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21865600000278

第278章 中计

冷月清辉,拂埃落尘。

铁无私朝六扇门飞奔,握剑之手已在蓄势,蓄守势,蓄攻势,蓄不败之势。无疑,狱卒包天是除昏迷不醒的荀巽外唯一一位看过凶手模样的知情者,已成为能否捕获凶手的关键,不容有失。

何况,他曾承诺过包天,作为帮他破案的回报,他会竭尽所能将包天调离天牢。他一向重诺,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一路飞奔,一路思忖。

显然,他在疑惑,疑惑凶手为何会选择在六扇门动手。六扇门高手如云,虽已今非昔比,却仍保留相当战力,凶手极其惜命,显然不应硬闯,最合适的动手时机应该在几名值夜捕头带包天回六扇门的路上。

思忖之际,脚步不停,握剑之手不松。在离六扇门只有百丈时,铁无私突然停下,只因他已看到对面飞奔而来的一众来者。

来者数十人,竟皆为六扇门捕头。

由副总捕林靖率领,六扇门高手齐出,无疑使铁无私不安。铁无私预感到的是不安,捕头们感受到的却是茫然。抬眼望去,连同林靖在内,所有捕头皆怔怔看着铁无私,似未曾想会在半路遇上。

铁无私怒道:“谁让你们擅离职守!”

众捕头从未见过铁无私动怒,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皆低垂脑袋,用余光瞥向为首的副总捕林靖。林靖瞧着自己已是躲不过,只得上前,道一声“是……是属下”,便如囚犯临刑,额头冒汗。

铁无私厉声道:“谁给你的权力!”

林靖委屈道:“难道不是总捕遇袭,命属下前来支援?”

铁无私道:“混账,本捕命你们留守六扇门,保护包天周全,何曾需要你们支援。”

林靖道:“传令者持总捕令牌,属下一时不察,请总捕恕罪。”言语之间,林靖已自腰间取下一块古铜令牌,递与铁无私,接着道:“不过总捕放心,六扇门里尚有十位兄弟,相信没有人敢硬闯……”

铁无私嚷道:“快,快回六扇门!”

话音未落,他已当先一步往六扇门飞奔。林靖虽不甚机灵,到底不算愚笨,瞧铁无私神情,已然发觉中计,遂领着所有捕头一齐跟在铁无私身后。只是将走数步,铁无私突然停下,怔怔看着看不清的前方。

夜色无边,西风更紧。

捕头们只得跟着停下,眺望各自看不清的前方。他们大多于赵峻任总捕期间入职六扇门,与铁无私并不相熟,却皆曾听过有关铁无私的传闻。传闻中的铁无私不近人情、铁面无私,令人敬畏。

敬畏,往往是畏中带敬,畏多过敬。铁无私重回六扇门虽不足一月,却时常夜宿六扇门,可谓以身作则,对下属亦要求甚严。遇有悬案,昼夜不休,直至破案为止。故而虽短短一月,捕头们已尽知传闻非虚。

林靖道:“总捕为何停下?”

铁无私道:“快,你们先回,务必保护包天,本捕随后就到!”

林靖恭恭敬敬道一声“属下遵命”,便领着一众捕头往六扇门飞奔。原来,林靖本为赵峻府上管家表侄,受管家举荐,方得以入职六扇门。后因颇有些拳脚功夫,且极卖力讨好赵峻,遂被提拔至副总捕。

副总捕之位,已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

本想顺着赵峻这截高枝往上爬的林靖,为人圆滑,瞧着赵峻已是失势,自然急于与赵峻撇清关系,唯铁无私之命是从。故而当假传铁无私之命者出示总捕令牌时,他二话不说,率领一众六扇门高手前往支援。

显然,他已自知中计。

那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如今的六扇门防备空虚,是凶手作案的最佳时机。

一众捕头走后,独留铁无私一人,怔怔看着看不清的前方。铁无私眼里看到的是看不清的前方,心底却在思索百思不解的疑惑。

显然,他信不过那留守六扇门的十名捕头。

他接过令牌之时,已是震惊,总捕令牌,再熟悉不过。他反手摸腰间,却发现自己的令牌早已不翼而飞。自本朝初立起,六扇门总捕以令牌为凭证,见令牌如见总捕。他实实在在不该责备林靖擅离职守,只因他自己丢失令牌在先。

思绪飞起,百转千回。

他竟不知何时弄丢令牌,最后一次看到令牌是在受命赶赴天牢时。或许令牌遗失于天牢,遭凶手捡走;或许令牌遗失于荀府,荀巽已成为凶手的目标;或许令牌遗失于宫中,宫中有凶手的内应……

他时刻提醒自己,提醒自己镇定。

眼前紧要的不是结出果的因,而是已然发生的事实。凶犯以令牌将六扇门高手尽数调走,显然是想趁六扇门守备空虚杀包天灭口。

使他想不明白的却是那名假传消息的捕头,若凶犯的目标只是包天,只需引开六扇门高手即可,不必引他奔回六扇门。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凶犯的目标不只包天,另有一个庄稼。

庄稼,实实在在是一名菜农。

或许他会看走眼,或许他尚未看到庄稼的另一面。使他担忧的是,他离开禁军值房时,那名假传消息的捕头并未离开……

或许捕头不是捕头,正如狱卒不是狱卒,禁军不是禁军。

铁无私最后看一眼看不清的前方,便转身往禁军值房飞奔。无疑,他已预料到结局,但命案远未结束,那只是庄稼个人的结局;显然,他会自责,一日之内,凶犯接连作案,是他出任六扇门总捕以来从未有过的窘境。

他在明,凶手在暗。

除却知道凶手擅使软剑并与徐先生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外,他对凶手一无所知。凶手却走一步算十步,走十步算百步,将他的路完完全全堵死。横在他身前的是一堵既高且厚的墙,想要穿墙,尚需一段接一段头破血流的撞击。

但他不甘心,仍抱有一丝希望。

看到禁军值房外的一胖一瘦值夜禁军时,那丝希望大增,希望自己的预料错误,希望那名假传消息的捕头只是一时贪玩。抬眼望去,禁军兵士身姿挺拔,眼如猎鹰,洞察着一切潜在的危险。

铁无私道:“本捕离开之后,可有异常?”

瘦兵士道:“并无异常!”

铁无私长舒一口气,却在走入值房后怔住。禁军兵士口中的并无异常是相对于值房之外而言,值房之内却已命案徒生。抬眼望去,值房空无一人,只有一具惨遭封喉的尸体躺在地上。

一剑封喉,剑痕细薄。

凶手擅使软剑,凶手的腰带即是剑,一旦凶手解下腰带,便有受害者命丧黄泉。凶手擅伪装,遇狱卒则化而为狱卒,遇禁军则化而为禁军,遇捕头则化而为捕头……凶手譬如夜,一旦入夜,万物皆与夜同色。

夜黑如墨,羽白如雪。

铁无私弯腰捡起尘上的一片白羽,本是纯净的白,却偏偏与命案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