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枫南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聪明却也自负。
他对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定的拿捏，尤其是唐肃，顾佳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唐肃这样的人怎么会为夏枫南做事？可偏偏这就是事实。
但唐肃自己也说了，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
委以重任，却又不得信任……
“我不知道你这话有没有包含私心，不过一连三个都这么说，我还不觉得你们三个有同时背叛我的可能。不过佳茹，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是你的养父，不是你的生父，有些感情消耗一点就少一点。下次，再用这招可就没那么好用了。”
夏枫南笑的阴测测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却又温和的不像话。
顾佳茹这顿饭吃得如坐针毡，这种饭多来几次她都怕消化不良。但自始至终她对唐肃的态度都未表明。
她没出卖唐肃，却还是让老谋深算的夏枫南抓到一丝端倪，“佳茹，你以前一提到唐肃可不是这样，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顾佳茹眉心一跳，后脊渗出一层寒意，“我以前，是什么样？”
“以前你对唐肃可没这么友好，欲言又止的，现在，好像不怎么避讳了。难道是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有了什么私交？”夏枫南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顾佳茹还以为他得到什么风声，一听只是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反倒放松下来，笑道，“这不是你说的，让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不听你的话你怀疑我别有用心，我听你的话你依旧觉得我有问题，夏枫南，你说我该怎么做？”
夏枫南一时语塞，抿了一口水缓解尴尬，“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不像是会这么听话的人。”
顾佳茹想着，等到离开的时候，跟刘阳说一声，让他留意一下宋玉的情况。毕竟，夏枫南说的那句话，让她觉得这件事一定还有余地，他一定没把这件事做死。
上了车，顾佳茹才发现驾驶座上坐的人根本不是刘阳，突然很庆幸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怎么是你？刘阳呢？”这是刚才送走宋玉的人，他身上没有血腥味，但这并不代表宋玉没有危险，也许是让别人代劳了呢？宋玉的状况依旧是个谜。
“韩太太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吗？”对方避重就轻。
顾佳茹暗道，又是一个聪明人，夏枫南养了这么多高智商的人在身边，天天跟他们斗智斗勇，就不怕死得快吗？
“刘阳呢？”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避而不谈。
“怎么不回答我？”顾佳茹不死心。
越是这样，越说明这其中有问题。
“不回答……是因为不确定韩太太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顾佳茹几乎可以确定，是刘阳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仔细算算，刘阳确实已经有很久，没联系过她了。
按下心头的担心，仔细打量男人的面孔，陌生，很陌生。
“好，那不说刘阳，就说说你吧，你是谁？我从小就跟在夏枫南身边，却从来没见过你。”
顾佳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下。
男人这次没有回避，却也没有回答，笑道，“韩太太，你不用试探我，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您还是好好待在韩总的羽翼之下，听夏先生的安排做事吧。”
对她如此不客气，这个‘您’字倒显得讽刺无比。
顾佳茹没再多问，却已经暗暗记下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和特征，这个都是他们从小锻炼的，顾佳茹格外擅长。
到家后，韩云殇在客厅等她。
突然觉得满身的疲惫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得到释怀，韩云殇帮她脱外套，顾佳茹就这么一头扎进他的胸口，“让我靠一会。”
“这是去哪儿了？韩太太，怎么累成这样？”不是质问，只是关心。
韩云殇示意用人把外套拿走，然后支走了所有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时候顾佳茹可能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样子。
“下午美曦给我打电话，她说寒伯翊要结婚，她跟去了婚纱店。”
顾佳茹隐去了宋玉的事，更不会提今晚这么累是因为见了夏枫南。
似是想到什么，又追问一句，“寒伯翊要结婚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个问题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呢？我是听到了些风声，但寒伯翊没有让人发出明面上的消息，我也只能当做不知道。”韩云殇轻轻拍了拍顾佳茹的肩背，有些话虽然说得轻松，可难免也会心疼，毕竟是他的亲妹妹，“美曦这丫头做事冲动了些，明知道会撞一身伤，也这么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小丫头大道理什么都懂，也什么都明白，就是……爱情太磨人了。”顾佳茹明白韩云殇说的，不过，一想到韩美曦在她面前哭的歇斯底里的样子，一想到她说的那些近乎卑微的话，顾佳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韩云殇偏了偏脑袋，轻吻在顾佳茹微凉的发丝上，“所以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幸运，遇见了你，还能娶你为妻。”
顾佳茹心尖一颤，有什么东西顺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缓缓流淌。如果是平时，顾佳茹一定会抱着韩云殇狠狠地吻他，感受他的爱，但是今晚……
见了夏枫南那一面，已经乱了心，还有宋玉，是死是生也不知道如何。
抬手在韩云殇腰间轻轻一捶，“说美曦的事呢，怎么又扯到我们身上了？”
“有感而发，顺便跟妻子说两句好听的，讨好讨好，你生什么气？吃醋了？”韩云殇看得出顾佳茹此时兴致不高，只当是被韩美曦影响了心情，不问也不提，小心翼翼的哄着。
“云殇，自从韩寒两家发生了那些事之后，我一直没问过，他们两个如果不能在一起，是不是跟两家的关系有关？”
顾佳茹抬起头，目光闪烁的看着他。
“是有一定的关系。”见她刚要低下头，又接着说，“这中间的问题很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的，只能说两家合作是一个因素，但不是唯一的。”
“那你就一点一点解释给我听。”顾佳茹显得有些急切。
“韩寒两家如果要结亲，商业联姻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他们宁愿让我娶寒家姐妹中的一个，也不希望寒伯翊娶了美曦，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这个道理你明白吗？”韩云殇轻描淡写的揭过了两家的格局。
顾佳茹神思掠过，确实，用一个儿子来换韩家这个靠山，还是用一个女儿来换比较划算，这个账并不难算。
“所以寒董事长才一直主张让你和寒绣清联姻？而不管美曦和寒伯翊之间的关系如何？”顾佳茹大抵猜到了寒忠的心思。
“是这个意思。”韩云殇并不想让顾佳茹知道这些，但是既然她愿意听，他也没有非要瞒着的想法，只是尽可能的把这些事情说的容易接受一些，“至于我跟你结婚之后，他们是否动过让美曦嫁进寒家的心思我不知道，但寒忠做了那些事之后，就知道，韩寒两家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么牢固。”
“寒家姐妹肯定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由着你被人欺负，所以，就算美曦日后真的嫁给寒伯翊，我顾着美曦的面子不动寒家的两个女儿，合作上的利益也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遂他们心意。”
“所以，就算寒伯翊娶了美曦，对寒家而言，这样的好处他们也看不上，对他们而言，只是赔上了一个儿子。所以，就算到了后来，我妈跟寒家依然谋划着，让我们婚姻破裂，让我娶寒绣清。”
顾佳茹握紧了拳头，“好一个老谋深算，天底下的便宜哪能全都让他们寒家占尽？”
不过想到韩美曦，顾佳茹也只能先将自己的一腔怒火放下，若有所思道，“那，你不再跟寒家合作，是因为我吗？”
“可以说是因为你，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你。”韩云殇不希望顾佳茹因为这样的事内疚，又多说了几句，“跟寒家合作，利益是斤斤计较的，要不是两家这么多年的关系摆在这里，还有一个美曦横在中间，早几年我接手公司的时候，就想放弃合作了。你的事，就算闹得再大，也只是一个导火索，只是让我的想法提前实施了而已。”
“你还真以为我是不顾公司利益，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暴君吗？韩氏上上下下几百员工，我得对他们负责。我充其量就是要美人，也要江山。”
尽管韩云殇这么说，顾佳茹还是满心感动。韩云殇说的是真的，就是为了安慰她，韩云殇说的是假的，那就是为了她不顾一切，不管是哪一条，都足够让她感动了。
顾佳茹额头抵在韩云殇的胸口，瓮声瓮气到，“云殇，如果我劝你跟寒家合作呢？是不是重新合作，美曦和寒伯翊两个人就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
她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身旁的男人楞了一下，她伸手抱紧了韩云殇，抬起头，目色凄凉，“云殇，你回答我，是不是？”
韩云殇叹了口气，又无奈的笑笑。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今天只要说了这个是，这丫头就能委屈求全的让他跟寒家合作，毫无怨言。
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傻丫头，婚纱店的事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寒伯翊要是真心想娶美曦，他就一定会有办法，可若是他不想娶，我们把他们强凑成一对也没用。”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两个之间，不是两家合作就能冰释前嫌，毫无芥蒂，经过这一次，他们两个都变了，回不去了。”
韩云殇低沉的嗓音刺透顾佳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