都好说话。
邹燕家在最东边，是这里采光最好的房子。我和胖子走到楼下时，一楼的大铁门紧锁着，八楼邹燕家的窗户漆黑一片。胖子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还真的是一过十一点就锁门了。”胖子惊讶道，“这么看，他俩的不在场证据是可信的。”
我鄙视他一眼：“正话反话都让你说尽了。”
胖子说：“你能不能给邹燕联系一下？”
我问他：“你想怎么做？”
胖子说，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家，然后就出了个馊主意。
我无奈，十分为难地给邹燕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对面传来松软的迷迷糊糊的声音：“喂？”
这一声“喂”音调托的很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让我的心颤颤悠悠，真的，我真的想流泪，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如果邹燕不牵扯进这件事来，我真愿意和她交往，这一刻，我无限希望，她是清白的。
可能我片刻的沉默让她察觉到我心情的变化，她用酥软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想我了？”
胖子冲我使劲儿使眼色，我回过神来，回答道，“嗯……”我又沉默了三秒钟，才依照胖子的计划说道，“我的东西可能落在你家了，明天上班要用的，你能帮我找一下么？”
“啊！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掉的么？”我听见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然后是“啪”的一声，开灯的声音。我和胖子仰头看着八楼，果然，邹燕家的灯亮起来了。
胖子小声嘀咕道：“还真的在家。”
邹燕问道：“是什么东西呀？我看看是不是落在沙发犄角里了。”
我按照胖子的指示，说道：“是一个哨子，银白色的哨子，大概两指节长。”
“哨子？”邹燕发出疑惑的叫声，旋即沉默了起来，但是话筒传来脚步声、翻东西的声音。
我的心脏突突直跳，这么一针见血的试探，让空气都紧张起来，也不知邹燕会作何反应。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胖子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然后悄声对我说话，给我使眼色。我赶紧追问道：“你有印象么？”
令我们意外的是，邹燕回答的很干脆，声音也很平常，丝毫不显慌乱：“没印象啊？你是不是落在其他地方了？”
“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找到。”
邹燕纳闷道：“这哨子很重要么？你上班带个哨子干嘛？”
胖子悄声说道：“直接告诉她那是这案子的物证，装作对她不设防。”
我便答道：“那是狗笛，跟这起案件有关，是非常重要的物证。”
“狗笛？”邹燕好像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一般疑惑，有些责怪地说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也不放好了，真是粗心大意。”
胖子眼中泛出一丝茫然，我心中却是松了口气，邹燕的反应很正常，她一点也不紧张，而且真的一直在寻找。
“找不到就算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我准备就此作罢，胖子却恨铁不成钢地冲我瞪眼睛。
没想到，邹燕却回答道：“你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依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