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亮起时,看到这张不知何时凑到跟前的狰狞的脸,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师兄马上听辨出我的位置,抽到便劈来。我还未作出反应,眼前又掠过一团黑影,推开了二师兄高抬的手。
是玄猫!
我连忙往旁让开,玄猫扑到二师兄身上去。由于贴身,二师兄的剑也不好往身上招呼,只能徒手去捉,但玄猫何等的灵活,窜下蹬上的,缠得二师兄无从入手。
我趁着机会,连爬带滚地跑向东北角门的方位。可是近前一看,门呢?我这才醒觉,方才黑灯瞎火,但仓库内可是亮着灯,却没有一丁点灯光从这门缝透过来。这门是关合得有多严啊?
此时火符早已燃尽,我又燃亮一张,往我印象中的门的方位上照,只见门上画有一个朗朗浑圆的阴阳图。看来这门要用法术启动,但我哪有还有工夫研究。幸得玄猫夜间视力卓绝,脚下又无声息,才能和行尸战成眼下均局,但行尸毕竟手持利刃,若玄猫稍有闪失,便性命堪虞啊。所以时间拖得越长越危险。
“子寒,你怎么样?”我大声说道。若我们要开门逃出,那自然瞒不过二师兄的耳朵,所以我也干脆不刻意隐藏自己的位置了。
“没大碍,就是抽筋了。”黑暗中传来子寒的声音。
“看到火光没有,快过来!”我说。
不多时,子寒便趴在地上用双肘爬到了我脚下。
“这么严重吗?”
“抽一阵就没事了。这门打不开吗?”
“打不开啊,没门把不说,连门缝都没有。”我着急地说。
子寒没搭话,又朝前扒两步,用手中匕首的刀尖,大幅度地在墙上刮画,终于是卡在了一个裂口处。
“是门缝?”我惊喜道。
子寒挺了挺上身,抡起拳头,犹如打钉子一般,把匕首捶入裂缝内,石门被挤出一缝,门外的光把石门的轮廓分明地描画出来。
子寒把匕首往侧旁一推,石门就被撬动错位,我连忙搭把手,合力把门拉开了。仓库的空气涌来,此刻对我而言,是多么的清新怡人。我挽起子寒,回头对玄猫喊:“师父,快走。”
玄猫马上抽离战局,紧随着我们飞奔出门。虽然眼前的灯光让人安心不少,但实际上还未脱险,追杀而来的二师兄距我们只有几步之遥。
“五叔公,快来帮忙啊!”子寒大喊着。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五叔公应在门外把风,与仓库只隔了一个小天井,凭子寒这般呼喊,五叔公应该能听见。
果然,仓库木门被人一脚踢开,来人却不是五叔公。他身穿蔚蓝的警服,面容沧桑而坚毅,总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李大爷?”子寒率先认出来了。
李大爷往我们这边一瞅,立马扎好了马步,同时双手探向腰间。
这是要掏枪啊。我连忙按住子寒肩膀二人一并趴下,把空间留给李大爷。
“请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我将使用枪械!”李大爷大声警告。
但二师兄哪里会听,他此时只是被蛊虫控制的杀戮机器。砰砰两声,我回头看时,二师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最后摇摆着倒地了。
此时木门外又闯进来两人,是五叔公和另一名年轻民警。他俩见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便先把我俩扶起。
“五叔公,我抽筋了,快帮我揉揉。”
李大爷仍是把枪口对准二师兄,徐徐步至他身旁,摆脚把长剑踢到远处。李大爷不愧是多年的民警,看到二师兄触目惊心的脸,也没有惶恐不安,只是铁青着脸问我:“这是什么人?他眼怎么了?”
“他的身份,我也说不准。我猜测他是紫云观的道士,刚才一直想要杀我们,但是好像是被其他人控制了。除了眼睛,他舌头也被割了,惨得很。”我回答李大爷。
李大爷的两枪分别集中二师兄的大腿与腹部,所以二师兄并未毙命当场,只躺在地上,痛苦地闷哼。枪伤处,正不住地流血,此外,还被玄猫遍体抓伤。
“他是道士?”李大爷重点问了一句,同时把枪往前伸到二师兄面前,撩开了遮住半张脸的乱发,上下左右各方辨认了许久,忽然惊叹道:“怎么又是你?”
“你认识他?”我与子寒异口同声问道。
“算不上认识,”李大爷有点厌烦地说,“迟下再说这个。”
“前辈,”同行的年轻民警插话,“是不是该叫救护和通知中队啊。”
“别别别,”五叔公却是抢先说,“先搞清楚目前情况再通知好吧老李,这两个娃这算私闯了,一时三刻说不清啊。这家伙我先帮他止止血。”
“你……唉,这不是又让我违反纪律了吗?”李大爷也是面露难色,“你赶紧止血,我想想说辞。”
五叔公正帮子寒揉着腿,得了允许,便转而蹲到二师兄身旁来。二师兄身上又泛起了绿光,这蛊虫似乎在催促着他继续行动,但是他的身体机能已经不能支持他的活动了,所以只是在地上徒劳地扭动反侧着。
“可怜人啊,”五叔公见此情景,怜悯地说,“他中了蛊毒,就算治好了他的伤口,蛊虫也会把他折磨死的。现在要帮他清蛊毒。”
“有什么办法?五叔公。”见五叔公好像对蛊虫有所了解,我满怀希望地问。
“其实真正的蛊虫,我也是第一次见,蛊虫是巫术的范畴,我连医术也是皮毛,只能搏一搏了。我们南方的沼泽地有一种虫,叫蟥蜞,在田地里常会碰到,会从伤口钻入人体或者动物体内吸血。土方法就是在伤口处点香烟,把虫引出来。”
“不是吧,虫也有烟瘾?这不合理啊。”子寒表示疑虑。
“许多土方法都是说不清原理的,只是凭着实践积累经验。死马当活马医吧。”五叔公从衣袋中掏出他的纸烟包,缓缓打开,里头簇拥着半个巴掌多的生烟丝,“不多了啊。唉,刚才在外头抽太多了,都怪你们磨蹭。”
“小林,”李大爷向年轻民警打了一响指,“到进市场口左边那间烟档去买,要是睡了也要把人喊醒。”
小林应了声,五叔公随即扯下了一小撮烟丝递给小林:“拿去给老板,闻一闻就知道是哪种了。还有,叫他借包食盐。”
小林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五叔公取过子寒的匕首,挑起一团烟丝,点燃,靠到二师兄的枪伤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师兄伤口附近的绿光,就像等待开奖的赌徒盯着骰盅一样。而李大爷依然挺着枪在一旁戒备。
终于,在五叔公烧尽三团烟丝之后,二师兄体内的绿光开始游移,而二师兄叶剧烈地挣扎,似乎是饱受痛楚。
“快把他摁住。”五叔公叫道。我与子寒哪敢怠慢,两两按住他的四肢。
那些绿光顺着血液爬往伤口处,然后如破土的春笋冒出伤口,表面看来就是一条青虫,但没有附着力,钻出伤口后不会就滑落到地面。此时小林适时地捧着一堆物品回来。
在五叔公的嚷嚷声中,小林把雪白的盐粒泼到了蛊虫身上,虫子扭摆了几下,吐出了一口绿水,便瘪下去了。那绿水酸刺难闻,大家都别过脸去。
终于是见效了,大家的紧张也有所舒缓。五叔公耐心的引杀着蛊虫,我按着二师兄的手脚,能感到他的体温渐凉,气息柔弱。
“五叔公,这样下去,蛊虫还未杀完,二师兄都得失血而死了。”我说。
“就会叨叨,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嘛。退一步说,让他排清蛊毒,起码也算是死得有尊严一点啊。”
确实,这样被困寸地,面目全非,稍有主动意愿的行为就被蛊虫咬噬折磨,真是生不如死。
蛊虫终于是一只只地全被引出来了,直到最后一点绿光消失,五叔公连忙把烟丝往二师兄的枪伤里塞,血流稍稍收住了。五叔公又托起他的手掌,细心把脉。
二师兄脸色已经如纸一般苍白。“二师兄,二师兄?”我在他耳边叫道。
他忽然猛咳一阵,手掌同时在地面摩挲着。我这才留意一下地面,有许多不规则的剑痕。而后,他缓缓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指向了木屏风。
我顿时明白过来。他日夜困在此,对这里的空间摆布已经是了然于胸,通过地面上的划痕,足已准确判断出所处的位置与方向。
“这屏风怎么了?”子寒问,“就是它困住了你,让你走不出去吗?我去把它砍成渣!”
二师兄虚弱地摆了摆手,然后往自己腿上沾了点血,在地上写:封我进去。
“什么意思?”五叔公也是不解。
“五叔公,这屏风可以把人封印进去,可邪乎了。”子寒回答。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作是演西游记啊,还能把人收进去?”李大爷似乎有些不满地说,“老五,我就帮到这了。再不叫支援,我真得被问责了。你们就说是这家开着门,猫跑进来了,你们来找猫,就这样吧。笔录的时候机灵点就是了。”随后李大爷向年轻民警努了努嘴,年轻民警便对着对讲机呼叫去了。
此时玄猫正依着墙角理毛。看这娴熟的嘴法,断然是玄猫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