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乘风听骆停言语刻薄,怒火油然而生,道:“我办事不利,难道你们剑爷山给老祖省了心?”
他一语中的,且不说骆、莫师兄弟二人没有将于霸天说服归顺,而许或禅曾经也是剑爷山四大弟子之一,却早已和海外派断绝关系,着实也是一个话柄。
骆停怒由心起,可许或禅却淡然一笑,道:“骆兄说得对,说得好!”
这间阁子本来不大,唇枪舌剑之下,更显得草木皆兵。骆乘风金枪紧握,暗中竟已盘算起当下的人手足不足以和剑爷山抗衡。骆停的脸上虽然还残留着笑意,可莫七星却已动了杀机。
正在这紧要关头,只听楼下传来侍女的声音:“先生,小姐到了。”
剑爷山与谷剑寒一脉的恩怨,许或禅岂会不知,若换作他时,这两伙人即使打个天翻地覆,他也只是作壁上观罢了,可此时情形不同,毕竟自己有求与人,倘若他们当真动起手来,即伤元气又伤和气,岂不误了事。
他想到这里向楼下回应道:“请小姐上楼来。”又冲屋中几人说道:“骆兄说得对,许某曾为海外派弟子,的确是给老祖添了不少麻烦,不过许某也有自知之明,想必自从我退身归隐后,剑爷山便没有了害群之马,也给老祖省了不少心吧。”众人听他打个圆场,自不敢再说什么。
楼下传来脚步声,声音极为轻巧,海外派的几人放下争执,不约而同看向楼梯口,既知登楼之人是许或禅的千金,想必应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韩商起初也十分好奇,见许或禅如此风流倜傥,那许家小姐必然也不会是凡夫俗子,他虽非好色之徒,却也抱着一睹芳容的心思;可这时听了脚步声,不由得心弦一颤,冥冥中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着楼下女子的步韵,一点点浓郁开来。
他不敢怠慢,目光紧锁楼梯上口,还未见人,便听那女子说道:“爹,您叫我。”
韩商听了这一声问,右肩上的疼痛顿时消解,身周险境也变得微不足道,只在心头默默念着两个字,“雪夷!”
话音仍在耳畔回旋,楼梯上已探出一名女子的流云发髻,再走上来几步,便已看得清她婀娜妩媚的身段姿态。
女子显然知道楼上有访客在,始终都未抬头,让人无法见到她的容貌,即便如此,那秀美长发却也遮掩不住她两腮旁流露出的温婉笑意。
海外派三人不禁怔住,只见她驻足面前,躬身向许或禅施礼,仍旧没有抬头,可骆乘风却早已按捺不住,叹道:“果真像极了!”
骆停身材短小,他急忙向前挪了一步,举目观瞧,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脱口说道:“小师妹!”
韩商并不知海外派众人与她有何渊源,却也不去理会,连忙向那女子疾走两步,唇齿未开,双眸竟已湿润,两个字噎在嗓中,欲说还羞,却终于开口说道:“雪夷!”这一声绵远悠长,仿佛让一切都静止下来,韩商的左手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去,可又不敢轻易亵渎。
那女子蓦然抬起头,一见眼前这人,眼角恍然有了泪色,颤声说道:“韩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果真是陆雪夷,她见韩商如此深情,怎能无动于衷,可想起父亲还在当场,不由得停下脚步,伸出去的手也猛地收了回来,转身冲许或禅说道:“爹,我昨日和您说,有位清明剑派的公子救了我,那人便是他。”
许或禅微微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将他带进来。”
韩商听到这里,心中稍觉宽慰,试想陆雪夷既然将自己救她的事和许或禅说过,自己对他父女有恩在先,他又岂能恩将仇报。
许或禅洞察细微,似乎看穿了韩商的念头,冲陆雪夷说道:“我听你说,救你的人是清明剑派弟子,我猜大概就是他了。”
陆雪夷颔首答应,觉察此处大有剑拔弩之势,海外派的几人她虽未曾见过,但观其相貌举止,猜想应不会是正派中人,又见韩商手捂肩头,恐怕他早已吃了亏,急忙说道:“爹,韩公子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您千万不要为难他。”
未等许或禅开口,骆乘风便道:“小姐放心,怎会为难他,这位韩公子和你一般,是要同去海外岛的。”
陆雪夷闻声一怔,急忙问道:“韩公子,你去海外岛做什么?”
韩商知道骆乘风已然铁了心要将自己带回海外岛,好为其洗脱罪责。他方才人单势孤,情知多说无益,可此时有陆雪夷在场,若想脱险,本应对她实情相告,但听了骆乘风的话,得知陆雪夷也要去往海外岛,心绪刹那间变得杂乱无章,不知该不该对她坦然相告。
许或禅察言观色,见女儿言语间难掩对韩商的关切之情,想必二人已颇有几分默契,暗想事情果真不出所料,女儿对这清明剑派的小子应是有了好感。他方才屡次考试韩商的学问,对这后生并不满意,因而心中大为不快,道:“既然这位韩公子对小女有救命之恩,许某有恩必报,好,我就放你走吧。”
陆雪夷笑逐颜开,急忙对韩商笑道:“韩公子,你快谢过我爹,他说让你走!”
然而韩商心意已决,暗中说道:“雪夷,我不想走了,我怎能弃你而去!”但见她这般高兴,心里的话如何能说出口,便道:“陆姑娘,我是来向令尊取玄邪剑的,剑未到手,我怎能离去。”
许或禅何等机智,自然猜得透韩商的心事,可骆停却不知其中奥妙,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会儿放你走,你还讲上条件了!”话未说完,却见骆乘风神色陡变,骆停转瞬间明白了许或禅的用意,话锋一转,道:“这里是许师弟的宅子,你说放人,自然放得。风兄,你意下如何?”
骆乘风岂是愚蠢之人,自然明白许或禅不好直接将韩商交付于他,只怕会伤了爱女的心,看来这恶人只有他来当了,便横身挡在门前,道:“许兄,你放他走是你的事,没人敢阻拦。”说着一抖金枪,“如今他已不是许兄的客人了,骆某要将他带回海外岛,希望许兄也不要干涉!”
韩商见状,丝毫不以为意,心底甚至还有几分高兴。可陆雪夷却已心急如焚,她岂会不知韩商对自己的情意,取玄邪剑不过是幌子罢了;而韩商是清明剑派弟子,三门六派与海外派正邪对峙,水火难容,单看眼前这金枪手气势汹汹,韩商若是被他带到海外岛,何异于羊入虎口。
陆雪夷深知只要父亲诚心放人,这金枪手也难以兴风作浪;想到此处先向韩商说道:“韩公子,你这又是何必!”转身对许或禅道:“爹,韩公子救过女儿,女儿求你放过他......”
骆乘风道:“姑娘也别为难令尊了,这小子坏了老祖大事,我带他回海外岛,是老祖的意思。”
陆雪夷见父亲微微颔首,心中恍然明悟,方知这几人来自海外岛,应该都是父亲的老相识,他们暗中勾连,显然已商议妥当,再若央求父亲放人,也是徒劳无功,看来要想救韩商,为今之计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她盘算妥当,急忙向左跨出一步,手腕一转,摸向墙边悬挂的一柄佩剑,剑已出鞘,刹那间架在了脖颈上,央求道:“爹,您不放他走,女儿就......”余下的几个字却不敢说出口,身子一转,喝道:“韩公子,你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