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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引狼入室(3)

庶皎还在补妆,她一丝不苟。“女为悦己者容”,她这是打扮给谁看啊?萤辉很有耐心地守候在旁边,不仅不催促庶皎,反而催赶善静:你早点回你家吧!“你家?”这里不是我家?善静马上产生被遗弃的感觉,她低头不语,突然抬起头说:不回去了!一起玩一天吧,不然妹妹要埋怨,从没陪她出门玩过。说着她飞快地收拾房间,怕萤辉看出她在流泪。

走出校门,善静提议:去那商场看看吧,那商场的衣服挺时尚。其实她从未去那商场买过衣服,而是希望像上次买酒那样捡个便宜,以她当时的感觉,她确信副总不会不给庶皎便宜。庶皎却坚决地说:买菜的时候经常顺便去逛逛,没看到什么好货色!庶皎也是再没去过,她每天买菜花很多时间,并不是逛商场,而是悄悄推销避孕药。即使必须买点什么,她也不去那商场。除了不想看见馋涎欲滴的副总,她还想把那段记忆——凡是跟博导有关的记忆彻底抹去。她只要看见那商场,就会想起跟博导第一次见面的每个细节,就会很伤心。她提议去市中心,善静暗暗恼怒:连这商场的衣服都看不上,当你什么呀!不过她笑意盈盈,她很心虚,薪水都给家里了,买件衣服都没钱,很想庶皎给她买套裙子,却又不能开口,便接近巴结地顺从庶皎,惟恐惹得庶皎不高兴。

来到市中心,他们在步行街上缓慢行走。善静再次留意到庶皎格外惹人注目,一路都有人一步三回头却又慌慌张张地睃她一眼,几乎没人在意善静,尽管善静跟庶皎手挽手,尽管善静也漂亮,气质也很好……都是因为庶皎太艳丽,害得善静黯然失色。善静真想穿上博士装,大喊一声:我是剑桥博士,她算什么!终于拐进一家大型购物中心,他们直接奔向服装区,服装是女人的第二情侣,看到服装比看到丈夫还兴奋。

庶皎推销避孕药已打开局面,她从中捞了不少钱。本来她跟英博士谈好利润对半分成,后来发现英博士是书呆子,一点不懂生意,庶皎就蒙骗英博士,说有人服用后产生不良反应,有人要退货,有人要索赔,不赔偿人家就不支付赊销的欠款,不赊销人家又不肯试用……弄得英博士稀里糊涂。英博士意识到自己可能吃亏,提出跟庶皎签合同,庶皎坚决不同意,签了合同就有约束力。她说只是朋友间帮忙,非要签合同她就不干。英博士没有其他渠道,只能靠庶皎帮他推销,同时也想不到庶皎如此狡猾,只好迁就退让,遭庶皎从中侵吞不少货款,而不仅仅是分享利润。

能够自己赚钱庶皎就不再节约,直接去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专卖屋。她不认识专卖屋的洋文,问善静这样那样什么品牌,善静如数家珍,一样一样解释,甚至直接用英语询问服务员,把那些服务员唬得以为遇到外宾,结结巴巴支应出几个单词。善静并非喜欢卖弄,尤其在大庭广众中,她一向低调。但现在,似乎在跟庶皎比高低,似乎要用自己的学问覆盖庶皎的光彩。果然她的“叽里咕噜”满口洋文吸引好多目光,她有些脸红,应该是羞涩,但更多的是兴奋。

庶皎看上一身套裙,标价三千。善静帮庶皎砍价,说这是按照北欧妇女身材设计的,胸围太大,腰身也收得不够紧,套装最怕不合身。色彩上没有过渡,东方女子脸蛋不够白,但脖颈胸脯大多雪白,这件套裙既是低胸又是深色,容易把脖颈反衬得像黑人的雪白牙齿,特别抢眼。做工也嫌粗,裙子内衬不该用纯棉布料,虽然穿上舒服但不够挺直,稍微风吹裙子下摆就贴在膝盖……善静讨价还价的水平绝不亚于庶皎,她善于从另外一面挑刺。别人挑衣服主要看款式、色彩、做工哪些出色,她却首先找不足,再时尚的款式、再协调的色彩、再精巧的做工,她都能挑出瑕疵,揪住这些瑕疵跟人讨价还价。她故意“叽里咕噜”讲得对方半懂不懂,加上她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熟悉不少名牌,并非只是吹毛求疵,基本说在要点上。那些服务员听得鼓睛暴眼,给她这么一讲三千元的衣服一文不值,而她们又不肯轻易放弃这笔买卖,高档衣服不可能预备很多套供人轮番挑选,只好回到讨价还价,最后一千八百元成交。

这一来耽误不少时间,善静说该走了。萤辉听出善静话中隐含辛酸,庶皎能花一千八百元买衣服,善静想买条裙子都不好意思开口,她从不开口要萤辉给她买衣服。萤辉要善静也挑选一套,善静低下头,眼睛都红了。庶皎使劲拍她一把:你好烦人呀,买就买吧!善静实在不好意思,这里随便一套都上千元,她说不然就去大厅看看。大厅挂满衣服,狭窄过道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不容他们停下来仔细挑选。即便如此善静也一眼就看出好货色,她确实很有眼力,跌跌撞撞挤到一排裙子前,随手取下一件印花真丝长裙,果然就适合她。她身材偏瘦,这一来显得丰满了许多,庶皎、萤辉都啧啧称赞,鼓动她买下。买下也不过一百多元,善静招呼服务员过来包装。正在这时善静一愣,她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一位姑娘,正在掏人钱包,手法并不熟练,很容易被发现。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姑娘正是那位龙王潭的小姐。

还没等善静回过神来,猛然遭庶皎推了一把,她“啊呀”一声扑向衣架,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衣架接二连三倾斜,顿时一通惊叫,场面混乱不堪。善静遭服务员、顾客劈头盖脸呵斥,她又羞又恼又气又恨,满脸通红站起来,忍无可忍找庶皎算账。却发现庶皎比兔子还敏捷,她稍微矮身就到了那位小姐身边,飞快地接过小姐手中钱包,三摇两晃就从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萤辉过来把善静笼罩在胸前,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帮着把衣架扶起,任由人家指着鼻子怒骂一通。还好没人纠缠,只是裙子也不敢买了,慌慌张张离开。萤辉脸色苍白,他也注意到了,庶皎故意制造混乱就是接应那小姐,否则那小姐必定被发现。

善静踉踉跄跄跟着萤辉,走出购物中心她还在发抖,觉得自己像扒手的同伙,她害怕极了,从没这么害怕过。望见庶皎在马路对面,他们慌忙凑上去,庶姣招手叫下出租车,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怕身边有便衣警察。连那小姐一起挤进出租车,庶皎说:长途汽车站。可是刚出市中心,她又说:到了,就停下。下车她走得飞快,十分警惕地留意四周。确信安全了她撞进一家饭店,一定要包厢。进包厢后她要服务员退出,吩咐服务员:我们先喝茶,点菜再叫你。然后关上门,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得那小姐“呜”的一声哭起来。她横眉怒眼的样子很可怕,大声呵斥:再哭再打!小姐赶紧止住泪,呜呜咽咽说:来城里好久了,一样事都找不到。庶皎继续训斥:没人接应你也敢下手,你狗钻茅房——找死(屎)!小姐却破涕为笑,笑嘻嘻猴上去说:你肯定有三只眼睛,不然怎么来救我。说着又哭起来,抽抽噎噎说:酒楼遭顾家兄弟霸占了,我们都遭撵走了。你回去吧,我们都在到处找你。

庶皎瞟了瞟萤辉,萤辉低头不语,很有些佩服庶皎的机敏。但他还是恼羞成怒,觉得庶皎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救那小姐。而且下来怎么办?总不能把小姐留下。可要把她打发走,难保她不继续偷,难保不遭抓住。即便不遭抓住,哪天她说出庶皎的藏身之地,那些一直找庶皎报仇的顾家兄弟,难保不来追杀。唯一的办法是趁小姐还不知道她老板的真实名字叫庶皎,不知道萤辉、善静是束脩大学的老师,现在就把小姐打发走。于是萤辉铁青着脸,喝令庶皎:还不把她送走,等人找上来吗?庶皎心知肚明,拖上小姐出去。

走出饭店,小姐哭哭啼啼央求:让我跟着你吧,我没地方去。庶皎一阵心酸,眼泪“哗”地流下来。她倒是一走了之,害得这些靠她为生的人流离失所,以她的脾气真想赶回龙王潭,收罗起她的旧部,跟顾家兄弟一决雌雄,了断那许多仇怨。但她还是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吩咐小姐:先给你找个混饭吃的地方,不许给任何人讲起我!她在推销避孕药时结识了好几家那些行当的老板,她招呼上出租车,先去安顿这位无家可归的小姐。

看她们离开包厢,萤辉十分尴尬,他知道善静心存无数疑窦,也能猜测到善静很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可怎么给善静解释呢?说庶皎是私生女,说庶皎就是毛甜甜,说毛甜甜正在被仇家追杀……善静会怎么想?一定吓得魂不附体,一定强烈排斥庶皎,说不定两人从此就冰炭不容。果然如此他怎么取舍?他不忍心赶走庶皎,同样不舍得请走善静……想来想去还是最好继续隐瞒,等到天长日久,善静、庶皎确实亲如一家了,再道破庶皎的底细,或许善静才能接受。于是萤辉什么也不解释,若无其事地说:由她们去!他招呼点菜,尽量笑容满面逗善静说:难得这么清静,正好方便我们“酒乱君子情,色动可人心”。

善静知道萤辉隐藏了好多秘密,但到这一步了还要隐瞒,还不肯给她知道,她别过脸,泪水涌满眼眶。但迅速又换上一脸娇羞,她移位到萤辉身边,将羞红的脸埋在萤辉肩头。相对于她需要的幸福来说,庶皎的安危并不是最重要,她很快就把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从脑子里抹去。上菜后两人对饮几杯,萤辉禁不住动手动脚,摸得善静一脸潮红,怕服务员突然撞进来,善静十分紧张,催促萤辉抓紧上饭,吃过了就回宿舍。

不用担心庶皎妨碍他们,善静忘情地扑上去,她表面的平静下情欲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要感到安全了她就会近似疯狂地释放。善静脸上烧得滚烫,看上去满脸羞红,实际上她没有这么害羞,她把萤辉脱得精光,自己也一丝不挂,她快乐极了,一无顾忌地尽情宣泄。似乎她所求不多,能占有萤辉就心满意足。颠鸾倒凤中听到钥匙“哗啦”响,庶皎做什么都飞快,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庶皎已经开门,看见那两人慌成一团,庶皎“啐”一声:大白天也……急忙拉上门离开。

她孤独地走出黄宫,满腹惆怅,还有些忧伤。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林荫道上,中午的校园热气腾腾,她却懒得看一眼那些生龙活虎的大学生,只是低着头,将一片巴掌大的枯黄落叶一路朝前踢,显得百无聊赖。忽然意识到她是走在去博导家的路上,她惊了一跳,赶紧转向一条幽静的小路。博导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她心头隐隐作痛,不知博导的刀伤是否痊愈,不知道博导是否出院?遭庶皎捅了两刀后博导一声不吭,至今也没人知道他住院的真正原因。但庶皎并未因此就感激博导,如果博导控告她行凶,她将被追究刑事责任;也不去后悔,只想把博导忘记。可是越要忘记越是惦记,搅得她十分烦恼。

她来到一条小河边,怔怔俯视河底一条小鱼。小鱼小得微不足道,但自由自在,欢快地激起一点两点浪花,倏然又钻进石缝,怯生生地冲着庶皎摇头摆尾。庶皎轻轻叹息:小东西也有小东西的乐趣,非要挤进大鱼堆里,只会成为人家的猎物。这么想着,忽然很想回到龙王潭,她在龙王潭还算个人物,在这大学里她什么也不是。她已从那小姐口中详细了解到,自从毛甜甜不辞而别后,景区主任不止一次去酒楼破口大骂,骂毛甜甜是骗子,是暴徒,把打死顾老三的事全部怪在毛甜甜头上。为了把自己推脱干净,景区主任还把回眸一笑酒楼转让给顾家兄弟,顾家兄弟就不再记恨景区主任,只要找毛甜甜报仇。庶皎十分担心,如果她继续躲避,万一顾家兄弟找到她,连萤辉、善静都要被连累。小姐建议庶皎回去,继续纠缠景区主任,逼迫他出面摆平这起恩怨,不然太便宜他,他倒逍遥自在,害得庶皎一个人背黑锅。只有把恩怨了断,即使还要离开也光明正大,不必这样东躲西藏。然而庶皎同时又担心,萤辉不会允许她再回龙王潭,如果她非要回去,可能从此就兄妹反目。另外她还心有余悸,万一景区主任没被她纠缠住,反而把她抛舍给顾家兄弟,她怎么办?尽管她有足够把握,景区主任不敢轻易抛舍她,但如果顾家兄弟不肯善罢甘休,如果景区主任不能摆平这起恩怨,反而威胁到景区主任个人的安危,就难保证景区主任不会借刀杀人。庶皎知道景区主任太多底细,不杀庶皎他也别想安稳!这些事越想越烦恼,想到后来庶皎泪如雨下,觉得一切都错在母亲,不该把她生下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错误,她是多余的人,母亲不能庇护她,金家不肯收留她,而要靠自己独自求生,又跟萤辉牵扯上。如果不是萤辉找来,她一直待在龙王潭,那起恩怨说不定已摆平,不至于落到现在还进退维谷。

脚下小河无声无息地流淌,她感到河水像自己的泪水,没人在意,没人理睬,她蹲下身双手捧脸,任由泪水无声地溢出指缝。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一股浓重气息,感觉有人靠近,她从指缝瞅了一眼,正是那位服装师。她背过身揩干泪水,起身问:这是干什么呀?她很恼怒,大老爷们儿凑上来看姑娘家流泪,想干什么?服装师抖抖肩背的画板,解释说:我每天都来这里写生。庶皎居高临下乜了服装师一眼,服装师太矮小,一头长毛卷发,看上去活像一只狮毛狗。庶皎不禁笑着问:你做衣裳的,也会画画?服装师甩动满头卷发说:我们搞服装设计的,当然要学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