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尚书侍郎一类,已经在那位子上坐了许久,在京城中关系网太过复杂的人来说,一定不太好办,但当他真正拿到案件,却知道这事情的严重。
“路大将军的身份太过敏感。虽然他本人的势力并不在京城中,但是因为深得皇帝的喜爱,若是一不小心将他惹恼了,那也就是圣上的一句话了。路安言,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为他撑腰的人,除了路家的老太太,还有白家的一众人。牵扯实在太过广泛,若是我处理太过,伤到了白家和路家,那我估计未来都要受这两家的打压。”
季戈说到这里,将手中的茶杯猛地灌到嘴里,就像是拿茶当酒,借酒消愁一般。
“可看,路大将军的这个态度。我这是惩罚得太轻,恐怕他就要来找我的不痛快了。你说说,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林锦言在那一瞬间,就想起了路友禹拔刀时的果断和出招时的坦然,想来这种人是不会搞太多阴谋的。他同时又想到暮芸曾经遭受过白家的陷害,还使得自己差点被那匹马车给拖死。
白家的手段,到底要更加阴毒一些。
“暮芸之前告诉过我一句话,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季戈也显然跟林锦言想到了一处:路大将军是个坦荡人,白家才是不顾及手段的恶人。
得罪路大将军,日后再弥补就是,若是得罪了百家人,恐怕他辈子也就到头了。
“可是这也是一次机会,如果能够趁着这件事顺藤摸瓜,将白家也扯下水,那岂不是让人更加痛快?”
季戈突然将声音压低,对着林锦言说道。
林锦言皱了皱眉头,他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抗衡白家。
季戈也知道林锦言的顾虑,所以轻声对他解释道:
“借刀杀人。”
说完这个词之后,他突然加大了声音,说道:
“如此这般,我就先去查找一番证据,能够收到有用的就好,若是实在没有能拿得上台面的证据,这件事也就罢了。”
林锦言听出了他的暗语,点了点头。
“另外,你可曾见过路大将军的面容?”
林锦言问道。
季戈点了点头,不等林锦言说什么,他就疑问:
“你怀疑路大将军是……”
季戈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这件事情,我帮你留意。”
林锦言轻声说了句:
“谢谢。”
林锦言在发现自己并不是林家的亲生儿子时,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季戈。毕竟若是以他一个人来查找真相,他的能力定然是不足的。再者说了,因为暮芸的缘故,林家人已经完全将季戈当成了自家人,这种事情当然也不用瞒着他。
与此相对,路友禹回到家之后,就到了母亲的禅房里。
等母亲再一遍心经念完,她转过头来,路友禹才询问道:
“娘,当年的那个孩子,你是亲眼见到他去世的吗?”
路老太太听见他的问话,先是颤抖了一下,而后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佛珠放下,哀声说道:
“当年的事情,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路友禹咬牙问道:
“您是亲眼看见他咽气的吗?”
路老太太这时才意识到,路友禹这次来,并不是简单地询问事情的经过,而是只要一个结果。
她沉默了,没有马上回答路友禹的问题。在她再次听见路友禹的询问时,她的眼眸中,首先出现的,却是迷茫无措,之后才慢慢消散。
“你没有。”
路友禹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友禹,你别……”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太想要让路友禹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她这些年来,已经受够了这种折磨。
“娘!”路友禹猛地站起身来,他俯视着自己一直敬着爱着的母亲,硬声说道,“你已经瞒了我二十多年了!就算你一开始并不喜欢瑞儿,现在也应该放下了吧。娘,你告诉我吧,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十多年没再听过的名字再次划过耳际,路老太太的心上,不再是不满,而是愧疚和惋惜。
她的脑海中,闪过瑞儿痛苦挣扎的脸,满床的红色和空空的婴儿床。
“唉……”
这件事情,她瞒了二十多年,当初为何会隐瞒,她已经记不清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说出来了。
“友禹,我也是为你好。”
这并不是路友禹想要的回答,所以他并没有回话,只是道:
“娘,告诉我。”
路老太太紧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出。
路友禹的期待变成震惊,最终定格在不可置信上。
“既然是这样,那么,您也不能肯定那个孩子就此没命了。我留在瑞儿身边的一个护卫不是消失了吗?有可能……”
“不可能!”路老太太摇着头,苦笑,“怎么可能呢,我是亲眼看着他将孩子扔到了地上!”路老太太说完,捂住脸失声痛哭,“是我的错啊,我的错。若不是我贪生怕死,我的孙儿也不会就这么走了。是我的错……”
路友禹却并不相信。
“只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我是绝对不相信的。”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两人都没有发现,门外正有一人偷听。
他听到路友禹出门的声音,就立刻藏了起来,等路大将军走后,他才现身。
而此人,就是被路友禹关在家中的路安言。
几日之后,林锦言在林家见到了季戈。
季戈来到林家时,很匆忙。
他见到林锦言的第一句话,就是:
“事情变复杂了。”
暮芸正好在一旁,听见他的话,凑过来问:
“什么事情变复杂了?”
季戈坐在他们对面,将这几日自己的调查说了出来:
“这几日我暗中查访,发现了几处奇怪之处。首先,路安言和白家的交往太频繁了,若不是姓名还是‘路’,估计都要被人认成白家人了。”季戈一边喝着暮芸倒的水,一边说道,“第二,当年路老太太去祈福的时候,白家也去了,而且白家三个月前刚好也生了一个小孩。”
林锦言和暮芸瞬间就联想到了这孩子的身份,可能就是白家的孩子。
“看来,你们也联想到了。”季戈将水咽下,接着说,“另外,当初路友禹妻子怀孕当天,白家人似乎也动了手脚。奇怪的是,明明路老太太经历了媳孙死亡,却似乎闭口不谈,并且路友禹也没有追究妻子的死亡。这就很奇怪了,也使得江家的关系和路家的关系越来越差。”
路友禹当年的妻子,是江家的女儿。
“这里面的蹊跷似乎很多。”林锦言感叹。
暮芸将能够证明林锦言身份的绸缎和书信递给季戈,说道:
“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
季戈虽然之前的时候听说过林锦言拥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世的书信,但却从未见识过。
现在他正将这份书信拿在手中,心中便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就算是他并不是当事人,但看着书信中的内容,也不禁为林安的慷慨仁义而感动。
他将那封书信点好,藏在怀中,对着林锦言和暮芸说道:
“我一定不辜负你二者的希望,尽快将真相查出。”
季戈说完,正要转身离去,林锦言却再次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季戈说道:
“我知道你在刑部就职,能够看见的案件有许多,你能否借用那些案件的便利,看出这份书信中的内容到底是何含义?”
季戈眉头一皱,将林锦言递来的书信展开,却见上面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他不禁产生疑惑,向林锦言说道:
“你这书信中的字迹难道是外邦所写?为何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林锦言笑着拍了拍季戈的肩膀说道:
“就是因为我们这普通人都看不懂,所以才交给你去办,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办妥此事。”
林锦言所指的,便是让季戈认出,那些书信中所写的字迹是为何意。那封书信的来源,是和之前林锦言和暮芸在洞穴中发现的宝物——解百毒丹药,放在一处的。
书信最后一句话,用汉字说明了丹药的含义之外,其他的部分都是无法看懂的字符。
暮芸和林锦言将这份数据递给季戈之时,却早已将最后一句话撕下,只留下了前半部分给季戈。他们并不是担忧季戈会贪图他们的解百毒丹药,而是害怕这书信,若是意外流传到了外人的手中,知道季戈手中有解百毒丹之后,可能会对季戈不利。
这件事本就只和暮芸和林锦言两人有关,不想牵扯到其他人,尤其是季戈,所以才将最后那句话撕扯了下来。
季戈拿着那半张纸,一时之间眉头紧皱,他自觉自己读的书并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字符。
他再次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锦言和暮芸,得到他们的点头之后,他也只好讪讪的,张书信收起来,想着此时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查明林锦言和路家的关系,至于这书信却是可以拖延一阵的。
他想着以后去刑部多翻些资料来看,若是能够找到跟书信上相同的字符,他自然能够解读;若是无缘,那他也只好将这份书信还给林锦言和暮芸,他有了这打算也不再推辞,草草和几人告别之后,迅速离去。
暮芸望着她他背影,不禁有几分无奈。
她原本还想留下季戈吃饭,却不想他这般急匆匆地就走了。
一时之间,她还有几分遗憾:
“这几日,季戈为了我们家的事情屡次奔波,但是我们却没有对季戈有任何的表示,即便是一顿饭,他都忙得脚不沾地,无法顾及,更何况是现在?”
“日后总有机会的。”玉兰和玉瑶很乐观。
暮芸心中有几分愧疚,只想着日后等案件结束,她肯定要狠狠地请季戈吃一顿,不让他吃到桌子底下,她还就不肯饶季戈个呢。
但这种想法最终却不能实现,因为季戈在第三天就再次回到了林家。
“姐夫呀,你很可能就是路大将军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