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无力再发动五雷令牌,若是舞剑,又跟不上这些动物行尸的速度。此时行尸们虎视眈眈,因着动物的本性,还未贸然发动进攻,此时玄猫也对着行尸呲牙作势。我心生一计,学着子寒外婆一般,一手捏住猫后颈的皮提起,玄猫立马动弹不得。我连忙用另一手抓了一把朱砂乘在掌中,然后握着猫掌用力一压,猫爪便外露,爪甲自然就沾上了朱砂。
行尸见我等再没有凶猛手段,终于是一鼓作气涌上来了。我正好为玄猫两前爪涂满了朱砂,急忙把它往前一抛。玄猫在空中扭动了几下后肢与尾巴,便调整好了身形,一举扑到了一只狗行尸的头上,玄猫两爪划过狗的脖子,伤口处马上喷出几道怨气。狗扭头逃跑,不出几步就轰倒在地。
玄猫又把目光转向下一只猫行尸。猫行尸察觉到危机,先行出手,两只猫扭打一团。
“玄猫,后退!”
玄猫似是听懂人话,一跃抽离战局,我趁着当口打出一张镇魂符。镇魂符可以镇住魂体,但对行尸的作用自是大打折扣。猫行尸趔趄了几步,正有挣脱符效的势头,玄猫自然不放过机会,拨掌上前,准确无误地划破猫行尸的脖子。
如此战法,我俩终是合力把动物行尸消灭殆尽,厅内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我体力与精力都消耗甚重,靠着墙根休息。眼前玄猫又是一阵痉挛,然后轻快地跳到我腿上。我知道,师父回来了。我连忙抱起玄猫检查,万幸万幸,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若是被行尸所伤,尸气入侵,那可难办。
方喘过两口气,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客厅深处又响起了脚步声。我横起桃木剑,抬眼望去,见两个黑影绰绰于尽头。
“子寒!”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靠前的身影体型高大健硕,我一眼就辨别出来了,他身后那人,正是把子寒引走的行尸。行尸一手搭在子寒身后,轻轻推着子寒向前。两人走到光明处,他脚边忽而闪过一抹反光,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铁剑!我心一寒。若是要动真刀枪,我这一身驱邪的法术可无用武之地啊。如今子寒又中了幻术,如何是好?
前方两人止住了脚步。行尸把长剑塞到子寒手中,然后摆动手掌,结出内狮子印,一掌击向子寒后背。子寒眉头一紧,目光变得犀利。
他居然是位道士?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行尸?是自己把自己炼成行尸么,还是说盲公把他炼成了行尸,困他在此守阵。那盲公又在哪?
由不得我细想,子寒已经挥剑而来,我们相距不过十米,我无暇应对,连忙向一侧翻滚,剑锋落空,一道寒气从我耳边划过。
好险!还好子寒此时没有使用上斗咒,不然我就要命丧他剑下了。躲避时,我顺带着把背囊提起,在翻身的过程中,把法器一股脑地全倒出来,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防身法器。
法器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奇怪的是,子寒的动作突然停滞了,待余音散尽,他又朝我提剑。
他刚才迟疑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他?我脑海快速梳理,目光如雷达般扫过那堆狼藉,马上锁定了其中一物:手摇铃!可解幻术的法器。
我一把抄起手摇铃,当啷地摇响。子寒果然又是怔住了,四肢随之乏力,眼神黯淡下来,扑通跪地,长剑也脱手落地。玄猫飞扑上前,朝子寒手臂咬了一口。
“哎呀,”子寒恢复了正常,“师父,干什么咬我?”
“子寒,你中了幻术——当心!”我正要向子寒解释,但眼下容不得分心。
不知何时,行尸已经起步朝我们冲来。他赤着脚,步伐几近无声,所以我未能注意到。此时他高高跃起,朝子寒横踢过去。子寒举起双臂一挡,被击得后退了几步。行尸落地下蹲,右手一伸碰到了剑身,然后便顺延着握到了剑柄,起身时抡起长剑,扭过半身就朝我手中劈来。他的乱发拂起,露出了面容。他的双目,竟如枯井一样干瘪凹陷。他被挖了双目!
我本能地缩手,手摇铃便应声落地。听得铃响后,行尸竟忽略我俩,兀自仆向地面,连长剑也放下了,双手捧起手摇铃细细摩挲,又贴到耳边倾听。
“他怎么回事?”子寒低声问。
我与子寒分列在行尸两边,他此时低压声音,我觉得也是徒劳。行尸没有视力,但刚才打斗中,基本能准确判断我们和武器的位置,可见他的听觉远高于常人。
“不知道啊。”我回道。眼下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不知他何时又会发难,必须想办法脱险。
“看他样子,是不是认得这手摇铃?”子寒问。
经子寒这一提点,我倒觉得有可能。当初在紫云山上,月清和师父也是听出了这是紫云观特有的手摇铃的声音。更何况是这位听觉非人的道士行尸。
莫非!
我扶着墙哆嗦着蹲下,朝行尸说:“紫云观。”
行尸果然一怔,慢慢抬头朝向我。
我壮起胆,又挪近几分,手下悄悄笼住了散落地板上的朱砂盒子。
“你是,月清失踪的师兄?”
行尸显得很激动,他以膝代步向我爬来,张着嘴呜呜地发声。我连忙后退,吓得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的舌头,竟然也被割掉了。下如此的毒手,这盲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正要再详问,他却突然往后一仰,喉咙中发出咯咯的闷响,全身亮起密集的绿点,犹如深夜中流离的萤火虫。
“雨泽,他又怎么了?他真的是月清的师兄?”
“看他对手摇铃的反应,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现在的状况,有可能是被种了蛊。”我连忙把朱砂锦盒抛给子寒,自己从腰间摸出几张符防备。
行尸显然很难受,青筋暴起,皮肤也涨得发红。他一手仍捧着摇铃,一手抱着自己的头,随后他浑身一阵颤抖,绿光终于是暗下去了。他放下摇铃,伸手在地面摸索着。他要拿剑!看来,蛊虫还是战胜了他的神志。
行尸执到了剑柄,双腿一蹬就朝我冲来。我此时早已退到了另一角的墙边,剑芒将至,我连忙弯身去躲。亏得他看不到我的动作,才会一剑捅入墙中。我从他臂弯下蹿出,绕到他背后,张手把两张镇魂符两张雷符悉数贴到行尸身上。可他只当时被蚂蚁咬了一般,轻轻一拂便了。
“不是吧,眉头都不皱一下?”我自语道。
行尸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拔出剑来转身就追。我两脚互相踩下鞋跟,把两鞋脱掉,朝行尸扔去。他甩剑把鞋左右割开。我趁机向门口方向跳了几步,便止住不动,一时间,他找不到我的去向。只得试探性地朝我方才的位置挥剑。
玄猫在一旁摆着架势,也没有出手,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子寒还在专注地在四肢上画符咒。
行尸茫然地聆听四周,还是一无所获。正当我以为可以稳住局面时,他从口袋捣鼓着夹出了几颗石子,重重地掷向左手边。那是玄猫所在的方向。我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捂着嘴巴。玄猫倒是灵活,无声跃起,躲过石子。石子碰到地面便轰声炸裂。
行尸又扭头听了听,终于是向着门口方向出手,我自然要躲,但全身绷得太紧了,正要用力起跳,指关节轻轻咯哆一声。
糟,暴露了。
行尸向我攻来,途中又扔来三颗飞石,封住了我其他去路。
电光火石间,我压根想不到对策。
“闪开!”子寒一声怒吼,身影从侧边奔来,压低肩膀直接把行尸撞飞了。
行尸在地上滚了几圈,仍是剑不离手,很快就调整好方向,再度杀气腾腾。
子寒拔出匕首,迎上前去。行尸听声辩位,似乎连刀刃划过的声音也能听出,与子寒对招中并不落下风。但只要子寒能拖住时间,我若能把门打开,大概也能逃出。
行尸忽然一抽身,向南边墙跑去。
“哪里跑?”话音刚落,子寒却单膝跪地,两腿的肌肉不住地抽搐。
子寒果然还是未能伤愈啊。
行尸顺利靠到墙边,用剑尖低着墙,向另一墙角跑去。他举剑的高度,正好划过蜡烛头,墙上三支蜡烛,依次被斩灭。我感觉自己就像躺在棺材里,看着棺材板一寸寸地合上。
两眼一黑,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放缓了。我的手电筒放在了供台上,如今自然是拿不到,不知道子寒有没有把手电筒带在身上。
黑暗中传来挥剑的呜呼声,杂乱无章,他大概在试探我们的位置。若正好碰到脚下的动物尸体,他也随意往四周踢去,正好有一只落在我身前,腐臭汹涌而来,我捂着口鼻强忍。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挥剑声已经停歇了有段时间。我不动声息地从腰间扯下一张火符,运力燃亮,把这团黑暗中烫出了个洞,这洞中正好探出了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