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才子佳人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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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忙了一天,刚刚睡着。讨厌的电话响起,是梦蝶打来的,让我去一家叫“梦里老家”的酒店喝酒。我迷迷糊糊地说道:“谢谢梦蝶,我今儿累了,已经睡了。”

梦蝶看我推脱,就急忙说道:“陶渊明,你知道谁还在这里吗?是王老师。”

我迷迷糊糊地问道:“哪个王老师?”

梦蝶在电话那边说道:“真是白眼狼,王老师你都忘记了,就是当年最喜欢你的王老师,要不,我让王老师亲自请你。”

我急忙说道:“别,我去就是了。”

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按照梦蝶的地址,找到了“梦里老家”,看到了梦蝶,只有梦蝶一个人,王老师并不在这里。我有一点生气,问道:“王老师呢?梦蝶,你想做什么?我累了一天,刚刚睡着,你就把我骗来,是不是又想让我给你埋单,我不上你的当了,我走了。”

梦蝶看我着急,忙笑嘻嘻地为我倒上酒,说道:“别急,陶渊明,王老师等你不来,他一定是生你的气了,就先走了。”

我一脸迷茫:“王老师生我什么气?”

梦蝶笑嘻嘻道:“你忘了?那一年,省里的语文老师来我们学校听课,正好是我们班,那时候,王老师最喜欢你了。”

我的思绪回到了过去,高中时候,正是轻狂少年,和梦蝶一样,是标准的愤青。因为读了一篇苏东坡和歌姬琴操的故事,那时,苏东坡五十多岁,而琴操只有十五岁,两个人在一起。当时我看到这个故事时,觉得堂堂的大文豪苏东坡竟然也贪图肉欲,想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如何能和大文豪有共同语言?从那时起,我就不喜欢苏东坡。

刚好省里的老师来听课,正好是我们班。王老师知道我对于古代文学特别感兴趣,并且常常有独特见解,就让我讲一下对苏东坡《念奴娇·大江东去》的理解。

我那时候正讨厌苏东坡,根本就不看苏东坡的任何作品,就茫然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梦蝶将酒递到了我的手里,说道:“当时,王老师脸都绿了,就退而求其次,让你读一遍,你是怎么读的?”

在回忆里,我接过梦蝶的酒杯,一口喝干了,笑着说道:“太囧了,我结结巴巴读着,还把羽扇纶巾,读成了羽扇(轮)巾谈笑间,太好笑了。王老师觉得我古代文学极好,本来想让我给他长脸,谁知道这么丢脸。”

梦蝶为我倒上酒,说道:“想想就觉得风趣横生,王老师不知道,那时候你正在讨厌苏东坡。你这个自命对古代文学有异赋的家伙,竟然连苏东坡最为著名的大江东去都不会读,哈哈哈。

我接过酒杯,刚刚想喝,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梦蝶,你不用骗我喝酒,我现在就走,别喝着喝着,你醉了,又要我埋单。你都这样骗我多少次了?不能再上你的当。”

梦蝶一拍自己的胸脯道:“陶渊明,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们是多年的死党,怎么会骗你呢?这个是我的钱包,你拿着,如果我喝醉了,你从里面拿钱付账就是了。”

我怎么好意思拿梦蝶的钱包呢?梦蝶把钱包塞进我的口袋,说道:“来吧,我们有十几天没有在一起喝酒了。其实王老师也没有来,我今天看到了他,问了好,来,咱们喝酒,为了王老师,为了苏东坡。”

有了钱包在手,我的心里踏实了,不怕梦蝶喝醉不付账了,我举起酒杯道:“为了苏东坡,咱们干。”

梦蝶坏坏地笑了笑,说道:“陶渊明,你现在还讨厌苏东坡吗?为他和歌姬琴操的事情?”

我喝着酒道:“不了,年纪大了,理解了。其实一个人的境界,不是和年纪成正比的,有些人天生有异赋,所谓的骨骼清奇。琴操就是骨骼清奇,我也看了琴操的诗词,百读不厌。我有时候晚上会想,为什么没有一个像琴操这样的姑娘,哪怕是狐仙什么的,让我这个王老五也有那么一场艳遇。”

梦蝶听着,嘿嘿嘿地坏笑着。

我说道:“笑什么?你也是一个王老五,难道不想?”

梦蝶喝着酒道:“傻子才不想,如果有美女和我卿卿我我,我才不找你喝酒呢,我们聊一聊琴操的诗词。”

我说道:“好,我读两首,一首《卜算子》:

欲整别离情,怯对尊中酒。野梵幽幽石上飘,搴落楼头柳。

不系黄金绶。粉黛愁成垢。春风三月有时阑,遮不尽、梨花丑。

《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引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低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谩赢得青楼,薄倖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这首《满庭芳》是琴操改秦观的《满庭芳》,秦观也非常欣赏琴操的文采。”

梦蝶听了,称赞不绝口:“果然好词,好文采。”

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几分得意道:“想梦蝶也有不知道的,苏东坡在杭州做太守时候,琴操是一个歌姬,才华过人,苏东坡非常喜欢她,就判琴操从良了,他们成为了知己。杭州是苏东坡一生最留恋的地方,应该和琴操的存在有很大关系,西湖不仅仅有美景,还有一段浪漫的邂逅。”

梦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细细地品味苏东坡和琴操的浪漫。

我接着说道:“宋朝明令禁止官员进入青楼,(明令禁止是法令,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都偷偷摸摸去青楼喝花酒)。苏东坡是一位身份极高的人,不能和琴操结婚,就是纳小妾也不行。就这样,两个人在西湖之上,最后一次喝酒弹琴。琴操一袭白衣飘飘,青丝在微风里飘然若仙,苏东坡说‘琴操,你,你,你还是嫁人吧’。苏东坡说着这几个字,已是老泪纵横。”

梦蝶有一些伤感,喝着酒,不说话。

我接着说道:“琴操听了,泪流满面,她说‘苏大学士的好意,琴操心领了,让我最后为你弹琴吧’。”

琴操操琴,一曲悲歌让我唏嘘:

谢学士,醒黄梁,门前冷落稀车马,世事升沉梦一场,说什么鸾歌凤舞,说什么翠羽明珰,到后来两鬓尽苍苍,只剩得风流孽债,空使我两泪汪汪,我也不愿苦从良,我也不愿乐从良,从今念佛往西方。

此后,琴操在西湖玲珑山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为伴。九年以后,琴操24岁,抑郁而亡。苏东坡闻听琴操故去了,非常地感伤,就写了一首诗《薄命佳人》。

双颊凝酥发抹漆,眼光入帘珠的皪。故将白练作仙衣,不许红膏污天质。

吴音娇软带儿痴,无限闲愁总未知。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

苏东坡吊念亡妻的词《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词是苏东坡和琴操相识十年以后写的,也就是琴操死后一两年写的。

梦蝶喝着酒,唏嘘不已,梦蝶说道:“想苏东坡也是性情中人,其实,我最喜欢他的另一面。”

我好奇说道:“苏东坡的另一面?什么呀?”

梦蝶说道:“童趣的一面,苏东坡曾经有一首诗:

琴诗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这是什么诗?分明就是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子,在那里强词夺理。来,为了苏东坡的童趣,我们干了。”

梦蝶喝着酒说道:“我的一首诗,给苏东坡。”

苏轼(来自好友玉苑)

豪酒千杯难解怀,清风一袖笑乌台。黄州有幸识君面,赤壁蒙恩慕子才。

本性疏狂侠气现,文辞神秀画魂来。豁达自是如明月,亦有情愁不胜哀。

我和梦蝶碰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梦蝶又醉倒了,拉也拉不起来,没办法,我只好叫道:“小姐,埋单。”

小姐过来说道:“两位先生,一共是一百九十九元五角。”

有梦蝶的钱包在口袋里,也不用花自己的银子,我就很潇洒地说道:“好,不贵,下次还来这里,关键是小姐漂亮。”

我拿出梦蝶的钱包,打开,我的脸都气红了,这个梦蝶,钱包里面竟然没有一毛钱,比他的脸还干净。他那讨厌的脸上还有几粒青春痘,三十多的人了,还长青春痘。再看看他的钱包,上面竟然有两个外文“LV”,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梦蝶在哪里骗的。

我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两百元钱,结了账。看着小姐将两张红红的人民币收起来,心里难受极了。小姐温柔地说道:“先生,收您两百元,两位先生慢走。”

我气急败坏道:“走什么!小姐,你快找我五毛钱!”

下面是《东坡诗话》里面关于琴操的故事:

琴操,乃钱塘名妓也,颇通佛书,解诗词,东坡爱之。一日,挟之同朝云游湖,坡公喜谓琴操曰:“我为大师,汝试参禅。”琴操允诺。坡公问曰:“何谓湖中景?”琴操对曰: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坡公曰:“何谓景中人?”琴操对曰:

裙拖六幅湘江水,夜晚巫山一段云。

坡公曰:“何谓人中景?”琴操对曰:

随他扯学士,鳖杀鲍参军。

琴操问于坡公曰:“弟子将来究竟何如?”坡公曰:

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琴操闻言大悟,遂削发为尼,苦志焚修,遂成证果云。

下面是苏东坡的词《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