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十二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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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负气除奸巾帼受欺绐 赔情话旧鸳侣庆好合(3)

白鹤郑捷秘密地安排好了,这才悄悄地缀着柳研青,恐怕她走了;又恐怕她万一真去杀田四爷和张连贵,闹出人命来,反倒害了好人。郑捷年才二十岁,却打算得异常周到。柳研青一冲的性格,论年纪二十三岁,论辈分是师姑,论本领更远远超过郑捷,却是一斗上机智,反为郑捷所愚。当天夜间,郑捷追上柳研青,柳研青斥责他耽误了时间。郑捷却推说:“师姑不用提了,柴本栋那孩子太废物。我在店中直候了他半天,也不知他哪里去了,真耽误事!”

原来郑捷已偷偷窥见柳研青搭救乔茂,也看见乔茂偷偷溜走。郑捷设计转移柳研青的注意。果然柳研青一心要搭救乔茂,搜杀那绑票的恶贼,且不暇再追究那被陷害的奸夫****了。郑捷便道:“弟子来时,碰见一个脖颈拖铁链的人,好象是越狱的逃囚。”柳研青忙问:“在何处看见的?”郑捷用手一指前村道:“就在那边,我看见他溜溜失失地跑了。”

柳研青不禁大生其气,道:“难道那个姓乔的,不是又被匪人擒去,是他自己溜了?好东西,他原来骗我!”便催郑捷与她一同找去。这一来正中郑捷下怀。郑捷暗笑,引着柳研青寻找乔茂。果然在那小杂货店中,窥见乔茂偷东西。柳研青就要跳下房来,捉拿乔茂。郑捷拦住道:“师姑先别动,看看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乔茂藏在空屋中,设法开锁;那空屋的门闩被倒扣,挂上,便是郑捷使坏。郑捷悄对柳研青说:“师姑,别着急捉他,咱们何不耍耍他?”乔茂假装拾粪的溜到看青棚子内换衣服。柳研青、郑捷紧缀在后面。于是重将乔茂捉住,一顿殴辱,问出了实话,遂解缚赠银把乔茂放走——乔茂直奔向海州送信。半途中,在淮安府地方,竟得与俞剑平、胡孟刚相遇,乔茂便报告踩访镖银、犯险被囚的经过。俞、胡二人欣得一线光明,纠集同道,预备大举讨镖。

这一边,白鹤郑捷苦苦地央告柳研青,请她回去。柳研青只肯暂回宝应县。却喜柴本栋已把鲁镇雄找来。就在宝应县店中,鲁镇雄力劝柳研青同回镇江。柳研青从小就在鲁镇雄面前长大的,对这大师兄的话,倒还肯听,但却闹着先去探贼窑。柳研青对鲁、郑二人说:“访闻高良涧附近,窝藏着劫去二十万镖银的大盗。”她要先去探匪窟,斗群贼,把这二十万镖银设法弄出来。白鹤郑捷在旁插言道:“师姑没听那九股烟乔茂说么?凭安平、振通两家镖店的七八位镖头和百十名伙计、官兵,都败在群贼手里。可见群贼党羽不少,声势很大。凭姑娘的能耐,前去探庄,自然绰绰有余。但要夺回镖银,可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二十万现银,一个人搬三天,搬得完么?”鲁镇雄笑着说:“师妹要想帮帮俞剑平、胡孟刚,也是咱们江湖上应有的义气。回去见了师父,请他老人家盘算一下,咱们大家来个热闹的,你看好不好?”

鲁镇雄和郑捷专找那可心如意的话,顺着柳研青说,暗中早遣罗善林和柴本栋,分头去找铁莲子柳兆鸿和玉幡杆杨华。铁莲子众人听说柳研青已经寻到,俱各大喜。李映霞向铁莲子委婉地说出,自己要落发为尼。铁莲子霭然道:“姑娘尽管放心,年轻轻的不要想这种拙道。我知道姑娘的心,是怕我那傻丫头心里挂劲。但是这决不要紧,我自有安排,断不教你失所,也必教你趁心。”柳兆鸿又对杨华说:“仲英,我告诉你一句话,你不要笑话。你和青儿是没过门的夫妻,你们俩又都算是我的徒弟;咱们武林门风,不象人家那么做作。现在你们两口子是闹点别扭,这也无可讳言。我那小女是个直性人,半傻子,搁不住三句好话。你先去见她,我随后再陪李姑娘去。你见了她,哄一哄她,谁教你比她大呢。”便又低低地嘱咐了杨华一番话。杨华红着脸听了,立刻穿上长衣服,先奔向宝应县店房。

柳研青那时正盘腿坐在床铺上,向鲁镇雄问了许多话。师兄妹有说有笑,谈得正热闹。杨华进了房门,先叫了声:“师妹找回来了么?哎呀,师妹,你可把我急坏了!”柳研青抬头见是杨华,心里一跳,顿时不言语了;半晌才说:“我不过自己个出去溜了这么几天,又不是头疼,也不是过风,就会把人急坏了!人家一溜一两年,那还不把人急死了么?好在我们是什么下流之人,着急又值几个钱!”

杨华满脸赔笑地走过来,坐在床边说:“师妹,还跟我生气么?不要跟杨华傻小子一般见识了!”柳研青说:“傻小子才会拾柴禾呢,我们傻丫头就不懂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好了,你们就烧柴禾吧,找我干什么,我不过是杀人不眨眼的坏女人。没有我这个碍眼物,柴火烧的更旺,多趁心啊!”

杨华哈哈大笑,转头来对大师兄鲁镇雄,故意摇头说:“大师兄你看,咱们师父真有先见之明。他老人家就知道师妹最恼我这句话。实对你说了吧,师妹,我这句话乃是特意安慰那个李姑娘的。师妹你想想,一个寻死的女子,我们一个男子汉怎么救她?只好拿话哄住她就是了。真格的,有看着活人上吊的么?师妹总疑我跟她有私心。师妹哪里知道,这位李姑娘简直是赖不着!我当初搭救她,原来是我们武林中一时的义举。谁想她竟跟定我,非要我给她想法不可,把我腻得什么似的,她竟拿寻死觅活来要挟人。师妹你是很聪明的,你想我怎能听她那一套?要寻死,活该!不过她到底是一条性命,哪能见死不救呢?当真一激,就许磨不开真寻了死。我知道这件事搁着师妹,也得着急。那天晚上,我只想做好做歹哄哄她,便悄悄跟师父同师妹赶快回镇江,一走了事,就把她赖给李季庵了。谁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又凭空多此一举,反把她认为义女。我一开头,也很不以为然,这两天在道上,才晓得师父早有一番打算。”说到这里,故意低下声音,对着柳研青耳畔,悄悄说:“告诉师妹,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一到镇江,就把这位李姑娘嫁出去,这不就一刀两断,省了许多麻烦了么?师父的意思,是想把她嫁给……妹妹明白了么?”

杨华受了铁莲子的教导,故意把李映霞说得一文不值,借此消解柳研青那种好胜妒强的心肠。柳研青果然气平了许多。杨华极力地赔笑哄她,她不禁也破颜一笑。鲁镇雄更是凑趣,只在一旁敲了几句边鼓,便借词要看看牲口喂料没有,带着郑捷躲出去了。

店房中只剩下杨、柳二人,一灯相对,门帘低垂。杨华紧紧靠着柳研青的身边,温情柔语,细叙两年来的离情别绪和所遭遇的事情。杨华笑道:“师妹,我知你一定很生气,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师妹你还记得上次咱们那回怄气么?师妹打我一个嘴巴,我都没恼。妹妹几句闲话,可就教我心上很搁不住。为什么呢?就因咱们夫妻之间,越是关切得深,越是吃醋的厉害……”

柳研青把身子一扭道:“你才吃醋呢,我好好的人,我才犯不上吃你们的醋!闹了半天,我又吃醋了!”杨华道:“师妹,你又来了,我没说你吃醋,我是说我吃醋啊。妹妹忘了,妹妹那年只夸奖呼延生,我听了就很不舒服,我自认我是吃醋;可是我吃醋,正是我爱你呀。妹妹怪我一躲两年多,我为什么躲呢?老实说吧,我就是为了你夸奖别人,我心里受不住,便一赌气溜出去了,偏偏遇见一尘道人被人暗算,命在垂危。他许下我给他送信报仇,他就赠给我一把削金断玉的寒光宝剑。我贪得宝剑,就乖乖地答应了,乖乖地给他送信去。那把宝剑,他居然在绝命时,亲手送给我。”

柳研青是使用剑的,听到这里,不禁拿眼看杨华,又忍不住问道:“那剑呢?”杨华道:“咳,那就提不得了,提起来活活气煞人,也活活丢煞人!我本想此剑师妹正用得着,我就送给师妹,也算是聘礼。哪知我找到一尘道人的弟子之后,他们这群东西毫不顾他师父的遗命,竟倚众恃强,硬把寒光剑夺了去!……”

柳研青很诧异,道:“他们怎么强夺了去?难道你一个男子汉,就让他夺么?”杨华很羞惭地说:“那总怪愚兄无能,但是我当时也不服气,已和他们击掌立誓,订在三月之内,把剑盗回。我本想立刻到镇江,找师父和师妹,设法子用武力把这宝物夺回。不意中途遇见故友肖承泽,力逼我助他搭救李映霞,才生出这些枝节来。我那朋友拒敌断后,教我保着李映霞夜走荒郊,逃出虎口。至今我没有遇见我那位朋友,也不知是生是死。”杨华遂将前后经过情形,详详细细都告诉了柳研青。

当杨、柳二人正在屋中喁喁私语之时,鲁镇雄和郑捷都藏在外间偷听。不大工夫,铁莲子柳兆鸿,带着李映霞来到店房。郑捷慌忙迎上去,装着一副正经面孔,暗打手势,低告铁莲子,说杨、柳二人正自谈得高兴:“师祖最好不要进去打岔。”铁莲子笑了笑,骂了一句:“淘气的孩子!”铁莲子也就停留在外间,屏息静听。听得杨华和柳研青说话的声音,越说越低,忽然杨华不言语了,只听柳研青失声道:“干什么,不许胡闹!”跟着杨华只是嘻嘻地笑,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柳研青叫了起来道:“嗳哟,你要作死,我可要踢你了!”

白鹤郑捷忍俊不禁,嗤地笑了出来,鲁镇雄瞪了他一眼,恐怕杨、柳二人忘其所以,教师父脸上挂不住,鲁镇雄就故意哈哈大笑,在外面接声道:“师妹踢不得呀,杨师弟可会铁腿的功夫啊。”笑着放重了脚步,走到门前,说:“师父来了。”铁莲子看了李映霞一眼。李映霞将心中的感情极力遏住,脸上装出淡然自若的神情来,说道:“义姐和姐夫,你们和好了,这好极了。”铁莲子咳嗽了一声,和鲁镇雄掀帘进去,却将李映霞另留在别一个房间内。

柳研青这时侧卧在床上,杨华却侧坐在一边,两个人笑容未敛。柳研青一见她父,蓦地满面绯红,忙坐起来,低下头叫了一声:“爹爹!”杨华也慌不迭地站起来,看见鲁镇雄面含微笑,看着自己,也不由忸怩起来,忙向铁莲子行礼:“师父来了。”铁莲子装做没看见,坐在床上,把手一摆,含笑皱眉说道:“你们坐下说话。”对柳研青道:“傻丫头,你就急死我吧!现在好了,你们两口子又说又笑了。”于是,杨、柳二人从此和好如初。就在店中,商量着同回镇江,择期成婚。

当晚翁婿夫妻谈说往事,商量吉期,铁莲子柳兆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柳研青。柳研青对于李映霞的疑虑,至此已稍释然。柳兆鸿又嘱咐柳研青,见了李映霞,不要再说别的话,要好好安慰她,要顾念她末路依人,情甚可悯。谈话里又讲到寒光剑得而复失,和二十万镖银被劫,柳研青夜遇乔茂的话。这二十万盐课,在胡孟刚、俞剑平心目中,自然认为关切重大;但在柳氏翁婿眼中,却最看重那把寒光剑。

玉幡杆杨华说:“这一把寒光剑,师妹最用得着,师父何不想个法子,把它重夺回来?”铁莲子笑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懂得什么!那寒光剑乃是一尘道人随身的至宝,凭你们那点能耐,硬要觊觎人家的防身利器,那岂是易事?就算你们弄一点诡计,把人家的东西,不管明偷暗夺,骗弄到手,你们方以为得宝为喜,人家岂不以失宝为忿么?况且一尘道人威镇南荒,岂是受欺的人?宝剑就弄到你们手中,你们也未必保得住不再被夺。”柳研青道:“爹爹,你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老就讲了这么一大套道理。刚才他说了,一尘道人早教人给害死啦。”铁莲子道:“奇怪,凭一尘道人一身绝技,怎会教人害了?教谁害了,那宝剑现在谁手呢?”柳研青道:“你老问他呀,他还上了人家一尘道人大当呢;宝剑生生教他们的门下弟子夺回去了。”铁莲子惊讶道:“真是怪事!一尘道人虽然骄慢刚狠,可是从来不做亏理的事,他怎么会给你当上呢!仲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给我听听。上回你提了个头,我还不明白。”

玉幡杆杨华道:“刚才我已对师妹说了半天了。”柳研青道:“还是你自己讲吧,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讲的明白。”杨华便将自身遭遇,对着铁莲子、鲁镇雄等重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