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侯大刚就叫起儿子扎根,准备和侯大金一块去找封樱桃。不论怎么说,毕竟是自己的弟媳妇,是两个侄子侄女的亲生母亲,即便她做错了,完全错了,那也得原谅她。不论怎么说,不能让两个孩子受苦,说起妈妈跟人家男人跑了,一辈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弄不好两个孩子一生的前程都给耽误了。正准备走,秦爱民拦住扎根,道:“你不要去了,学校那么忙,耽误了上课人家家长肯定有意见。我在家也没有事,我跟你爸一块去,遇见你婶子,我也好劝她,你们三个大男人,深浅都不是。”侯大刚一想也是,三个人两个大伯哥,跟弟媳妇说不好说,拉不好拉,劝也不好劝,秦爱民跟去最合适不过了,便爽快地答应了。还是秦爱民想得周全,她没有骑摩托车,跟侯大刚坐的二等座,如果遇见封樱桃,他自己骑车回家,她们直接打出租车回家,两不耽误。
路过镇上,侯大金提出来分开找,让侯大刚两口子去县公安局,他去镇派出所,这样希望就大些,不可能都落空。听他说的有道理,侯大刚两口子就同意了,他们去了县城。谁知道侯大金在派出所门口鱼儿一样泛个花就溜了,折回头去了他的养鸭场。他分析封樱桃肯定去县里了。一般公安局逮人都是送到县拘留所,在镇派出所不可能过夜,这是有规定的。再说了,自己有手机,侯大刚真是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在镇上。从镇上到养鸭场也就二十多里路,骑快了,也就上厕所解大手的空。
到了县公安局,侯大刚跟传达室的老头一打听,人家头摇得货郎鼓一样,说没有看见一个什么乡下女人,让他们去拘留所看看。到了拘留所打听,看门的回答得跟那老头一样。这样来回折腾了两圈,侯大刚有些烦躁了,想打道回府。秦爱民道:“你们男人就是急性子,想找人就得有耐性。”她让侯大刚坐在公安局大门口的树下歇着凉快,自己去附近超市里买了面包和矿泉水来,两口子吃着喝着,拿眼四下里瞅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公安局大门的人。眼看到了中午,公安局的人下班了,一个个前后脚地从大门里出来。侯大刚沉不住气了,道:“咱们回去吧。你看天,东北角起黑云彩了,说不定要下大雨。”秦爱民欣喜地道:“下雨好,下大雨更好,你没有看见,地都旱得冒烟了。”“下雨是好,我就怕咱挨淋,当紧咱没有带雨衣。”“那不怕,真是下雨了,咱找地方避避就是了,又不是急着回家。再说,这场雨对咱侯家太好了,雨淋坟,辈辈出贵人。”“咱爸都埋了三天了,不作数了。”“你知道个屁!按以前的规矩,咱爸该今天圆坟,现在怎么都时兴当天圆坟了,以前是三天圆坟。今天上午圆坟,下午就下雨,这是最灵验的。”“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真是下大雨,那就真回不去了,身份证没有带,找个地方住都不行。”秦爱民拿眼睛望望东北,看见黑压压乌云真的上来了,而且风也是越刮越大,道:“行,就听你的,咱们回去,明天再来。”于是他们骑上摩托车回家了。
刚走没有二里路,狂风夹带着大雨电闪雷鸣扑面而来,没有办法,侯大刚两口子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该当封樱桃有救,他们也就躲了半小时不到,就一眼看见封樱桃从雨水里踉跄着走来,到了马路中央站着不动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在她身边鸣笛穿过,情况十分危急。侯大刚两口子几乎同时发现了封樱桃,便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秦爱民一把抱住封樱桃,大喊道:“我的好妹妹,你这是做啥呢,怎么还想不开啦!”封樱桃发疯似地大叫道:“你们不要管我,让汽车把我撞死好了!”秦爱民道:“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两个孩子着想,他们实在太可怜了。”侯大刚夺过封樱桃手中的包裹,从身后推着她们到了路边的商店里。秦爱民迫切地道:“还避什么雨,我们赶紧打的回家。你看樱桃淋得湿透了,全身衣裳没有一点儿是干的,这样长了,非感冒不可。”“那我去截出租车。”侯大刚不敢怠慢,在马路上拦截了一辆的士,扶她们上了车。看她们的车开远了,他拿手机跟侯大金打了电话,“喂,大金,你不要在镇上找了,我们已经找到樱桃了,你赶紧回家吧。”接着又给侯大川打电话,道:“大哥,爱民跟樱桃打的回家了,你赶紧让咱娘烧一锅姜汤。樱桃全身都淋湿了,到了家里得让她喝碗姜汤发发汗,不然会感冒的。”打完电话,侯大刚在商店里买一件便宜的雨披披身上就赶紧骑摩托车上路了。
宋无谓当天晚上急于找侯大川也是有他的目的,龚俊敏被逮捕像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使他突然来了精神,仿佛压抑了多年的石油猛然间迸发了,认为自己有了希望有了前程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之所以当年能跟侯继续当下手,也不完全是侯继续一手提拔的他,另有隐情。宋无谓他姨夫跟侯继续是战友,在县委组织部当副部长,宋无谓初中毕业劳动了两年,感觉实在太累了,就去姨夫家跑了几趟,希望他能跟公社领导说说,在公社里或者大队里安排个脱产的职位。姨夫还真好说话,认为这不是大事,就给当时的公社书记写了一封信,让宋无谓转交。这是明情,意思是让公社书记亲自看看他,了解了解他,然后量才使用。公社书记看了信,皱了皱眉头,拿红蓝铅笔在信的左下角写道:“请继续同志酌情安排一个职位。”宋无谓拿了信找到侯继续,侯继续一看是老战友的外甥,又有公社书记的签字意见,便安排宋无谓先在大队当了治保主任,专职全大队的治安保卫。后来看他干得不错,人也忠厚老实,就发展入了党,提拔当了民兵营长,进入支部委员会。退休前想提拔他当一把支部书记的,谁知道刚从部队复员的龚俊敏突然经镇党委宣布接替了侯继续。镇党委书记亲自找侯继续谈话,话说得冠冕堂皇。龚俊敏在部队立过三等功,是个人才。其实仔细打听,龚俊敏跟镇党委书记沾着远房的亲戚,也不知道是姨娘还是姑娘的二次老表。农村就这样,虽然说上级要求民选,其实老百姓压根儿不知道就小会公布了,参加的也只有党员和村民小组组长。知道宋无谓跟侯继续走得近,龚俊敏上台后就千方百计压制他,不让他分管具体工作,尤其村办企业更不让他插手,最多管管治安保卫、妇女工作,等于把他挂起来,成了聋子的耳朵。一晃二十几年过去,当年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现在竟成了一把胡须的小老头。这么多年,宋无谓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忍耐,等待,再忍耐,再等待。现在龚俊敏倒台了,镇党委书记也换了几茬了,你说宋无谓能不高兴,能不激动!但宋无谓也有他的考虑。在侯家庄村,宋家是单门独户,前后就弟兄俩,他也就一个儿子,还未成年。当年父亲只身从微山湖东逃荒过来,倒插门到了高家,但没有三年,二老先后过世,宋无谓的母亲比较通情达理,就让两个儿子都改高姓宋了,自此与高家断了往来,只有跟姨娘还有来往。在农村,单门独户是撑不起来的,不遇到事便罢,遇到了绝大部分是看你家族的大小,家族大了就意味着你的拳头硬,家族小了那你就会被别人欺负,更别想当官管人了。宋无谓这么多年在村里一直干着,也是依仗侯家人的支撑,尤其侯大刚支持他,挺着他的腰杆,不然他早就被龚俊敏一脚踢了。侯大刚之所以强势,也是依仗侯大川的权势和他们的大家族。总而言之,宋无谓如果想当村里一把手,那必须得有侯大川的绝对支持。即便侯大川退休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镇里县里市里说话都有分量。听说侯大川下月就到点儿,有可能二线退下来,宋无谓感觉希望很大,次日一早就去县里活动了。他姨夫几年前就已经病故了,但两个姨老表还都在机关干阔事,一个在县法院,一个在县农业局,虽然没有什么过高的职务,够不上县级的领导,但也都是副职中层干部,出个主意拿个意见还是可以的。
宋无谓到了县城,先去看了姨娘。老太太虽然快九十岁了,身板还硬朗,自己单吃单住,不要人照料。在姨娘家小坐了一会儿,简单问候了几句,他就去找大表弟了。大表弟之前有三个表姐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都没有成人先后夭折了。大表弟在法院,当执行庭的副庭长,相对接触人多一些,主意自然多。到了办公室,说明了来意,大表弟不慌不忙地道:“这个好办,水到渠成的事。你先回去做通侯大川的工作,只要他愿意回老家当你的顾问,你就可以干你们村的支书。其实顾问是个虚名,他回来不回来都无所谓,你只要把宣传工作做好了,你们村里都知道他是顾问,那就没有人敢欺负你,敢跟你捣乱。”宋无谓问道:“万一侯大川不愿意当顾问呢?”“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一不让他经常回来,二不让他出钱出力,这第三他是名利双收。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你们村办企业盈利了,每年可以给他一些好处。现在全国正在大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很多老干部争着回农村老家献计献策,他何乐而不为。”“我就担心他再提拔了,听俺前庄的风水先生给他看相,说他有可能再提拔一级。”“那样更好。假如他当了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那对你更有利。”“不是说领导干部不能在企业兼职吗?”“在老家农村兼职做顾问与在企业兼职两码事,国家是支持他的,这是扶贫,不是捞什么好处。”“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你还得抓紧时间,现在那个姓龚的位子正缺着,别万一镇党委再派去支书,你就白忙乎了。”“那我现在就回去。”“让你抓紧也不是这一会儿,咱弟俩好久没有见面了,中午我们一块吃个便饭。现在机关不比以前,中午不能喝酒。”“那行,我中午就不回去了。凑这空儿你能不能打听打听龚俊敏、周庆祝到底犯的什么罪?”“你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想知道,心里有数。”“那行,县反贪局的副局长是我同学,我帮你问问。”
中午在大表弟单位食堂吃了饭,眼看下起大雨,大表弟想留他,等雨停了再走,但宋无谓回家心切,就要了雨衣披身上骑摩托车回去了。
在路上正巧遇见侯大刚,两个人像是多年没有见过面的朋友,你一言他一语地聊开了。宋无谓特别兴奋,道:“你知道龚俊敏犯的什么罪不,他是犯的贪污罪,聚众赌博罪。”侯大刚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大表弟上午刚打听到的。”“龚俊敏这么快就交代了,也太孬种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公安、检察有的是办法,不打你不骂你,你却乖乖地、麻利地交代问题。”“不打不骂,那是用的什么办法?”“让你站在太阳地里举着手晒湿毛巾,毛巾晒干了,再搁水里湿了让你继续晒……”“晒毛巾有什么难为人的?”“不信试试,一小时你就不撑劲了。还有就是往你脸上抹蜂蜜,然后让你在太阳地里立正站着。”“那蜂蜜不遭苍蝇?”“就是。苍蝇爬了你一脸,却又不让你动。”“我的个乖乖,这招真够损的。”“还有更狠的,用二百瓦的灯泡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照着你,不让你睡觉,八个人两人一班,六小时一换班,轮流审问你。”“那不比死的滋味还难受?”“就是说的。龚俊敏、周庆祝到里面没有撑到二十四小时就全部交代了。人家才会玩,你交代完了,还问你,打你吗骂你吗,刑讯逼供你吗,你肯定说没有,那没有就让你在交代书上签字注明。”“周庆祝犯的什么罪?”“那倒没有打听仔细,反正比龚俊敏还重。”“他们都是贪污哪里的钱,是不是咱村工厂里的钱?”“就是的,倒卖设备、产品、原材料什么的,卖的钱都拿去跟咱镇第一副镇长满太堂一块赌博去了。”“照你这么说,那满太堂也脱不了干系?”“你看看,他跟龚俊敏一块被逮捕的。”“我的个乖乖,真是想不到。”“就是的呢,想不到他们胆量也忒大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听俺老表说的。”“龚俊敏进去了,你不是正好的机会,抓紧活动活动看你能不能干上咱村里一把手。”“干不干还不是你老大一句话的事。”“俺老大没有问题,回去我跟他说。”“你也不要说别的,他只要愿意干咱村里顾问就行。”“那更简单,一句话的事。”“那就看你的了。”“行,你等信吧。”
在回家的路上,秦爱民一直不停地开导封樱桃,主要是让她多想想两个聪明的孩子,多想想四口之家的幸福,多想想侯大银的好处,直把封樱桃说得一边哭一边频频点头。她的嗓门没有多高,几乎都是耳语的,怕被开车的师傅听见耻笑她们。
到了家里,薛英早把姜汤熬好了,但封樱桃没有喝,也没有换衣服,“扑腾”跪倒在侯大银面前,哭着道:“我做错了,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孩子,要杀要剐随便你吧!”侯大银气得直跺脚,不知道如何处置,倒是薛英有主见,一把拉起封樱桃,激动地说:“看你还说啥不,乖孩子快起来,赶紧换衣裳,把姜汤喝下去,天大的事,身体要紧!”不由分说,薛英、秦爱民、李素梅娘三个把封樱桃拉进里间屋,帮她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了,又强行把姜汤灌进肚子里,拉被子蒙住头让她躺床上发汗。封樱桃仍是大哭不已,薛英在一旁不停地劝着,道:“乖孩子,人不怕犯错误,关键是得改正错误,只要是改了,那就是好孩子,大人孩子都会原谅你。邓小平那是啥人物,领袖!但他也不止一次地犯错误,但到末了他老人家不还是全国人民的领袖!受人敬仰受人爱戴。你也一样乖儿!你别看大银打了你,那是他一时间的赌气,其实他心里疼着你呢。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是见外。这是老古语,你可得记心里……”看见封樱桃迷迷糊糊睡着了,薛英走到客厅,对孩子们道:“你们该干啥去就干啥去,樱桃交给我了。”
看见侯大刚、侯大金也先后到了,侯大川道:“大银,你去把大利叫来,咱弟兄几个把咱爸丧事的花销算一算,我明天就该回去了。”侯大银问道:“让三哥去哪里?”“当然是去你二哥家。”秦爱民听说,马上道:“那我赶紧回家做几个菜去,你们都忙了几天,也该喝喝酒解解乏。”李素梅道:“我也跟你去帮忙。”“那可感情好。”看见她们手牵手地走了,侯大刚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侯大金道:“你去东庄上买几个荤菜去,俺家里就剩素菜了。”侯大金接过钱,没有急于走,道:“怎么没有荤菜,咱舅舅家给咱爸上的三鲜贡那只老公鸡不是还没有杀嘛,干脆晚上杀了吃了算了。”“老公鸡还是不杀了吧,你二嫂说留着打鸣的。”“那得折成钱算你家买的。”“行,不就是一只公鸡嘛,俺家的青菜都给伙房了,还没有算呢。”“青菜还算账,你真小气。”“还说我小气,一只老公鸡你不是也一直惦记着嘛。”侯大川不耐烦地道:“大金你也是,你二哥叫你去买菜你去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侯大金争辩道:“不是废话,一只老公鸡值百十块钱呢。”侯大刚道:“我给你的二百块钱就算我买老公鸡的行不行?”“那行。”侯大金说完转身到院子里,骑上摩托车就走了。
在去侯大刚家的路上,侯大刚推着摩托车跟侯大川交头接耳道:“大哥,跟你商量个事。”侯大川问道:“什么事?”“宋无谓想让你当他的顾问。”“顾问?怎么顾怎么问?”“你一个月也就来一趟两趟的。你如果愿意,村里可以按月开你工资。”“工资不要,来回的路费也不要,就算为老家做贡献了。我和你嫂子的工资足够我们花销的。”“这么说你答应了?”“没有问题,只要他能当上村党支部书记。”“你能不能帮他跟县里镇里说句话?”“这个肯定不行!我从不为别人当官走后门。不过,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人品不坏。”“那只能让他自己跑关系了。”“你可以让他把我的想法告诉镇党委,如果镇里同意他,我可以在市里给村里跑跑项目、技术,争取扶持资金什么的,比如说农业生态经济开发等。我是无偿服务,一分钱不要村里。村里百姓把我培养出去,我应该知恩图报,吃水不忘挖井人嘛。”“那行,我明天就告诉他。”
他们到了家里,侯大金已经买来菜装好盘摆桌子上了,侯大利与侯大银也到了。秦爱民从酒柜里拿了两瓶红瓶的“今世缘”白酒,道:“今天把樱桃顺利地找回来,我心里没法再高兴了,你们就喝这个吧。尽量喝好,两瓶不够,家里还有。”说完拉着李素梅去了东屋,“走,大嫂,让他们喝酒,咱去找月仙聊天。”侯大金把剩的钱交给侯大刚,道:“买菜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七,还剩七十三,给你吧。”侯大刚道:“你留着就是了,还给我干什么?”“咱是亲兄弟明算账,二嫂都那么讲究,我不能黑闷心钱。”“你这样就对了,做人就得跟麻将中的白板一样。”“看你说的,我一直就这样。今天你们去县里,我在镇派出所跟猫头鹰一样一直蹲那里等着樱桃。”“你等没等谁知道,反正没有人看见。现在有手机就是不好,他明明在家里蹲着,却在手机里说他在单位上班,我就遇到过这样的人。”“二哥你这话就不中听,是不是不相信我!”侯大川插话道:“你们别闲扯了。大刚,你把咱爸丧事的花销跟大家算算,让我们心里明白明白。”侯大刚起身去了里间,侯大银打开酒瓶给大家倒酒。
侯大刚把几本账簿拿出来,念道:“总收入是八万五千六百四十五块整,总支出是十一万二百一十块整,亏二万四千五百六十五块整。从思源那里拿了九万,其余是从账房里支的。现在我这里的现金是六万五千四百三十五块整。”侯大利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交给侯大刚道:“我这里还有两千四,是我们矿上职工给咱爸烧的纸钱,这几天光忙了,把这事忘了。”侯大刚把钱接过来,道:“现在现金是六万七千八百三十五块整,还亏二万二千一百六十五块整。”他瞅了瞅大家,问道:“看亏的钱大家怎么分摊?”侯大川道:“还分摊什么,亏的钱都是我的。你这样,帮我查查我们局里有几个烧一千块钱纸的,我得回去退给他们。”侯大刚道:“那还查啥,反正都是你的钱,都交给你就是喽。”侯大川道:“我让你查查,你就查查,哪那么多废话。”侯大刚翻开账簿查了查,道:“一共是八个人,一人一千。”侯大川道:“你把那八千退给我,我回去退给他们,不然影响太坏了。剩余的钱你到银行存个定期,如果宋无谓当上村党支部书记,这钱就都给他,算是我捐给村里的,如果他当不了村支书,那这钱就都给咱娘,作为她的生活费。”侯大金道:“你还捐给村里干啥,想捐不如捐给我喽,我可以扩大养鸭场规模。”侯大银道:“我觉得捐给村里不值,宋无谓干长了好说,万一干个三年两载,这钱就打水漂了。”侯大利道:“我看就值,老大在市里当领导多年,一直没有给家乡办过事,老百姓都有意见了。”侯大川不耐烦地道:“你们不要瞎议论了,我自己的钱我当家,我决定捐。”侯大金问道:“去了八千还剩多少?”侯大刚道:“还剩五万九千八百三十五,差一百六十五不到六万。”侯大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零碎钱交给侯大刚,道:“要捐就捐个整数,有个零头那不叫人家笑话。这一百六十五块钱算我捐的。”侯大刚没有接钱,道:“你怪能呢,对外面的讲这六万块钱是你和老大一块捐的,你真会翘腚想巧。”“你看看,我这不是看大哥没有零钱嘛,好心当作驴肝肺了还。”“要捐也用不着你捐,我捐就是喽。”侯大银道:“百把块钱的事,你们老争就啥,搁谁身上都不是大事。来,喝酒。”于是大家端起酒杯喝酒。侯大利这时候冒出了一句,道:“大哥,你捐六万块钱,还是先给俺大嫂商量一下吧,别回家生气。”侯大川喝了一杯酒,豪爽地道:“别说是六万,一开始拿十万出来,我就没有打谱带回去,你大嫂你们是不了解,在钱的问题上她比我大方。如果她在这里的话,这八千块钱她都会不让我要。”侯大利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侯大金道:“三哥,大嫂绝对比三嫂开通。”
哥几个正喝酒,宋无谓走了来,进门就兴奋地道:“妥了,镇党委商书记找我谈了,让我当咱们村里支书。”侯大刚站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也没有人让,宋无谓自己拿板凳坐下,道:“咱们不是一块回来的嘛,我到家里一想,不行,我还是先找商书记汇报汇报自己的想法,哪想到,到了那里我还没有开口,商书记就荷叶一样摆着大手说道:来来来,正想找你呢。我问找我什么事,商书记说,我想找你谈话,准备让你接替龚俊敏担任你们村里党支部书记。谈了几句就让我回来了,说是让我回家准备准备,明天上午镇里就来咱村宣布镇党委的决定。”侯大金忙找了一个酒杯斟满酒端到宋无谓跟前,道:“恭喜你了,来,我敬你一杯。”侯大刚从厨房里拿了一双筷子放到宋无谓跟前的桌子上,道:“别光喝酒,你吃口菜压压。”侯大川瞅了瞅侯大刚,道:“正好,你把那六万块钱给无谓叔吧。”侯大刚道:“这钱太零碎了,明天我去银行里存起来交给他存折不是更好。”宋无谓不明白,问道:“什么六万块钱?”侯大刚道:“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呢,俺老大不但答应做你的顾问,还要给村里捐六万块钱。”“是吗?那简直太好了!”宋无谓端起酒杯,恭敬地道:“大川,你这样做太让我感动了!来,我代表咱们全村里的老少兄弟爷们敬你两杯酒。”侯大川端起酒杯,道:“你也不要感谢我,这六万块钱是我们弟兄五个的心意,希望你不负众望,带领全村的人提前奔小康。”“是吗?那我还是一块儿敬你们吧。”侯大刚道:“好好好,那我们一块干杯。”于是,六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