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21817500000072

第72章 休作白面生

武素心横剑在手,剑刃狠狠按在这人肩胛上,锋镝所及已将他单薄的衣衫割破,露出了一道血痕。那“樵夫”疼痛事小,只怕这美丽女子稍一用力,他便要一命归西,吓得鬼哭狼嚎,甚是惨烈,直呼“女侠饶命”,形貌甚是鄙陋。

武素心横剑怒道:“别叫!再叫就杀了你!”提身进步,向二人说道:“李前辈,商哥,不如带他去竹林中,向众家掌门解释明白!”

李剑鸣抬眼看了看武素心,问道:“你叫我什么?”

武素心听了韩商的话,得知这老者正是本派师叔,不过她心中清楚,师父、师叔虽是同胞兄弟,可李剑鸣对李重生成见颇深,江湖中无人不知,倘若此刻说明身份,实在不知这位脾气古怪的师叔会怎样对待自己,故而才隐讳不提。

李剑鸣明察秋毫,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绝不放过蛛丝马迹,道:“丫头,你方才凭虚御剑,正是尚虚门武功,岂能瞒得过我!你年纪轻轻,若无李重生亲自指点,‘广陵十四剑’岂会有如此精深造诣。李重生是你什么人?”

武素心见他老而精明,深知隐瞒无益,垂首说道:“师叔在上,请受师侄武素心一拜!”屈膝便要行跪拜大礼。

李剑鸣高自标持,绝不肯受李重生门下弟子的礼拜,闪身说道:“免了!李重生的弟子,凭什么拜我做师叔!”这句话冰凉如铁,武素心虽性情飒爽,可听了此话也觉得难以招架,兀自涨红了脸颊。

韩商深怕李剑鸣为难素心,急忙解围道:“素心,李前辈既然不应,你就别再强求。”转身又对李剑鸣说道:“前辈,您可知道这些海外派弟子意欲何为?”

李剑鸣嗔笑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是不知根氐,何苦纵马在这些柴草上一通折腾!”话锋一转,郑重说道:“昨日我在林中闲逛,得知这些海外派弟子勾结灵波教,想用熏香毒药谋害中原人士,我耐着性子在林子外转了半天,察觉这些樵夫行迹可疑,便跟了过来,不料果真有诡。”

话到此处不禁冷笑起来,道:“那竹林中都是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惜皆是樗材蠢货,徒有虚名,竟无一人察觉身处险境,若不是你们两个晚辈机敏,恐怕过不了几时,他们便要成了海外派的刀下鬼!”

韩商满面谦色,道:“我二人也是机缘巧合遇到此事,觉察这些樵夫行迹可疑,便跟踪到此。素心妹妹知道有一种毒名叫‘迷香三叠’,此时看来,应该不假。”

李剑鸣恍然大悟,道:“不错,正是‘迷香三叠’!人老了忘性大,昨日在林中听到的便是这四个字。”转眼看到武素心剑下还押着一人,点手说道:“丫头,把他带过来。”说话间右脚向上一提,勾连之间,将一根木柴挑起握在手中,对韩商道:“把他鼻子凑过来!”

韩商从武素心手中接过此人,左手顶住他下颚,右手挽住他发髻,那人被迫将头昂起,葱管般粗细的鼻孔便送到了李剑鸣身前。

李剑鸣心生厌恶,仰面问道:“说,你是什么人?”

那人早已吓得软做一团,连连告饶道:“小的这就说,只要大爷高抬贵手,我......”

“没骨气的东西!快说吧,杀你我怕脏了手!”

那人得知性命无忧,连连称谢,急道:“小的是海外派弟子,这些柴正是‘迷香三叠’,我等奉老祖令旨,来此毒害竹林里的中原人士......还请大爷小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小的也是走投无路才投奔了海外派,今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也......”

李剑鸣见了这等色厉内荏之辈,自然鄙夷之极,暗自忖道:“海外派弟子皆是这副德行,想必那徐尘也不值一哂!”旋即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取火,将手里那根木柴点燃;他屏气凝神,定睛去看柴上燃放出的一缕青烟,但见色淡形疏,如丝如缕,甚觉古怪。径自收了闭气之法,敞开呼吸提神一闻,一缕青烟霎时被他吸入鼻孔,不禁眉头一皱。

武素心深知迷香三叠毒性剧烈,见李剑鸣神色一紧,只以为他中了香毒,正要询问,却见他眉头舒展,颔首说道:“这毒烟果真厉害,灵波教穷极用毒之法,名不虚传。”

武素心见他以身试毒却安然无恙,甚觉敬佩,问道:“前辈,莫非真是灵波教与海外派勾结,倒戈中原武林?”

李剑鸣略作思索,道:“上官老儿狼子野心,天下尽知,灵波教能与海外派勾结也不足为奇。”说话间将手中柴火向前一递,毒烟随风自摆,立即扑向那名海外派弟子。

那人面色惶恐,苦作挣扎不敢去闻,然而李不鸣出手迅猛,他连屏息都来不及,毒烟寻隙而入,早已扎进了鼻孔里。

香毒入体,这人登时犹如抽魂夺魄,绵软无骨,浑然没了气力,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剑鸣将手中的木柴摔在地上,他功力沉雄,一摔之下竟将燃木化为齑粉,继而用脚掌一拨,掀起泥土将余烬掩埋,连踩了几脚,道:“这人你们带到竹林,不然那些武夫固执己见,不会轻易相信,切记,千万不可提起我。”

韩商想起昨日之事,与今日如出一辙,不知李剑鸣为何要对外人隐晦姓名,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既然做了这些好事,缘何不公诸天下,连忙道:“前辈的话我定会遵从,不过......”

李剑鸣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听他迁延追问,转瞬怒道:“自管少问多做!”

韩商不敢再问,木讷地端立在原地,恭恭敬敬目送李剑鸣转身离去。孰料李剑鸣走出十余步后忽然顿足,头也不回地说道:“朝秦暮楚可不是长久之计,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当心被风流帐毁了大好前程。”说罢也不逗留,扬长而去。

韩商心弦一颤,深知李剑鸣话中隐意,却实在冤枉了自己,目光避开武素心,暗自忖道:“李前辈定是把我当成朝三暮四之人,我心里虽明白,可素心又会作何感想。哎,清者自清,素心冰雪聪明,她定然不会介意。”

正深思间,却听李剑鸣百步留声道:“那青城派姑娘就在许或禅的竹林中,你不必担心,好自为之。”韩商心神一荡,正欲追问,可李剑鸣足下生风,人影远遁,哪里还寻得见半点踪迹。

陆雪夷昨日不辞而别,宛如在韩商心口狠狠割了一刀,可他深谙万事不可强求,只好在心底默默祈祷,祈望她事事顺心如意便好。更知天下之大,匆匆一别,重逢绝非易事,古人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一夜间想开之后,心中便少了许多牵绊。然而此刻听了李剑鸣的话,思念之情竟如温水添柴,重新沸腾鼓噪起来,本以为与陆姑娘远隔天涯,实则却只隔了一片竹林,不禁举目望向远处,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便能嗅到陆雪夷身上香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匆忙招呼武素心道:“素心,我们快去竹林!”

武素心在一旁观望多时,想起韩商昨夜沮丧落魄的模样,如今听了陆姑娘音讯,转瞬间凫趋雀跃,判若两人,诚然是喜是忧皆因一人而起,心中难免生出百般感触,本想强颜欢笑,终究无法遮障本心,漠然道:“好,事不宜迟。”

这二人情绪陡变,一个飞上云端,一个跌入谷底,可当此之时却绝不迁延。武素心一把提起那名海外派弟子,只觉得此人柔软无骨,提拉拖拽也毫不挣扎,却毕竟有百余斤的分量,凭她一个女子剑术再高,一时间也无力提到马上。

韩商不知她心中波澜层出,连忙接过那人衣领,道:“素心,交给我便是。”说完双手揽起那人腰际,稍加劲力便将他扶到了马背上。

二人各自上马,皆知事不宜迟,踏镫加鞭,纵马向竹林方向驰去。韩商把那人横放在身前,见他伏在马背上犹如烂泥,深怕纵马飞奔,颠簸起来让他承受不住,只好轻磕马镫,放缓脚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堪堪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