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飘动的白幡
21846700000011

第11章 风水先生高谈阔论 大川父子半信半疑

对于风水,侯大川可以说是半信半疑,打小就听老年人讲风水的问题,跟着老师到烈士陵园扫墓也是看见烈士安葬在风景秀丽的苍松翠柏之中,耳濡目染了许多关于风水的故事。他不迷信,他认为风水与鬼神是两码事,风水是科学,鬼神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风水也不可全信。他们村曾出了一位全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家,而这位表演艺术家是单门独户,全家人迁往了城市,族坟没有人管理,早已经没有了踪影,被为了多种地的农民给铲平了。据说,表演艺术家族人的头盖骨暴露出了地面,被不懂事的孩子当作皮球踢来踢去。既然临近村里有风水先生,不妨去一趟,请他来看看自己家的祖坟到底怎么样,顺便再测测弟弟们的田地是否处在风水宝地里,于是侯大川叫上儿子侯思源跟宋无谓一块开车去请风水先生了。

侯思源一边开车一边跟侯大川说话儿,“爸,听说我爷爷去世了,我的同学朋友还有同事都要来吊孝怎么办?”

侯大川仰在后座上,脱去鞋,跷着二郎腿,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尊荣。是啊,好几天没有这种感觉了,天天忙得很累得很,身累心也累,还尽些烦心事。有时候人跟人开玩笑说:你看你,忙得跟孝子一样。以前没有体会,现在终于尝到苦头了。听见儿子问话,他在嘴里嘟囔着道:“你妈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和你妈的同事同学朋友都不要来了,路途遥远,来去不方便,招待也不方便。”“但他们都想来,跟我打几次电话了,问我要地址。”“你不能告诉他们地址,没有必要让他们来,兴师动众,影响不好。”“你们单位不是来了许多人嘛。听你的驾驶员蔡叔说,到出殡的那天,你们局除了几个值班的几乎全部来吊孝,大巴车都租赁好了。”“是嘛?我还不知道呢。那我得赶紧阻止他们,影响太坏了。这不是帮我,这是操蛋毁我,不想让我干了。我得给局办公室主任吴练习打电话。”侯大川掏出手机拨通了局办公室的电话,“喂,练习吗?我是侯大川!我告诉你,你抓紧取消租赁大巴车。我父亲出殡当天你们来几个代表送个花圈就行了,千万不要都来,那样影响太坏了。中央三令五申不允许大办丧事喜事,你们这不是毁我吗!告诉你,如果都来了,我就拿你是问!对对对,一个处室一个代表可以。还有一个,来的人吊孝可以,绝不能上烧纸钱,上了也得退回去,你一定把好关。好,就这吧。”

侯大川想得周全,局里不来人不好,来多了人也不好,适可而止最好。当了一辈子的领导,老父亲病故了,单位里没有来吊孝的,岂不丢人,岂不难看!钱场不需要,人场还是需要他们帮的。出殡当天,单位里来了许多人,那是给自己撑面子的,给自己长威风的,何乐而不为。局外面的朋友、同学、伙计也都得通知,以前都是有来往的,他们家喜庆忧事都是出过钱的,现在该是货币回笼的时候,不通知他们那不是折大发了。

“马上到了。”侯大川正打盹呢,听见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宋无谓叫了一声,赶紧抬起头来,四下里望了望。

这里农村变化也不小,以前的土墙屋也都变成了砖瓦房,不比舅舅那边差,树木也多了,参天入云,在阳光的照射下,绿树白瓦,倒是一道不错的风景。路虽然不宽,但清一色水泥铺的,平坦而笔直,单讲坐在小车里的感觉,跟城市没有什么区别。路两边是一马平川的麦田,绿油油一片连着一片,整齐划一,宛如草原。油菜花儿不多。这也难怪,北方人不喜吃菜籽油,嫌它有青草味,不如豆油花生油香味浓郁。侯大川虽然喜欢麦田,但更怀念小时候的青纱帐,满地里高粱玉米,一望无垠,遍地青绿,微风吹来,高粱叶儿哗哗作响。在高粱地里可以捉迷藏,可以逮蛐蛐儿,可以找到野生的甜瓜、菜瓜,也可以找到马炮,马炮不大,琉璃蛋差不多大小,但味道跟甜瓜一样。还可以劈高粱叶儿铺地上光屁股睡觉,还可以拿高粱叶儿作掩护去偷附近生产队的西瓜。高粱叶与玉米叶最大的区别是它光滑,没有刺毛,山羊绵羊都喜欢吃,老年人喜欢把它劈下来晒干了做蓑衣。那时候还没有塑料雨衣,也很少看见雨伞,遇到下雨天农民们都是披着蓑衣外出。

侯大川按了按钮,把车窗打开,让带着麦子味的清香扑进自己的鼻孔,顿时感觉到心旷神怡,精神抖擞,像喝了一罐冰镇啤酒。

在宋无谓的指引下,车子进了村里,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侯大川下了车,环顾四周,感觉有些凄凉。没有院子,两间堂屋,一间厨房,堂屋门前长着一棵槐树,枝杈不多,很粗很高,直冲云霄。槐树上拴着两只山羊,一公一母,母的已经怀胎,很笨重,马上生产的样子。侯大川在心里说:“看起来这个风水先生是个假冒伪劣,不然他不会过得这么寒酸。”

堂屋门虚掩着,宋无谓在门口喊道:“孙二哥!”

堂屋门应声而开,一位老者走出来,笑道:“哦,是无谓兄弟,快进来坐吧。”

侯大川打量了老者一番,但见他雪白的长发在头上挽成一个揝,用簪子别住,眉毛黑而密,胡须白了,长长地搭在胸前,皮肤黝黑,瘦如干柴,上眼皮耷拉着,看不见有没有眼球。上穿一件黑色对襟棉布褂子,扣子是用棉布叠成细条扭成花儿缝制上去的,下穿黑色灯笼裤子,束着脚脖,脚穿黑色圆口平底布鞋,真的是一副道人打扮。

侯大川随宋无谓一起进了堂屋。房间里很简陋,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和家具,屋当门放着一张小方桌,对面有两个小方凳,方桌上摆着吃剩的青菜和馒头,用变成了灰色的白纱布盖着。靠墙横放着一个条几,条几上就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墙壁上贴着一张道教传奇人物张三丰的油画,两边是一副对联,用行书写道:“德行天下和谐社会,道教后人普世同乐”。看不见里间,用蓝底青竹布幔挡住了。

趁老者泡茶的空当,宋无谓跟侯大川耳语道:“他就是孙二瞎子。别看他眼睛不好使,看风水很有一套。”

侯大川没有说话,掏出香烟每人给了一支,并拿打火机帮助他们点着。

孙二瞎子泡好茶,让了座,抽着烟,定睛看着侯大川,道:“看这位先生气宇轩昂,眉宇间透着明光,一定不是凡人吧。”宋无谓介绍道:“他是俺庄上老支书侯继续的大儿子,不是外人。”孙二瞎子笑道:“在我们这一行里,不分外人内人,普天下都是凡人。人在凡间,食人间烟火,苦人间钱财,享人间福寿。”宋无谓附和道:“那是。您说的不假。”孙二瞎子问侯大川道:“先生贵庚?”侯大川道:“我今年五十八周岁了。”孙二瞎子掐指默念了几句词,抬起头来,道:“先生仕途还有长进,但长进不大,只是徒有虚名没有实权了。”侯大川在心里笑道:“你老先生胡说得跟真的似的,也许我能当上市人大副主任、市政协副主席什么的。”孙二瞎子继续说道:“官运与钱财同等,只可应得不可强求。但凡是人,都想取得官职和钱财,没有说生下来就想下地狱的。”侯大川更觉好笑,在心里骂道:“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嘛!全世界六十亿人口没有一个生下来就想死的。”看孙二瞎子还想说什么,宋无谓有些急了,抢着说道:“孙二哥,得空再闲聊吧,今天我们来有正事麻烦您,这不是侯继续老了嘛,想请您过去选个风水好的墓地,车在外面等着了。”孙二瞎子起身从条几上拿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说道:“是这样,那我们快走吧。”宋无谓从侯大川手里接过一条香烟和二百块钱放到方桌上,道:“孙二哥,这是给您的。”

从堂屋里出来,侯大川又在心里说道:“这老家伙肯定是个骗子,瞎忽悠。说了那么多的话就没有看见他的眼球,看见桌子上的钱和烟他却睁眼了,还睁得老大!呵呵,原来他是个独眼龙啊。”但看见宋无谓很迷信他,也只能顺水推舟走一步看一步了。

上了车,首先去了侯大刚的田地。他的地最远,也最大,有二十几亩,全部种的麦子,郁郁葱葱,非常茁壮。

下了车,孙二瞎子站在地头打眼罩瞭望了一下,对身边的侯大川道:“这地方很整齐,四周里没有高岗,没有洼地,水源不足,阳气也不够突出。还是换块地吧。”侯大川道:“行啊。”

他们上车又去了侯大利的地。侯大利的地分成两块,一南一北。按照孙二瞎子的指示,先去了北面的地。北面的地不大,也就七八亩的样子。

孙二瞎子看了看,也是摇头。

宋无谓道:“那就去南地。他们弟兄几个的地我都熟悉。”

侯大利的南地是在路边上,紧靠着一条小河,后面还有一座当年生产队废弃的砖窑。

到了侯大利的地边上,孙二瞎子还没有下车,就激动地说道:“这块地好,北高南低,有山有水有路,在这里安坟,后代百分之一百二的发达。”

孙二瞎子下了车,拿手又打眼罩看了看,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写满数字的圆盘和一盘米尺,让侯大川扯住米尺的一头,他一边后退一边放开米尺。米尺还真长,足足有五十米。走到米尺的尽头,他停下来,把圆盘放地上前后左右地远望,然后放下东西,大踏步向北走了大约二十步,又拐弯向西走了十步,站直了身子,对侯大川、宋无谓喊道:“你们过来吧。”侯大川走过去,看见孙二瞎子在地上用脚踩出一个十字。孙二瞎子对他道:“穴位就这里了。”侯大川不明白,问道:“你刚才说有山有水有路,我怎么没有看见山,这不是平原吗?”孙二瞎子骄傲地道:“你不懂了吧,那座砖窑就相当于山。在风水学上,高岗就等于山,背靠高岗就等于背靠大山。”侯大川从地上捡起那个圆盘,问道:“这是地仪盘吧?”孙二瞎子有些不高兴,一把夺过圆盘,说道:“给你说你也不懂。”宋无谓把他们的话题岔开,道:“孙二哥您跟我们讲讲吧,为什么坟地穴位安在这里?我们都是门外汉。”孙二瞎子伸手比划着,眉飞色舞地道:“你们看见吗,北面正中是座荒了的砖窑,那就好比是大山。大山正对南面,是一条路,路虽然不够宽,但它笔直平坦,路南面紧挨着一条河,河水潺潺,永不停息,源远流长。这预示着什么你们懂吗?”侯大川、宋无谓都摇头说:“不懂。”孙二瞎子道:“背靠大山,意思是说,将来侯继续的后代,后代的后代,都有依靠,有靠山,有后台,有伯乐,今后不管你是做生意还是蹲机关,那都有贵人相助。面前的路笔直平坦,说明下边的孩子们一生走鸿运,没有麻烦没有曲折,没有大灾大难。路的前面是水,川流不息的水。水,代表财,水流不断,说明财源滚滚。”宋无谓问道:“照你这么说,侯家后代得出个多大的官?”孙二瞎子一本正经地道:“这个不好说,风水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看侯家族上的德行。如果族上的人都行善积德,心情平和,不骄不躁,那就厉害了,下面的孩子起码出个市长省长的,说不好甚至能出个副总理什么的。”侯大川一直不说话,瞅着孙二瞎子笑,心里说道:“你就胡侃吧。侃不死也得活埋了你。”孙二瞎子看着侯大川道:“也许你不信,但我说的句句是真,咱可以签字画押。”侯大川忍俊不禁道:“呵呵,你老人家真会开玩笑,到时候真实现不了,我们到哪里找你去。”孙二瞎子瞪眼道:“你这不是抬杠嘛。”宋无谓拉着孙二瞎子打圆场道:“你也别生气,他是跟你开玩笑的。走吧,我送你回去。”孙二瞎子道:“现在不能回去,我还没有弄完呢。”

他们三人怕踩着麦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路边。侯大川听孙二瞎子侃得有些道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孙二瞎子吩咐侯思源道:“小伙子,你开车回家给我拿九根竹竿、两张红纸,还有十几米的红线。”看见侯思源钻进了车里,又拍着车窗道:“再给我拿把铁锨,搬十来块砖来。可别忘了哈。”

侯思源开车去了,宋无谓他们三个人蹲在路边歇着。侯大川掏出香烟一人一支点燃抽着。

这时候一个满身污垢满头乱草一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嘴里还哼着歌儿。唱的什么,没有人能听懂。他走到侯大川跟前,瞪定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直把侯大川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年轻人冷冷地问道:“看你,起码是个县团级吧?”侯大川感觉好奇,回答道:“你说的没有错,我就享受县团级。”“那你肯定认识中央的人喽。每年中央不都得开农村工作会议吗?”“对。是开全国农村工作会议。”“那你能帮我个忙吗?”“什么忙,你说。”“我给中央起草了两个文件,一个是深化农村改革的文件,一个是深化教育改革的文件。我认为现在的农村还存在许多弊病,应该全部放开,让老百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才是真正的解放思想。第二,应该改革教育弊端。现在考大学都是以分数为标准,这是严重错误的,有很多有识之士被挡在大学门外,这是人才的最大浪费……”宋无谓看年轻人越说越有劲,便拉了他一把,道:“四毛,你别再说了,说多了人家就生气了,你快回去吧,你娘喊你吃饭呢。”“那我回去吃饭了。”四毛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回头又跟侯大川道:“我的两个文件中的主要意思希望你一定跟中央领导传达到位。”

望着四毛走去的背影,侯大川问宋无谓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宋无谓道:“这是俺后院纪二超的四儿子。唉,多好多聪明的个孩子,在高中里期中期末年年都是考第一,结果就是因为紧张连续三年没有考上大学给气疯了,都三十好几了,连个家没有成,孤身一人。”孙二瞎子道:“这不能怪他,是他族上的阴德不行。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他老辈里肯定有没有干好事的,或者有作恶多端的。”宋无谓没有用脑子想就说道:“这回算是被你算准了,他爷爷就干过国民党的七路军,打淮海战役的时候被咱解放军俘虏的,蹲死在监狱里了。”孙二瞎子拉长脸道:“你这是说的啥话,什么算是被我算准了,我哪回没有算准!”孙无谓赔礼道:“你看我这张嘴,真的对不起了孙二哥。”

侯大川没有说话,对四毛的遭遇深为同情。是啊,他当年也是差一点儿没有考上大学。不过,他个子高,眼皮活,是个幸运儿。高考的时候有一道几何题不会,他正犯愁呢,看见前面的同学做好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正好看见那道几何题,原来很简单,连一根虚线就可以按数学定理计算出来了。那道几何题十八分,一下子让他的总分超过最低录取分数线十分。唉,如果不是那一眼,说不定他现在也在农村领着一窝子孩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艰难日子呢。

不一会儿工夫,侯思源开车回来了,按照孙二瞎子的要求,东西一样不落的全部拿齐了。

孙二瞎子没有理睬侯大川和宋无谓,让侯思源抱东西跟着,他只提着他的布包走在前面,又去了刚才画十字儿的那个地方。

到了地方,孙二瞎子从布包里掏出剪子和胶水,先把两张红纸剪了九面三角小红旗,用胶水分别粘在九根竹竿顶头,然后用地仪盘定好了九个方位,再用铁锨在每个方位上挖坑,把挑着红旗的竹竿插进坑里用土埋上,抬脚踩了几脚,让它结实地挺立着。紧接着,拿红线把九根竹竿连接上,并在西南方向留出一个出口。

一切齐活了,孙二瞎子蹲地上抽烟歇着,眼皮也不翻一眼仍站在路边上的宋无谓、侯大川他们。

侯思源没有见过这阵势,像是开了眼界,围着九个飘扬着红旗的竹竿转悠,问道:“孙爷爷,这是什么玩意儿?”孙二瞎子不耐烦地道:“小孩说话就是不中听!这怎么能是玩意呢,这是你爷爷的九龙宫,明白不?”侯思源不敢说话了,站在一边,咧嘴偷笑。

宋无谓看见红旗插好了,便拉着侯大川走了过来,说道:“熊孙二瞎子就是脾气倔,牛皮烘烘。也难怪,有本事有能耐的都这样,一个个眼睛望到天上去,底眼皮肿。”孙二瞎子看见他们来了,招呼道:“你们过来,我教你们怎么起穴。”侯大川不明白,问宋无谓道:“什么是起穴?”宋无谓道:“就是挖放棺材的坑。”孙二瞎子站在西南出口处,对侯大川交代道:“你爸的棺椁穴位是东北西南走向,就要头枕东北脚瞪西南。原打算正北正南的,但我看见正北面二里以外有一座坟头,这就得错开它,不然它会挡住你们家的风水,对后人有影响。”侯大川仔细辨认九根竹竿插的方位,里面四根,呈长方形,空间里正好可以挖个棺材坑,外面五根,正东北方向一根,其余四根包围着里面的四根呈正方形,相距一米左右。孙二瞎子继续道:“你们挖棺椁坑的时候就在那四根竹竿里面挖,记住了,千万别碰了竹竿。等下葬后再拔掉竹竿,扔火堆里烧了。”侯大川感叹道:“想不到还挺复杂的。”孙二瞎子趾高气扬地道:“那是的,风水学是我们中国最古老的学问,很多人前仆后继研究了几千年也没有研究透,真的是高深莫测。”侯大川感激地道:“谢谢您了!”孙二瞎子神秘地道:“你不是弟兄五个嘛,后面还有不少男孩子,我建议你把废砖窑那块地换过来,这样坟地就足够了。再说,砖窑是你们弟兄的,等于说靠山是你们自己的,预示着你们辈辈出贵人。”侯大川道:“那块地不知道是谁家的,万一人家不给换怎么办?”孙二瞎子道:“他肯定给换。一个废弃的破砖窑没有用的,占着二亩多地,憨子才不换。”侯大川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它是靠山吗?”孙二瞎子道:“这你又不懂了。光有靠山没有什么用,它必须与个人的才气、财路相配合,否则狗屁没用。你比方我,就是吃阴阳风水饭的,就是有再大的靠山又有什么用!”看见侯大川还是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破砖窑那块地与路、河中间隔着你家这块地,那就是把破砖窑那块地的主人风水断了,不能相依相容了,不能相得益彰了,不能相互衬托了。”侯大川似乎明白了,道:“我知道了,我们家的地连着路、河,说明我们家人有才气有财路,破砖窑在别人家地上,说明我们可以得到外人相助,如果破砖窑归了我们,那就更好了,说明我们家以后辈辈出人才,并庇护着下一代。”孙二瞎子鼓掌道:“你说对了。”

坟地穴位看好了,该交代的话也交代完了,孙二瞎子提出要走,侯大川想留他吃中午饭,宋无谓递眼色不让留,侯大川一想也是,钱、烟都给了,不欠孙二瞎子的人情了,便打发侯思源开车送他回去。

没有了车子,侯大川与宋无谓便步行回村子。也不远,从这里到侯大刚家也就三里路的光景。正走着,侯大金骑摩托车从后面赶了来,看见侯大川,道:“大哥,这回你满意了。”侯大川折回头,问道:“你说的什么?什么我满意了?”

侯大金下了摩托车推着走,道:“人说冤家路窄,还就是邪门儿。我这不是去预订水泥棺材的吗,谁知道路上遇见了咱二舅,想躲都来不及了。一听说给咱爸买的是水泥棺材,你没有见,他是坐在鸡窝上放屁,又是讽刺,又是打击,非要我们买柏木的棺材不可,不然,他们就不来送殡。”

侯大川道:“那就听他的就是了。”侯大金道:“所以我说你满意了。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怕鬼见鬼。”“柏木棺材定好吗?”“没有。我这不是钱不够嘛,回来拿钱的。”“柏木棺材多少钱?”“那就贵了,最好的要六万多块,一般的小一点的也要三万多。”“那就要个小一点的,大的也是浪费。”“谁说不是。这下好了,水泥棺材才一千块钱,还送到墓地,柏木棺材三万三,还不给送。”

听说是柏木棺材,宋无谓插言道:“要是这样的话,那还得抓紧拉回来呢,还得买沥青。”侯大川没有经历过,问道:“买沥青干什么?”宋无谓道:“把沥青化开浸泡到柏木上,可以保证棺材一千年不腐烂。”

正路上说话呢,侯思源开车送完孙二瞎子回来了。

侯大川问道:“你怎么回来那么快?”侯思源道:“送到村口那老头就让我回来了,说他晕车,坐车里不舒服。”“你回来得正好,快给你四叔拿三万三千块钱,让他去买棺材。”

侯大金从侯思源手里接过钱又去了镇上,嘴里嘟囔道:“老该死的,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