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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相争勿太急

青衣师太话音方落,便听夏景臣道:“师太嫉恶如仇,这斩妖除魔之事向来责无旁贷,今日为何打起退堂鼓来?”

青衣师太道:“夏三侠何出此言,贫道只是不想为了区区一柄剑而妄动干戈,伤及无辜。”忽然话锋一转,道:“夏三侠,令千金和韩五侠之子也随贫道一同来了。”

夏景臣神色一怔,道:“当真?不知小女身在何处?”极目远望环顾四周,只见人山人海,哪里看得到女儿身影。

原来夏铭焉隐隐听到青衣师太的话,虽然早有准备去见父亲,可当下却又心生怕意,慌忙下马掩在了人群之后。

青衣师太道:“昨日便与贫道结伴同行,想必此时已进了林中。”

夏景臣虽未见到女儿,但听了青衣师太的话,勉强安下心,觉知这等场合不便谈及家事,匆忙收敛神思,道:“有劳师太关照!”随即转过身,径直向林深处走去,十余步后顿足站稳,气沉丹田,声如虎虓,向林中喝道:“许先生,请兑现诺言,交出玄邪剑!”然而回音散尽良久,依旧无人应答。

夏景臣并不迁延,单手紧握剑柄,又道:“许先生若如此怠慢,再不交出宝剑,休怪我等......”话未说完,但听林中嗖的一声鸣响,一道寒光迸射而出,迅雷不及掩耳,所过之处气息潮涌,纵横披靡,震得竹叶缤纷坠落,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分明是一柄宝剑!

这剑势如破竹,宛如长床重弩,大有百步穿甲之势,可离着众人还有二十几步远,不知何故力道骤减,剑尖忽然下指,一头便扎了下来,仿佛有人执掌操柄,刹那间插进土中,深入尺许。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震惊,随即便听林中有人说道:“玄邪在此!”话音落罢,人群更是止不住地一阵骚动,拥攘中早有五个人大踏步出来,彼此间并不搭话,旋踵疾奔,饿虎扑食般向宝剑抢去。

这五人中两个使刀,两个使剑,还有一个手捧长枪,等奔出十几步后,众人才看出他们并非来自一路,当下争先恐后,各不相让,一时间兵刃相交,乒乓作响,虽未狠下杀手,却也绝无谦让之意。其中尤以那长枪最为迅猛,枪尖一抖,拨开两柄鬼头刀,离着那柄剑便只有七八步远。

这长枪手一脸络腮胡须,生得面相威武,手臂也是奇长,他右手挺枪护住身后,左掌黑虎掏心,飙发电举,直奔剑柄抓去,眼看着探囊取物,势在必得,却听身后一声断喝:“休动此剑!”霎时间风生水起,说话者身随影动,呼啸而来。

长枪手察觉身后有变,急忙屈臂收掌,旋腰转胯,踅身使出一记“回马枪”。他膂力不俗,混铁长枪势沉力猛,凭空画开半圆,扫得一丈开外劲风袭袭,同来那四人避其锋芒唯恐不及,哪敢冒进。

他这一枪横扫千军,自以为得手,匆忙转回身,再要去夺剑,可触目所及,蓦然见到一个宽大身影立在身前,宛如屏风一般,将他和宝剑分开两侧。只听那人沉声问道:“吕兄弟这是何意?”

原来这长枪手名叫吕凉云,使得一手好枪棒,经年在南北各路官宦府衙内做枪棒教头,在淮南一带颇有名声。可他的名声若与眼前这位相比,着实微不足道,他定睛一看,方知横刀出手者非是旁人,正是九龙门掌门人肖黯笙。

九龙门势力遍布中州各路,若从帮众人数论起,可谓天下第一门户。只因门派总舵便设在建康府,故而吕凉云在江湖中虽算不得大人物,却也是一方名士,这才和肖黯笙有所相交。

“铁掌无敌”肖黯笙的厉害,吕凉云岂会不知,不过玄邪剑便在眼前,他好不容易盼到今时今日,既已出手,又怎愿空身而返,枪尖指地,低声道:“肖大侠,还请让出一条路,吕某敬重哥哥为人,不过此事与哥哥无关,何必阻拦兄弟......”

“住口!吕兄弟权且退下,玄邪剑一事,并非像你这般解决!”

“那又如何解决,这里有几千人,莫非要把这柄剑剁碎成几千块?”说时又向前挺进数步。

肖黯笙岂容他再近身,单掌横陈胸前,道:“玄邪剑事关重大,其意不在本身,即便吕兄弟拿到了手,又有何用!”

吕凉云对肖黯笙敬畏有加,可这时孤注一掷,任谁规劝他也听不进半个字,冷笑道:“肖大侠执意阻拦吕某,莫非也对此物情有独钟,想必凭阁下九龙门掌门人的身份,以玄邪剑劈开紫落石,取出紫竹剑做中原武林盟主,也并非一件难事吧!”

肖黯笙为人光明磊落,在武林中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此刻听他平白污蔑,也能按捺怒火,道:“肖某绝无半点私心,天地可证!我顾念旧情,不愿为难你,倘若吕兄弟再执迷不悟,你我便折剑断交,休怪肖某不讲情面!”

吕凉云素知此人言出如山,一呼百应,此刻见他瞳孔怒张,如何不生怯意,回首再看,另四人早已在他声威震慑下仓惶退走,不禁思量片刻,哪里还敢铤而走险,便收起枪,看了看那柄“玄邪剑”,顿足长叹一声,绕开人群快步而去。

群雄经此一阵,再无人敢上前半步。肖黯笙转回身,当下为规避嫌疑,也退回本阵,目光却紧紧打量着那柄剑,实在觉得平实无奇,并无神兵宝器的风韵气质,沉吟道:“宝剑,出鞘必有百步杀气。肖某眼拙,着实看不出此剑杀气何在!”他功力浑厚,话音回荡林间,不知传出多远。

须臾过后,林子里果真传回一阵笑声,宛如幽涧溪流,深谷琴筝,空灵淡雅,在场群雄听了无不诧异。笑声搁置,只听有人说道:“肖掌门好见识,不过中原武夫却让许某大开眼界,区区一柄佩剑,便让尔等原形毕露,倘若许某不以此投石问路,当真取出玄邪剑......”他的话点到为止,继而又笑了起来。

这几句话众人无不听得真切,但声在耳畔,却丝毫见不到说话人的身影,便知此人千里传音不留踪迹,诚然高深莫测。

夏景臣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当下暗作忖思:“这厮自称‘许某’,必是许或禅了。他与我年岁相仿,传音功夫竟如此高明,我一时又听不出他的门路,似禅非禅,似道非道,也未必见得是气宗,不过任是哪一宗,能有这等造诣,‘剑神童’三字绝非浪得虚名!”他心中虽有忌惮,脸上却不露分毫惧色,当下挺身昂首看向林中,冷笑道:“莫非阁下便是许先生么?许先生金口得开,实属难得,不过你拿柄假剑故弄玄虚,儿戏如斯,实在有损尊驾威名!”

“何人在此多言?”

许或禅这句话问得冰冷生硬,突兀之极,实在教夏景臣不知如何答应。

林中数千豪杰,哪个不识得墨雨张陵夏三侠,而夏景臣自恃身份,向来目无余子,此时竟被这未曾蒙面之人轻蔑质问,怎堪忍受;可顾全大局,他也只好压下怒火,笑道:“在下清明剑派夏景臣。许先生眼空四海,未必知晓,不过家父矣阳真人,许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吧?”

林中又是一声哂笑:“中原武林风气如此,门第派别必挂嘴边,无论本事如何,有个靠山便能人前显贵,可笑,可笑。”

听了这句话,夏景臣再也按捺不住,他的名声虽响彻武林,但最忌讳之事,便是听人说他是凭借父辈威名才得以在江湖中立足;当下忍无可忍,攥拳说道:“阁下才真正可笑,明明是邪派中人,却觍颜在中原净土残喘多年,当年若非了尘禅师慈悲为怀,恐怕这天地虽大,也没有尊驾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