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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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遇伏

角妓相陪,嫖客尽欢。

凤栖阁里,诡异至极,白玉笙独立中厅,既无任一角妓逢迎,亦无任一嫖客注意。仿佛白玉笙是门外西风,西风不着痕迹,故而无需搭理;仿佛白玉笙是门外夕阳,夕阳照不进妓馆,妓馆依旧是角妓与嫖客的妓馆。

唯有台上小蝶,频频朝白玉笙施诱。

施诱之余,她在使眼色。遗憾的是,白玉笙既不受诱,亦读不懂她的眼色。但作为妓馆里唯一一位对白玉笙另眼相看的角妓,白玉笙待她亦另眼相看,倒不因美貌,亦不因舞姿,而因与她的一面之缘。

京城陌生地,难得有缘人。

白玉笙不知她为何会远赴京城,更不知她与当朝驸马墨晟轩的纠葛。他无需知道,亦不愿打听,只因那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他对她的另眼相看只是一时,转瞬即将目光移至隐于花间的独奏琴师。

未见其人,只闻琴声。

琴声富于变化,由一变演至百变,如秋霜剑法一般,时而涓涓细流之柔,时而万流奔腾之刚。显然,白玉笙已感受到琴声里暗藏的内力,较百变琴魔的奚琴更具魔力,虽无淬毒暗器,却如万箭齐发,直冲耳畔。

若非白玉笙内力深厚,实难抵挡。

白玉笙总算明白,传闻中的胆大嫖客并非暗器、毒药所伤,而是受琴声所伤。琴师独奏,琴声百变,或可悦耳,或可伤人。一旦琴师灌入内力,再借百变琴声之手,胆大嫖客受不住,唯有七窍流血而亡。

一念及此,他已扫视妓馆所有嫖客、角妓。

无一例外,不论嫖客,抑或角妓,耳中皆塞有棉絮。不闻则不伤,不伤则一切如旧,角妓作陪,嫖客尽欢。再细看时,嫖客案下藏剑,角妓袖中藏针,虽尽欢愉,却皆以余光瞥向初入妓馆的他。

霎时风起,阴风与西风交汇。

夕阳垂落,夜色降临。门前一片混沌,肉眼难辨,飞沙、走石之际,门应声关上。门外是京城,门内是妓馆,门内门外两不相知。

无疑,白玉笙已处于包围之中。

整座凤栖阁如一张巨网,唯一一个缺口已随着房门的关上而缝合。四面皆有嫖客与角妓,楼上尚有内力深厚的琴师。当然,他已识破他们的伪装,嫖客不嫖,而擅使剑,角妓不卖,而擅银针。他们都想要他的命,要他唯一的一条命。

至于琴师,绝非奏乐。

奏乐使人愉悦,神情放松,琴师却在蓄势,蓄杀人取命之势。确切说琴师未必是琴师,琴师擅抚琴,但并非所有擅抚琴者皆为琴师。譬如百变琴魔,奚琴悠扬,和声悦耳,却实在是一名杀手,而非琴师。

显然,琴师是巨网之绳索。欲破此网,只需斩断琴师这根绳索。白玉笙在估算,估算自己与琴师的距离,算上楼梯,约有三丈,一丈五步,三丈尚需十五步。十五步不远,不近,一切皆有可能。

蓄势而起,起而势不可挡。

白玉笙突然起步,脚踏无极,由唯一的楼梯直奔二楼。秋霜已于行进间出鞘,眨眼人至剑至,但琴师似早已算准,已翩翩然落于台上。台上小蝶独舞,琴师独奏,舞乐之和,妙不可言。

琴师果真并非琴师,而是连环命案的凶手凌逸。

凌逸抚琴,突然变奏,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势难阻挡,随之而起的是嫖客与角妓。嫖客并非嫖客,已然长剑出鞘,一齐攻向白玉笙,角妓并非角妓,在嫖客长剑未至之际,已是银针齐出,打向白玉笙。

满天星,洒银针;银针过,不留痕。

角妓袖中银针确为满天星,只是于出手速度、手法等技艺上差小燕子许多。

白玉笙不敢大意,只得暂且放过凌逸,舞起秋霜,将银针尽数拂落。银针拂落之际,嫖客已是数剑齐至,攻向白玉笙上下左右中五路。

剑势凌厉,招招要命。

白玉笙唯有飞退,待退至长廊尽头、退无可退之时,方以秋霜之锋对上嫖客渐弱之势,将五柄剑尽数斩断。使他未曾想到的是:剑虽断,嫖客却不退缩,以断剑强攻他上下左右中五路。

杀手眼里只有猎物,从不惜命。

泛着幽蓝的死亡之瞳、没有一丝血色的冷酷与狰狞、舍命搏杀的忘我与执拗……

无疑,嫖客皆为杀手。五名杀手携五柄断剑带着杀手的必死信念,想要与白玉笙拼命,既是拼各自的命,更是拼白玉笙的命。无奈之下,白玉笙唯有挑断他们的手筋,断剑应声落地,再以无极步身法,将他们尽数踢飞。

殊不知他们尚未落地,却遭别的杀手飞起一脚,踢向白玉笙。白玉笙着实未曾想到杀手冷酷无情至此,竟以同伴身体作暗器,已然无法硬接,唯有暂且躲入临近一间暖阁,以期避开人肉暗器。

破门而入,入门心惊。

原来暖阁里早已埋伏女杀手,待他破门之际,已是银针齐发,各有侧重,甚有章法。他虽翻转腾挪,竭力躲闪,却仍中招,遭银针命中左肩受伤处。情急之下,他脚踏无极,忍痛将女杀手们悉数点穴,再急急转身,迎战紧跟其后的持剑杀手。

无疑,整座妓馆已没有嫖客与角妓,只有杀手!

杀手想要他的命,要他唯一一条命。命只有一条,谁都会惜命。他要留着命救出小燕子,最终回到桃源与小燕子成婚。在此之前,谁都不能要他的命。谁想要他的命,他便跟谁拼命。

拼命不是拼死,而是拼活。

他想要活着,想要与小燕子一起活着。纵然清风道长已使他绝望,可一想到小燕子,他便会再燃火焰,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勇气。

秋霜在手,冷漠绝情。

白玉笙握紧秋霜,化守势为攻势,在杀手们尚未数剑齐出之际,已是脚踏无极,剑随人至。身法之快,快若疾风;出剑之快,快若流星。杀手们未及闪避,已遭白玉笙挑断手筋,再加点穴,动弹不得。

杀物者,有违道。

他不愿杀戮,唯有挑断杀手手筋,使其再不能杀人。殊不知杀手手筋断时,已无活路,唯有咬碎口中毒药,自尽而亡……

自暖阁出,若遇杀手,或挑断手筋,或点穴定身。白玉笙不再手软,以攻代守,由暖阁攻至长廊,由长廊一路猛攻,手与剑并用,剑与身法合一,须臾之间已回到原先凌逸抚琴之地。

一在楼上,二在台上。

台上一舞一乐,尤其和美,妙不可言。凌逸仍自抚琴,瞧白玉笙活着现身,既不讶异,亦不心惊,如同尽在掌握之中。小蝶独舞,翩如彩蝶,虽已累乏,但凌逸琴声不止,她便翩舞不止,直至最后一口气断绝。

肩伤复痛,时刻警醒。

白玉笙正欲飞身下楼,与凌逸决战,奈何凌逸琴声突变,阁门竟是无人自开。霎时阴风与西风交汇,一片混沌,肉眼难辨,却自飞沙、走石之间缓缓走出一位长发结鬟的姑娘。

俏皮一笑,恍然如梦。

那姑娘一步一步,缓缓入阁,站于白玉笙入阁之初所站位置。但她并不上楼,既不看凌逸,亦不看小蝶,却自冲白玉笙俏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