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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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女侠的纠缠

逍遥客栈,二楼雅间。

昨夜与蓑衣剑客一战,已然打乱白玉笙的计划。他最后看一眼天元府后院的那座七角凉亭,便纵身一跃,离开那座距离天元府只有百丈的房顶。回逍遥客栈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七里镇外的那座七角凉亭。

凉亭多以四角,鲜有七角。

白玉笙发现极乐岛上的凉亭多为七角,梦瑶台如是,醉忘仙如是,天元府亦如是。或许傅青山念旧,看到七角凉亭便可睹物思人;或许七代表七年,寓意七年的等待;或许有别的与傅青山有关的原因……

夜色褪去,日出东方。

没有秦刚纠缠,他总算睡一个安稳觉。但他并未完全睡着,而是陷入半醒半寐之间,一半是梦,一半是醒。他梦到林三混入牢房,救出小燕子;梦到傅青山命他行刺皇帝,他一剑刺中皇帝咽喉;梦到狼烟四起,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

他不喜欢梦,却不得不梦。

一旦进入梦,便难以左右梦的好坏。有时噩梦惊醒,美梦中断,有时春梦缠绵,冬梦寒心。梦有百态千姿,人生有多长,梦便有多长。梦就像人的影,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咚咚咚,咚咚咚……

白玉笙初以为是秦刚酒醒后过来纠缠自己,因而任门外之人如何敲门,他已打定主意不开门。后来他嫌敲门声太吵,便自顾自踱步到窗前,想要在秦刚破门前跳窗逃离,只是他刚打开窗,便听到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爽朗之中夹杂着些许不快。他正自辨别声音的主人,却听“轰”的一声巨响,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抬眼望去,易筱君正气鼓鼓地站在门前,左手拎酒,右手拿鸡,直直盯着正欲跳窗的白玉笙。

易筱君道:“你是要为燕姐姐殉情?”言语之间,她已走进房里,将美酒与烧鸡放桌上,却不忘打量起白玉笙,接着道:“多亏本女侠及时踹开门,将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你强行拉回来。”

白玉笙并不答她,却自离开窗,往桌前走,复瞧一眼那扇被她一脚踹坏的房门,再瞧一眼桌上的美酒与烧鸡,不禁想起秦刚。数日之前,秦刚亦曾于清早带着美酒与烧鸡来访,之后便赖着不走,反复纠缠。

他有预感,预感易筱君会赖着不走。

与易筱君相较,秦刚反倒客气得多。至少秦刚是一直敲门,并未恼怒,咧嘴憨笑,更未一脚踹开房门。踹房门既需要力气,亦需要勇气,更需要踹门者怀有一颗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心。

易筱君道:“你当真是一个谜,令本女侠百思不解。”

白玉笙道:“不该你来。”

易筱君道:“除本女侠外,还有谁敢来看你,不是被你灌醉,便是被你撵走。本女侠瞧你昨夜决战辛苦,故而带上烧鸡美酒犒劳你。你倒是会做人,非但不感激,反倒数落本女侠的不是。”

言语之间,她已拆开烧鸡,立时有肉香扑鼻而来。但当她打开酒壶封盖之后,霎时便有酒味源源不断自酒壶飘出,先淡后浓,转瞬便盖过肉香,直至满屋酒味,如临酒室,生出如醉似幻之感。

白玉笙道:“昨夜可是你在天元府后院?”

易筱君道:“你眼睛真好。”

白玉笙道:“与你一起的,想必是他。”

易筱君道:“真扫兴,美酒烧鸡当前,非要提他做什么。今日只管喝酒吃肉,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白玉笙道:“我不喝酒。”

易筱君道:“却不知那日在酒室喝下第一杯酒便醉倒的是哪位英雄,这坛酒可是酒老怪新酿的美酒,本女侠瞒着臭和尚与臭道士偷来。你若不尝尝,便是辜负本女侠的一番美意。”

白玉笙道:“你想灌醉我?”

易筱君道:“不用灌,酒老怪说得对,美酒譬如美人,需细品慢尝。若胡喝海饮,便是暴殄天物。”

白玉笙道:“是他让你来的。”

易筱君佯装生气,瞪着白玉笙,嘟嘴道:“说好不提他,你非要提。既然你主动提他,那本女侠便多嘴问一句,你与他之间究竟有何过节?”

白玉笙道:“你最好永远不要知道。”

易筱君道:“为何?”

白玉笙道:“没有为何,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过去的人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再旧事重提。”

言语之间,他竟是生出些许哀愁,倒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洒脱。尤其在看到易筱君的脸时,自然而然便会想起傅青青,想起与傅青青有关的往事。原来不管他如何回避,夹在他与傅青山之间的永远有一个傅青青。

易筱君,傅青青;傅青青,易筱君……

他不敢再看易筱君,怕看久会失态。与其说他怕的是失态,倒莫若说他怕的是看久会把易筱君当成傅青青的替代者。易筱君是易筱君,傅青青是傅青青,她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不知道傅青山有没有把易筱君当成傅青青的替代者,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易筱君当成傅青青的替代者。易筱君总说他是一个谜,可在他看来,傅青山才是一个谜,一个连他都琢磨不透的谜。

易筱君道:“不提就不提,咱们来喝酒。”

白玉笙道:“一定要喝?”

易筱君道:“当然要喝,你跑得比本女侠快,飞得比本女侠高,剑法比本女侠好,本女侠唯一的优势便是喝酒。所谓以己之长对敌之短,本女侠若不把你灌醉,很难看住你。”

白玉笙道:“你是赢者,没有必要听他的。”

易筱君道:“师命难违矣。”

白玉笙道:“师命?”

易筱君道:“都怪那臭和尚,臭和尚是输者,天元阁本想使唤臭和尚,但臭和尚爱喝酒,舍不得离开醉忘仙,只得央本女侠替他。本女侠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酒,但本女侠还是愿意替他。”

白玉笙道:“酒葫芦装的自然是酒。”

易筱君道:“你应该知道本女侠指的是什么,若换做他们,不仅会缠着你,还会一口一个贤婿的叫你。”

白玉笙道:“他们在玩笑。”

易筱君道:“玩笑?那臭和尚与臭道士却是极钟意你,整日在本女侠面前念你的好。至于本女侠的想法嘛……”

白玉笙打断道:“你慢慢喝,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已脚踏无极,由大敞的房门跑出。直至跑出客栈,跑到长街之上,方放缓脚步。他有他的原则,他不在意酒和尚与不羁真人的想法,更不想知道易筱君的心思。

只当是玩笑,玩笑之后,风吹无踪。

但他没有心思玩笑,他需要专心走脚下的路。林三混入牢房,能否得手尚难知晓;夺剑大会之期将近,皇帝是否亲临尚未可知。他走在一条未知的路上,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免被未知打一个措手不及。

逍遥客栈,二楼雅间。

易筱君一斟一酌,细品慢尝,直至将一整壶酒品完,方缓缓起身,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