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北京户口
21859000000010

第10章 胡老板进京(2)

胡河南请邹老是想要海岛市靠海的一块地,那块地临海,有1000亩,盖了商品房能赚几个亿。许多地产商都盯上了。陈贝贝给自己留了后路,因为李老板李艳阳恰恰也是看上了这块地。李老板是安徽的煤老板,现在国家对煤矿管得严,他想转行干地产,第一单就看上了海岛市的这块地。李老板和胡河南急于找邹老,是因为邹老曾经在那个省当过官,他当年的秘书是现任海岛市市长。在李老板看来,只要邹老发话,那块地就板上钉钉了。陈贝贝善于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她知道,既然两位老板不约而同地为同一件事找自己,至少说明了她在这件事上的份量,她倾向于谁,就会为谁带来大得吓人的利益。那么这巨大的利益跟她是什么关系呢?陈贝贝的心嘣嘣乱跳起来。

放在床边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陈贝贝看了一下,是胡河南:贝贝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今晚如有唐突之处,请见谅。晚安。陈贝贝笑笑,回了两个字:晚安。刚回完信息,另一个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是李老板。陈贝贝刚按下接听键,李老板就嚷嚷开了:贝贝,你晚上是不是去一号厅了?陈贝贝想了想,说,是啊。李老板说,本来我订好了一号厅,让许多多给退了。陈贝贝说,是吗?李老板说,晚上都是谁呀,来头这么大!陈贝贝含糊地说,也没谁,是,许多多的朋友吧。李老板说,哦,都是哪些朋友?什么路数的?陈贝贝装出倦态,嗲声说,哎呀,你就别再问了,人家明天一早还要坐几十里路的车去演出呢。

挂了电话,陈贝贝十分自责。她包里有三个手机,红色的手机是专用于李老板的,所以她和李老板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没有别人的电话打进来,这让李老板十分欣慰,相信她的忠诚。下午接到许多多的电话,就忘了及时关掉红手机,幸亏没别的事,不然……陈贝贝冷笑了一下,不然又怎样?正像许多多说的,她欠李老板的已经还得差不多了。一想起许多多,陈贝贝就躺不住了,许多多一直在帮她,虽然每次都要回报,毕竟是帮她。她不能确认她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着友情。她能够确认的是,她儿时是有朋友的,是有过真正的友情的,只是这些年来友谊离她已经十分遥远了。从她开始唱歌以来,一直以利益来权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友谊渐渐变成了一个生疏的词。一种孤独感像雾一样把她包裹起来。她突然想和人说话,可是想了半天,能说话的人竟然只有许多多。

多多姐,你那里,有人吗?陈贝贝在电话里说。许多多说,有啊,怎么会没人呢?陈贝贝有点失望地说,哦。许多多说,傻瓜,我不就是人吗?什么事,说吧。陈贝贝说,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聊聊。许多多说,现在?陈贝贝说现在。

下了楼,凉风一吹,陈贝贝的孤独感散去了许多,她有点后悔深更半夜地去找许多多了。但是既然约好了,陈贝贝就不会改变,只不过她倾诉的愿望已经不再强烈,而是要理智地把握眼前的机会,陈贝贝相信,许多多比她有经验。

身无分文的他还是凭着岳父的关系,从银行贷到了款并飞快地盖起了房子。

其实陈贝贝打电话问许多多那里有没有人的时候,许多多骗了她。许多多那里确实有人,一个可以让她叫爹的男人。那个人不会在许多多那里过夜,那时正准备离开。没有人知道,许多多三十岁前是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现在还差一年半。尽管没有书面合同,毕竟也是约定。这在大都市里已经不是新闻。

海岛市临海的那块地远在天边,按说与京城没什么关系。但自从有了房地产开发这个行业,所有的地产商无一不在摸高,开始时是在摸市里的关系,后来就飞快地就把高度抬升到了北京。北京犹如一株硕大无比的参天大树,根须牢牢地抓住了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为了那块地,海岛几个房地产大老板都在往北京跑着找关系。那块地很重要,不仅仅是赚钱,还有身份、名望、地位,胡河南十分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他也来了,而且是志在必得。

胡河南从公务员的位置上辞职后,凭着岳父的关系在河南老家拿到了第一块地。身无分文的他还是凭着岳父的关系,从银行贷到了款并飞快地盖起了房子。到岳父安全退休时,他已经是老家首屈一指的地产商了。我是一条鱼,一条大鱼,但老家只是一碗水,我要到海里去。胡河南离开老家时说了这番话。

岳父安全地死去时,胡河南已经是海岛市声名显赫的地产商人了。胡河南深知,岳父安全地死了,对他是个巨大的利好,他所有的原始积累从此也就安全了。他对因失去父亲痛不欲生的老婆说出自己的判断时,原以为老婆会骂他,谁知老婆竟破涕为笑,吹出了他所见过的最大的一个鼻涕泡:真的?真的安全了?他点点头,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真的。老婆激动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河南,河南啊,咱的钱谁也拿不走了,哦。

安全地失去了岳父的胡河南是底气十足地来到北京的,对通过陈贝贝打通邹老的关系他有充分的把握。从他几个月前见到陈贝贝起,他就对拿下陈贝贝充满信心。陈贝贝眼神里有一种和胡河南共通的东西,那就是自卑和茫然,别人看不出,胡河南一眼就看穿了。那种藏在眼睛深处的自卑是出身卑微的人所共有的,只需要犀利的动作就可以击穿,要么是犀利的利益,要么是犀利的打击。胡河南冷静地近乎残忍地解剖陈贝贝时也是在解剖自己,他发现只要击穿了陈贝贝,其实他们就相互俘获了。他摇摇头,想重新回到来京的目的上,但陈贝贝生动的小脸,结实丰润的身子和令人心颤的声音却挥之不去。

胡河南试图把脑子里的陈贝贝赶跑时,陈贝贝正在来宾馆找他的路上。后来胡河南把这称作心有灵犀。陈贝贝刚刚和李老板吵了架,吵得很激烈,后果很严重。李老板虽说经商十分精明,但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粗人,他的眼睛除了利益攸关时闪着精明锐利的光芒外,通常是空洞茫然的,陈贝贝说那眼神像一只猿猴对着一群导弹。这句话成了吵架的导火索,李老板的瓜脸一下就沉下来,我是猿猴,我连人都不是,没有你在一号厅陪的秃头好看!陈贝贝说,你说什么呢,什么秃头?李老板说,什么秃头你心里清楚,昨天晚上一号厅就被那只秃头照得亮堂堂的。还骗我!被李老板知道了底细,陈贝贝有点急,什么秃头,人家是平头,许多多的朋友。李老板说,许多多的朋友拉上你干嘛?男人跟女人能做朋友吗?陈贝贝说,你不相信我,你调查我?李老板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贝贝急了,老李你把话说清楚了,我做什么了?李老板说,你做什么你自己知道,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陈贝贝说我去多多那儿了,哎老李,你是我什么人?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李老板说我管不着?我要不管你还在稻田里种地呢!陈贝贝说你有完没完,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啊?李老板冷笑一下,哼,老子在你身上花的是真金白银,你还给老子的是使不坏的皮肉,你不是也快活得嗷嗷叫唤!陈贝贝脱口而出,你是个流氓!李老板说流氓也不想戴绿帽子!陈贝贝拿起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转身离去。杯子在地上无声地跳了两下,竟然没碎。地毯很厚。

这种光鲜的生活正是她在山村时做梦都想要的,真正得到了,心里却空得要命。

走出宾馆的大厅,陈贝贝的眼泪哗地流下来。她委屈极了。这种光鲜的生活正是她在山村时做梦都想要的,真正得到了,心里却空得要命,除了许多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陈贝贝打了辆车,准备去找许多多。路上,她给许多多打了个电话,拨出号码时,她突然有一种期盼:许多多不要接她的电话。许多多果然没接。陈贝贝毫不犹豫地告诉司机:去昆仑饭店。

胡河南的思绪刚刚从陈贝贝身上回到自己拿地的计划上,房间的门铃响了。胡河南打开门,见是陈贝贝,意外极了。陈贝贝没说话,径直走进房间。在陈贝贝从身边走过的瞬间,胡河南清楚地嗅到了青春女孩所特有的体香,看到了陈贝贝眼角的泪痕。

胡河南递了张纸巾给陈贝贝,开玩笑地说,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怎么了贝贝?陈贝贝接过纸巾,迅速地掩在眼睛上,再次哭起来。胡河南有点手足无措,他十分清楚女人这个时候是最软弱的,软弱到近乎暗示,甚至近乎邀欢。但,他还是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陈贝贝的头发。他发现陈贝贝的头发是湿的,心里犹豫了一下。陈贝贝把他的那只手抓住了,并顺着他的手,一路呜咽着把头靠在了他肩上。胡河南迟疑了一下,把陈贝贝的头揽在胸口。陈贝贝的泪水打湿了胡河南的衣服时,她抬起头,寻到了胡河南的嘴唇。胡河南脑子空了,没有地了,也没有计划了,他紧紧地抱着陈贝贝,驾轻就熟地把自己埋进她迷人的体香里。

陈贝贝的身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胡河南惊叹陈贝贝那精致到无以复加的身子竟然蕴含着那么汹涌的激情,爆发出那么澎湃的能量。陈贝贝一次次地把他唤起,又一次次地把他摧垮,整整一个下午,不言不语的两个人用身体把对方彻底俘获了。

天黑的时候,门铃像一位有教养的知性仆人,彬彬有礼地响了。胡河南抬起头,愣了一下,陈贝贝把他的头重又揽进自己的怀里。门铃响第二声的时候,胡河南起身。陈贝贝抢在胡河南的前面套着饭店的睡袍去开了门。是许多多。

许多多见了几乎半裸的陈贝贝顿时愣住了:你真在这儿?

陈贝贝骄傲地扬起脸,嗯哼,我在呢。陈贝贝还在兴奋中,面若桃花。

胡河南已经胡乱地套上衣服,尴尬地给许多多让座,倒水。陈贝贝旁若无人地依偎在胡河南身旁。

胡河南把水杯端给许多多,问,多多,你找贝贝?

许多多不知是尴尬还是不快,一边喝水一边说,有人找贝贝,电话都打炸了,打不通,找到我那儿了。

她有一种被轻视,被冷落,被抛弃的感觉,这使她无法压制住自己的不快。

胡河南看看陈贝贝,陈贝贝漫不经心地说,谁找我?不就是老李吗!

许多多说,到外边去跟你说。

陈贝贝不出去,胡河南为了缓和气氛,张罗着一起吃饭。许多多微微叹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去餐厅的路上,三个人都不说话。陈贝贝挽着胡河南,两人走路有些发飘。

许多多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陈贝贝如此迅速地和胡河南弄到一起,她毫无思想准备,甚至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预感到一定会有事。还有,陈贝贝越过自己,直接上了胡河南的床,胡河南越过自己,直接把陈贝贝弄上了床,多少都有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有一种被轻视,被冷落,被抛弃的感觉,这使她无法压制住自己的不快。不过许多多就是许多多,这种不快,被她一点一点地丢到了去餐厅的路上,走进餐厅时,她又成了那个沉稳而又善解人意的许多多。

不在自己的酒店吃饭,许多多轻松了许多。胡河南举起酒杯在许多多面前停了一下,一饮而尽:多多,胡哥给你赔罪。许多多笑了,胡哥何罪之有啊?胡河南说,尽在不言中。

陈贝贝这时像个单纯的女孩,一边吃饭一边偎在胡河南身旁撒娇。许多多看着陈贝贝,眼角禁不住湿了,心中涌出嫁女般的惆怅。她举起酒杯,对胡河南说,哥,你要对我们贝贝好。胡河南也举起杯,跟许多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一定,一定。

陈贝贝对许多多说,多多姐,我爱上胡哥了。胡河南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吃饭。这一刻胡河南承认自己喜欢上陈贝贝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使用爱这个幼稚而可笑的字眼,他和陈贝贝只能是好上了。好上了是一个可疑的词,既可以直解,也可以正解或曲解。

那天晚上,许多多和陈贝贝都喝多了。

第二天,胡河南派驻北京的秘书开回了一辆崭新的,神采奕奕的红宝马。买车的时候秘书在电话里问,是买318还是320,胡河南说325。秘书说,325比318贵十来万呢。胡河南说,就325。

宝马真红啊,是鲜红,是火红,是激情的血液般的红。陈贝贝围着红宝马转了好几圈,问胡河南,真是给我的?胡河南点头。陈贝贝再转几圈,问,真的给我?胡河南含笑点头。陈贝贝打开车门,又关上,再打开,再关,车门关闭的声音像一个骑在马上的贵族,激情而又绅士,比乐队的低音鼓还要动听。她再次问胡河南,你确认给我了?胡河南咧开嘴,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娇小的陈贝贝一下子把庞大的胡河南抱了起来。

许多多刚上班,就看见了桌上的纸袋。她打开纸袋,发现了里面的两万元钱。许多多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从胡河南那里喝了酒,晕晕乎乎地回到了位于酒店自己的办公室,李老板正坐在办公室里等她。这个纸袋就是李老板给她的。许多多拿着纸袋出神的时候,李老板的瓜脸出现在门口。

李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客人,需要订桌你给前台打个电话就行,用不着把现金放我这儿呀。许多多对着那张瓜脸说。

李老板就像一个孩子面对自己失手点燃的一场大火,既想勇救烈焰,又力不从心手足无措。

李老板赶紧赔笑,哎呀多多妹子,这是我感谢你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许多多笑笑,我一无职二无权,你怎么能谢我呢?

李老板苦着那张瓜脸说,哎呀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是求你帮我劝劝贝贝,昨天是我不好,让她回来吧。

许多多说,你昨天给我打了电话,我就到处找她,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李老板着急了,他一着急就喝水,咕咚咕咚的往肚里灌,充分彰显了农民本色。许多多看着他,突然灵光一现,一个主意渐渐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