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拧着眉看这两个人一来一往，她们已经上车快二十分钟了，每多一分钟她的心就多煎熬六十秒。
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就像等待凌迟一样，已经让她恐惧万分。
下车的时候，宋玉踉跄了一步，双腿虚浮无力，要不是顾佳茹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估计她就真的摔在地上了。
“你没事吧？”
“没事。”宋玉摇了摇头，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早就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顾佳茹身上，顾佳茹只要离开她半步，她毫不怀疑自己会立马摔下去，“我就是有点害怕。”
话音刚落，她就红了眼。
如果她们还站在对立面上，顾佳茹一定会会敬一句，‘你做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这会，她是真的心软了。
就算宋玉以后不会帮她，她也得帮她一次，否则良心难安，不过，也要有这样的以后才行，万一……
顾佳茹不敢深想，扶着她跟在夏枫南后面走，“我扶你进去。”
刚才在车上，顾佳茹一直没注意开车的人是谁，现在下车了，这个人也跟着进来，她倒是能好好看看了。
这一看……是个生面孔？
看起来能跟唐肃差不多年龄，没有被委以重任，而是一直跟在夏枫南身边，看来夏枫南对这个人的信任绝非浅薄。
只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她怎么从来没见过呢？也没听刘阳提起过。
不知不觉，走到了包间，夏枫南坐在方桌的一边，顾佳茹和宋玉就坐在他对面。
“看看吧，想吃点什么？”夏枫南把菜单扔到顾佳茹和宋玉面前。
宋玉原本就坐的不稳，更是被夏枫南这句话吓了个半死，这顿饭，就像送行饭一样啊。
“夏先生，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你的计划，真的没有啊。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不敢有半点违背，夏先生，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宋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的哀求夏枫南。
顾佳茹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不是什么动不动就跪人的时候，就是她也从没跪过夏枫南。但是现在，宋玉就在他的脚边，不光跪了，还苦苦求饶。
“夏枫南，我不知道宋玉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也不知道她为你做了多少事，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一定很清楚。如果只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错误，就断了她的命，未免让人寒心，而且，这样的事就发生在我面前，你希望我怎么想？”
夏枫南看看地上的宋玉，又看看对面的顾佳茹，一时气结，“我说什么了吗？我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吗？”
“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但凡你让她有一线生机，她怎么会吓成这副模样？”顾佳茹一半柔肠，一半胆寒。
老实说，她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顶撞过夏枫南了，她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也未可知。
“她吓成这样那是她胆小，你从小到大我也对你发过不少火，你什么时候这样过？”
“那是你因为你从没想过要我的命！”
“所以你以为我不敢？”
顾佳茹和夏枫南你来我往，两人谁都不让谁，最后夏枫南竟然动了怒。
不过也还是没说顾佳茹什么，而是转头看向宋玉，“你还吃不吃？”
宋玉闻声浑身徒然一抖，“我不敢。”两行泪模糊了她的眼，此时此刻，她对顾佳茹是心存感激的。
“不敢？既然不吃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把她送回去！”夏枫南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对准宋玉的膝盖就砸了过去。
“啊——”宋玉吓得往后一撤，手却扎进了玻璃碎片。
“夏枫南，你真要这么做？”顾佳茹护在宋玉面前，充满防备。
“你凭什么以为我不敢这么做？”夏枫南呵斥了一声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个人，“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父亲！”
顾佳茹也红了眼，清晰的两个字还回荡在这个包间里。
此时此刻，她觉得她拼命留的不是宋玉，而是以后的她。如果以后她在韩云殇和夏枫南面前里外不是人，希望也有人能如此保她。
夏枫南愣了好几秒，直到旁边的人开口问，他才回过神来，“带走。”
虽然还是这个结果，但语气已经比之前软了不少。
顾佳茹悲伤地看着宋玉，宋玉无声的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被人拉走了，连手上的伤都没人管。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上，近乎陌生的看着夏枫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很久没那么叫我了，现在为了救一个犯了错的人，你又叫了我一声。”夏枫南的声音有些苍老。
“可是不管我叫与不叫，你都没放过她不是吗？所以叫这一声又有什么用？”顾佳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了，夏枫南是什么人？会顾念那点微不足道，而又虚无缥缈的亲情吗？
没有注意到夏枫南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吗？”夏枫南威严道。
“是该接受惩罚，但你不是法，更不是神，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顾佳茹一句一顿，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跟夏枫南说这么激烈的话。
“以前我也是这么处理的，那时候你什么都没说，现在你跟我说我没权利这么做，佳茹，你太任性了！”夏枫南冷声道。
顾佳茹突然安静了，笑着点头道，“对，你说得对。”
以前她一直保持沉默，对夏枫南的话不闻不问，现在，依旧不该置喙。
“点菜吧。”
“我吃不下。”是真吃不下。
“你也不想吃？”夏枫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没有。”顾佳茹低下头，从菜单上随便勾了两道菜，侍者马上就进来取菜单了。
等菜的时候，夏枫南也没闲着，“宋玉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后不用再问，我也不告诉你。我今天叫你出来不是说这些无关紧要，想跟你聊聊韩氏。”
聊韩氏？那顾佳茹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她现在的职位虽说不高不低，但是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能插上一手。而且，就凭韩云殇给她的权限，就算是她不能插手的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了。
万一夏枫南这个时候想让她弄点什么文件出来，她能怎么办？
得罪夏枫南？还是出卖韩云殇？
明明心里急的如万只蝼蚁咬过，面上也只是气定神闲，“你想聊什么？”
“新能源项目，他们接手了已经有一阵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进展的如何？”夏枫南还是这样，直奔主题。
“这个项目，上有唐肃，下有程立，你问我能问出什么？”
顾佳茹觉得好笑，这个项目的两大负责人都是夏枫南的人，如今这个幕后黑手还来问自己，这不是……
等等，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应该来问自己才对，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程立的心思她还不敢确定，不过唐肃……难道已经开始对夏枫南的话阳奉阴违？
“我如果偏要问你呢？”夏枫南脸上已有了不耐之色，不过他不能让顾佳茹看出他的着急，也只是语气平淡。
顾佳茹犯了难，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不管她说好还是不好，只要跟唐肃的话有出入，他们两个之中必定有一个人会下场凄惨。
但是不管是谁出事，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好事。
“公司每周都会例行会议，所有的项目进程和计划都会在会议上由各个项目的负责人依次发言。不过会议记录东西都在周韵的手里攥着，我跟韩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的关系一向不尽如人意，这种东西是没办法拿到。”顾佳茹先把能走的路摆出来，然后亲手堵死，绕了一圈才回答夏枫南的问题，“不过根据唐主管的报告，项目进展一切顺利，不管是资金还是完成状况，没有任何问题。”
“跟我打太极？”夏枫南有点动怒，“你说的这个进展顺利，是对韩氏而言，还是对我而言？”
“夏枫南，当初我问你你想做什么，是你不够相信我，没有告诉我半个字，越过我直接跟唐肃他们联系，我连你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真的回答了，你敢信吗？你相信过我吗？”
顾佳茹知道，这种时候提这些不会让夏枫南恼羞成怒，反而会让他放下戒备。
果然，夏枫南脸色一松，神色凝重道，“这件事我问过唐肃，他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你也知道，太聪明的人总是让我又爱又恨，我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我却没办法交给他同样的信任，所以我又问了程立，程立也说按照计划进展顺利。”
顾佳茹这几句话听得七上八下，这心里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看来唐肃是真的有本事，都能骗过夏枫南的眼。
紧接着，又听他说，“如果真的是按照我的计划，现在这个项目早就出现了纰漏，以韩云殇的能耐，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可韩氏偏偏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这件事我该怎么想才好？”
短短几秒，顾佳茹想了很多，她不知道唐肃为什么没有将真实的消息告诉夏枫南，更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瞒天过海，连程立都发现不了破绽。
她只知道，这次她必须站在唐肃这边。
“没有人比唐主管更了解这个项目的状况，他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