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前说的阴村又是什么意思?”胖子问道。
“这跟困住鬼螳螂的大阵有关。”老道士讲道,“青石山上只有两个村子,一个姚家村,一个石岩村。这两个村子一个在山东侧,一个在山西侧,于山腰处,相对而居。当年七蛟道人为了困住鬼螳螂,以这两个村子为阵眼,以村民的生气为阵源,将整座山峰化为大阵。姚家村位于阳位,属于阳村。石岩村位于阴位,属于阴村。这阴阳相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姚家村和石岩村的人数几乎是相同的,人数接近,生气便相同,阴阳才能调和。鬼螳螂想要脱困,便要破坏这阴阳相合的局面,便要杀人。”讲到这里,老道士又是一捋胡须,扭头朝向素心,道了声,“给我拿点水喝。”
素心先把怀里的王大虫放在一边,然后从背来的竹包里取出一个包裹来,拆开后,里面是几个包好的粽子和两个竹筒做成的水壶。素心取了其中一个水壶递给老道士,然后喜滋滋地将粽子分给我们,说道:“我做的,你们尝尝。”
一直板着脸的胖子这下乐了,直接拆开粽叶,一口吞下一整个,我们还没开始吃,他就拍手夸了起来:“真甜,真好吃,这里面包了好多枣吧,嗯……口感也很好。”
素心见胖子夸粽子好吃,眼睛亮晶晶的,特高兴,猛地点头回答道,“对啊,都是我一点点剔下来的枣肉,撇开了枣皮的。”说罢又递给胖子一个,一脸满足,“你再吃一个。”
我也赶紧拆开粽子,正准备吃呢,王大虫一个跳跃,站在我的腿上,深着脖子,冲着我喵喵叫,两只爪子,直往粽子上扑。
我便将粽子喂给它吃,又将话题拉回:“你这说法跟天方夜谭一样。”太匪夷所思,总感觉是编出来的。
胖子一边唔囔着嘴吃粽子,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我看也是,这老头肯定是在山上呆的太寂寞了,仙侠小说看多了。”
老道士气地吹胡子瞪眼:“我有必要撒这个谎? ”
我问他:“先前没确定死者身份的时候,你那里好像已经和姚老爷子认定死的人是石岩村的人了。听说死的人是孙二奎,反而被吓了一跳。这又是为何?”
老道士讲道,“这是阴阳相替的规律,六十年前遭受迫害的是姚家村的人,六十年后,遭受迫害的自然轮到石岩村的人了。”他回头看看正在熟睡的疯女人道,“而她是石岩村的人,又和尸体出现在一起。我当然会认定这次受难的是石岩村。”
“你当这山里的人都是傻子啊?”胖子没好气地道,“都是圈里的鸡鸭,傻乎乎等着,引颈待戮?”胖子把粽叶丢在地上,搓了搓手,“要是真有这种事儿,人早跑光了。”
老道士摇头:“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就像姚家村,知道鬼螳螂故事的人,也就姚奉天一个。村民们只知道山中出了妖邪,可不知道是鬼螳螂。而且只要行的正,就不怕鬼螳螂。”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我问道。先前老道士和姚老爷子对话的时候,就听他一直在强调“守得一身正,神鬼两不侵”的理论,还说什么孙二奎被鬼螳螂杀掉,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老道士说:“鬼螳螂虽然杀人,但也是有选择的,他只杀那些做过亏心事儿,心中有鬼的恶人、坏人。有时候想想,这对村庄也未尝不是一次洗礼。”
胖子撇撇嘴:“有拿杀人当成洗礼的么?专杀坏人?那鬼螳螂莫不是成了英雄?”
听疯女人反复念叨,那童谣我已经能背下来了。此时,我突然想起了童谣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念了出来:“两只砍刀舞起来,一只害虫不放过。”这童谣最后竟然点出了鬼螳螂的特点?这还真是奇了。
曹菲菲问道:“这童谣是这山上流传的么?”
老道士点点头:“村里人虽然不知道鬼螳螂的事儿,但是这童谣是流传下来了。小孩子们都会念。”
胖子问:“为啥不把鬼螳螂的故事讲给村里人听呢?”
老道士神情有些复杂,叹道:“六十年呀,就是刻在石头上,都可能化掉,讲给村里人又有什么用呢?若不是今日见了这尸体的惨状,又在孙家宅子里走了一遭,我只怕也把这一劫给忘了。”
听这意思,老道士起初好像也没把鬼螳螂的事放在心上。
沈青好奇地问:“在老宅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失心疯地跑出去了?”
老道士脸颊微微耸动,眼中有惊悸之色,甚至于瞳孔都不自主地跳动了两下,他压低了声音:“我在老宅里看到它了。”
“谁?”我们被老道士这表情慑住了,异口同声道。
“鬼…螳…螂,”老道士一字一顿,声音愈发颤抖,用手指狠狠点了下地面,“它就在那宅子里。”
一股寒意猛地从我脚底升起,直蹿上脊梁,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你看到了鬼螳螂?”胖子惊愕地瞪大眼睛,“它长啥样?”
“没看到真容,”老道士心有余悸地说,“我只看到了他的影子,两个巨大的螳螂砍刀……就映在墙上。”
“切,”胖子不屑道,“莫不是你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老道士“哼”了一声:“我年纪是大了,可是眼睛好的很,走不了眼。”
“瞎扯,”沈青拍拍胸口,长出口气,也有点不耐烦了,“我们几个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出什么事儿呀。”
“你们是警察,都是好人!”老道士声调一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鬼螳螂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胖子冷笑:“那你慌什么?跑的跟兔子似得。莫非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儿,怕鬼螳螂把你给咔嚓了?”说着还做了个劈砍的手势。
老道士老脸一红,拿眼珠子瞟了素心一眼,貌似对自己的师傅形象,颇为在意,急道:“那可是鬼螳螂,七蛟道人都灭不了的妖邪……再说了,我那时候也是猛然想起了这事儿,能不怕么?”
胖子点点头:“也算合情合理。”
“情况就是这样,”老道士说,“鬼螳螂只出现一天的时间,过了今晚,自然天下太平。只是不知道石岩村那边要死多少人。”老道士突然眉头一拧,看向我们,“话说回来,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山里,莫非石岩村已经出事儿了?”
这就轮到我们沉默了。
接到了石岩村的报警电话却又和石岩村失去了联系,赶到了青石山,又被泥石流断了去路,现在还不知道石岩村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老道士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又恰好能解释所有问题——虽然这要抛开唯物主义。
这时候把接到报警电话的事儿说出来,岂不是正好印证了老道士的话。
“不对,”胖子说道,“孙二奎是姚家村的人,按你的说法,这次的劫难可落不到他的身上。还有,这个疯女人又怎么跑到孙家老宅去了?”
老道士面有愁容,这件事让他也很困惑,“我猜想吧,问题应该出现在那孙家老宅上。”他沉默片刻,眼神和语气都渐渐变得坚定,仿佛在说服自己,“可能在鬼螳螂的眼里,孙家老宅是属于阴村的。至于她……”老道士回头看看疯女人,“这就得问问石豁子了,这是他的婆娘。”
曹菲菲帮疯女人盖好被子,问道:“给我们具体讲讲她的故事吧。”。
“说起来,挺可怜的。”老道士叹了口气,“先前已经给你们说过她是被石豁子捡回家的婆娘。可你们知道她为什么总抱着个假娃娃么?那是因为,她本来给石豁子生了个孩子的。”
听这话,事情应该是有变数。
“可惜,那孩子不到一岁,就病死了。”老道士唏嘘道,“你说她傻吧,她也不傻,孩子活着的时候,她对孩子好的很,天天抱在怀里,当成宝贝,跟正常的母亲没什么区别。孩子死了,她总忘不了,没日没夜地哭喊着找孩子。没办法,石豁子就给她找了个假娃娃。”
我看看那个被盖在被子里的没有头的孩子,总觉得怪怪的,就是再傻,也不至于把没有头的娃娃当自己的孩子。
“看这形象就惨兮兮的,没想到真的是个悲剧。”沈青啧啧叹息。
曹菲菲问:“为什么不再生个呢?”
老道士摇摇头:“这就不晓得了。”
“这疯女人真是石豁子捡回家的?”胖子问道。
“对。”
胖子:“难道就没人找来么?”
老道士摇摇头:“应该是没有,不然谁家愿把这么俏的闺女留给石豁子当老婆,早带走了。”
胖子用手指捻着下嘴唇:“看来众多谜题都藏在石岩村,只有去石岩村才能知道真相。”
老道士把手伸进怀里,摸出手机来,打开看了一眼,叹气道:“还是没有信号,十点半了。”
我道:“据说信号塔倒了,山路又被泥石流封住了。想和外面取得联系,得等明天了。能赶去石岩村最好。”
“去石岩村简单,翻过山就行,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老道士再次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如果还有其他问题,等明天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