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隔壁有只桃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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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生变

凤尾村村中黄土路上,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孩子,外侧的挤不进去,里边的就传出了带着吐沫星子的描述。

“吓人啊俺的娘欸!舌头没了!王麻子舌头叫人拔了!”

“呸!舌头叫人拔了还能活蹦乱跳?俺可是刚瞅见那麻子脸刚还乱窜了……”

被质疑的人急了,大声急道:“就是舌头被拔了!不信你挤前头看看,那王麻子张着个大嘴啊啊乱叫着呢!”那人说着,挤到前边看到热闹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应和,那人一听更是得意,神秘兮兮道:“俺就说是吧,不过也不怪你们不信,这是邪乎着呢!”

“啥?哪里邪了?你倒是赶紧说啊。”

“嘿嘿,这事你问我就问对了……是俺家三叔先瞅见的呢,那会儿王麻子就在墙角蹲着,背对着路,冲着墙,俺三叔眼花看不清,走近了才看清,那王麻子是对着墙磕头呢!嘿,那磕得叫个用力,脑袋都磕破了,俺三叔以为他咋了呢,就去叫,王麻子跟听不着似的,后来俺三叔伸手拍他,这一拍可不得了了……”

那人停顿片刻,满意的看到众人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后,他才轻咳一声,越发得意的说:“王麻子大张个嘴,冲我三叔啊啊怪叫呢!他就拿手扯着嘴,叫我三叔往他嘴里头看呢,我三叔一看差点吓背过去,他嘴里可不少了条舌头吗!不知这样,王麻子边叫唤还边笑,笑得那叫一个瘆人……”

正说着,里头果然传来一声怪笑,笑声尖锐,接着便是凄厉的叫声,声状与方才那人所说无异,这下人群外围没看着的人,也七七八八信了王麻子被拔了舌头的话。

信了后,便都想起方才那人说的邪乎二字,可不就是邪乎吗,不少人一个时辰前还见过王麻子,那会儿他可还好好着,现在突然,就在村里头被拔掉了舌头,多吓人的事,且他们可打听了,离得近的几家可都没听着外头有什么动静,王麻子好泼皮个人,要被抓着拔舌头,他怎么都不可能老老实实站着等吧,况且退一万步,就是真的被拔了舌头,刚才里正可叫人来来回回的看了,这几条街上可半点没见血腥子呢,拔舌头不见血,再加上王麻子这疯疯癫癫不正常的样儿,不少村人真就开始觉得“邪乎”二字有理,一时胆小的已经惶惶,胆子大的撸着袖子要去报官,开玩笑,不管是人还是什么玩意,这么个凶险玩意在村里,谁还能睡得安生?

里正知晓此事可大可小,左右王麻子就是个泼皮老赖货,平日里没少得罪人,不定是哪个得罪狠了的给祸害了,报官的话,对凤尾村名声并不好,里正一琢磨,让人逮住王麻子,堵着他嘴,连夜带着往邻村王麻子他家去了,不管怎么说,这事还得俩村商量着来。

张生到的时候,正赶上最闹的时候,人声沸沸嘈杂,他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一出现就有人注意到了,尤其家里头有适龄姑娘的婆娘,对他更是热情,添油加醋的赶紧把王麻子的事说给他,生怕说得慢了少了,他就被旁人吸引了注意去,张生并无不耐,他话不多,听得多开口得少,那几个婆娘也不觉得不好,读书人嘛,心性稳当才好,他这番做派,又与那些逮着新鲜事就上蹿下跳的后生不同,惹得几家的婆娘待他越发热情,其中一个说到最后,啧啧道:“生哥儿,俺可听着这事邪乎呢,你是读书人,有见识,你琢磨着,这事是人干的,还是……”她没明说,做了个晦暗指代的表情,张生听了,温笑摇头,“婶子莫要自己吓自己,这等恶事自是恶人所为。”

世上怎么可能有妖魔。

“可不是嘛,婶子也这么觉得的,你说要真有妖魔鬼怪的,就是拔舌头也不会找王麻子吧,就他那张臭嘴,妖魔鬼怪都嫌得慌……”

这话说完引得一通笑,外头的笑声和王麻子凄厉的叫声相互应和又诡异的隔绝着,仿佛被拔了舌头是件顶有趣的事,人们唏嘘两声后就开始兴致勃勃的往猎奇的方向谈论琢磨着,张生看着,心里不大舒服,他倒并不觉得他们不对,便是他自己也脱离不离这般俗心,一时又想到方才同那姑娘谈论过的“善心”,心下有些复杂,他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身边有出来瞧热闹的大姑娘,正被自家兄长母亲护着哄着,说些莫怕莫怕的话,他心下微恍,不知那慕姑娘,会不会怕……

念头只是一瞬,前边里正就喊他了,毕竟他是个读书断字的,去邻村万一两相有打算,许得要立个字据什么的,这么想着,里正便叫着他同去了。

张生应下,与他们一同上了牛车。

王麻子嘴被堵着,手脚也绑着,跟条臭鱼似的躺在车上,里正和几个叔伯谈论着待会的说辞,张生是小辈,自觉少言,他坐在车上正在想事情,忽而听到王麻子嘴里的唔唔声大了些,他不觉看过去,马提灯随着车子晃晃悠悠,昏暗里,张生看到那王麻子的眼,正死死盯着他。

心下微惊,王麻子的眼神不像是正常,他或许已经疯了,可这眼神也不像是疯癫,反而让他有种……被恶兽盯上的错觉……

他不禁皱眉,想压下这股怪异的感觉,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王麻子像有所察觉似的,目光还是那般贪婪,方才怔怔愣愣的神色却是陡然变化,他嘴被堵着,脸上却极力扯出一个笑,那笑配着他的眼神,夜路里格外瘆人。

“看什么呢!”脾气暴的汉子一脚踹在王麻子头脸上,骂骂咧咧的怪他找死也不会挑时候,大晚上的不给人好,骂完了又转身跟张生说话,声音就温和许多,说的多是安抚他的话,又叫他不必惊慌,拔舌头听着吓人,到王麻子身上就是活该,那汉子说着,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说:“说到这个,这泼皮才拿人家大姑娘说浑话,生哥儿你知道不,咱村里来一投亲的姑娘,王麻子连个影儿都没见过呢就开始拿嘴糟践人,也是欺负姑娘家没个亲人,要是有个哥哥弟弟的,不被拔了舌头也得打个半死……”

张生一下回神,心下快跳了几下,王麻子那些话她听到了的,他也是因此去见她的,方才没有感觉,现下听这般提起那姑娘,心里不自觉的就微微的热,怕被看出异样,他应了几句,掩饰了面上的异样。

牛车上的多是粗人,说话直白,当下就有个伯伯辈儿的说,“生哥儿,你虽是要读书考功名的,但男人还是得成家,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这是正道,你得放心上。”

当下有人哈哈一笑,“生哥儿可是个好的,模样好脾气好,读书还读得好,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唉,造化大是好,这孩子一个人苦了些,早些娶个媳妇回去,里里外外的也有个知冷知热的……”

话说到这里,里正抽了口旱烟,道:“我家那婆娘今个儿还说,新来的慕丫头,倒是难得个好性儿,跟了咱们生哥儿倒也相配。”

他们几句话接的快,没给张生说话的当儿,张生听到这里,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情绪,他连连摆手,说了两句不可,却不知自己说的是这件事不可,还是不可如此草率,末了掩饰性的道:“叔伯们别说笑了,我听说,慕姑娘是、是订了亲的,她来这里……就是找当年收了信物的那家罢。”

心下微涩,不知是哪家的谁,有这样的幸运……

刚才踹王麻子的汉子却是大笑,“这姑娘可都找了好几天了,咱们村芝麻大点的地方,要真能找到,估摸早就找到了,我琢磨着啊,准是她要找的那家早就娶媳妇了,不定那定亲信物也是值些钱的,眼皮子浅的指定不乐意还人家姑娘,这样不露头的缩着,保了名声还赚了信物,啧,还真有不少人做的出的。”

里正点头,“是这个理儿,生哥儿,你要真有这心,再过两天,叫村里人都知道这姑娘原先的亲事是作罢了,我就叫你婶儿去跟你说和说和去。”

张生心头狂跳,像是穷途的旅人突然柳暗花明,他耳尖发红,手心攥了攥,在几个叔伯善意的大笑里,拱手道谢,话没说几句,这般姿态,牛车上的哪还有个不明白的,当下就有汉子与他打趣说了几句荤话,倒没恶意,张生听得窘然,嘴上的欢喜却掩不住。

他……能娶她?

竟、竟有娶她的可能?

脸上烧红,心头狂跳,他坐在牛车上,脚下是颠簸的土路,王麻子还着那股骇人的眼神盯着他,他却与方才的心绪反了个个,只觉身在明媚春光,阳春好景,桃花灼灼。

他家里贫,会不会委屈了她?他一心求娶,却不知她,不知慕姑娘是否愿意……当下心中念头纷飞,一时竟连许多细节都想到,比如如何课业外抄书多赚些钱,他想,他赚了的钱都交给她,让她来管,管家,也……管着他。

他又想起那双黑白分明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想到她清冽动听的声音……

只一面之见,她会不会觉得他唐突了?

正想着,身后一阵凉意,他回神,却发现路边景致已然变了,还是昏暗的天色,摇摇晃晃的马提灯,路边枯黄的草木,却隐约成了大片大片的桃色,他一怔,合眼又张开,没有看错,再转头,牛车慢慢悠悠,车上哪里还有旁人,竟只剩下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