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韩商等人也不禁转头看去,只见身前不远处,十几个樵夫各背着一捆柴,沿着路边大步前行,虽听见旁人议论,却也若无其事。
李合笑道:“胡兄真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打今个儿起,你老兄除了看自家爹娘不像海外派魔头,旁人都逃不过法眼吧?”
赵宏道:“草木皆兵,草木皆兵啊,这十几个樵夫便是海外派一等一的高手,又能奈何今日杭州府数千好汉?”
青城派一行也觉得这两人说得不无道理,即便这些樵夫真是海外派高手,此处人多势众,朗朗乾坤,又何足畏惧。
夏铭焉素爱标新立异,此刻不以为然,仔细端详一阵,道:“我看有诡,他们脚程如此快,身上必然有些功夫。”
陆与峰哂笑一声,道:“他们每日在山林中砍柴,再背去集市买卖,脚程自然练得利索,这有什么可怀疑!”
韩商初涉江湖历经艰险,心有余悸,此刻万事谨慎,道:“那人说得对,樵夫砍柴应是背去城中卖,为何这些人却背着柴向城外赶去?”
青衣师太沉声说道:“有何可疑之处,便是恶枭徐尘亲自来此,中土大地怎有他立锥之地,海外派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听她语气笃定,韩商不敢再说,料想她脾气虽然古怪,却见多识广,真若无事岂不最好。
前面三人依旧喋喋不休,便被青城派众人赶超过去,再看那些樵夫的脚程却丝毫没有减缓,仍在三十几步开外。
韩商冥冥中依旧觉得古怪,个中端倪却又难以名状,只好问武素心道:“素心,你如何看?”
武素心身有同感,却也说不出缘由,见青衣师太严词厉色,着实不便当着她的面再做议论,悄声道:“商哥,先看看再说。”
领路的薛津平观望一阵,道:“师父师叔,还有不到二十里路程。”
两人点点头,看看日影,并不加快行程。而那十几名樵夫却突然加快脚步,这时已在五十步开外。
谭连化虽一言不发,却也察觉出些许异样,可正如青衣师太所说,此地毕竟是中土,三两贼人想要兴风作浪,谈何容易,便笑道:“韩师侄不必多虑,中原武林多少英雄豪杰聚集在此,就怕海外派的恶贼不敢过来,若是来了,岂能让他们轻易脱身!”随即又向薛津平问道:“津平啊,清明剑派可有哪位大侠来了杭州?”
“徒儿听说清明五侠来了三位,刘大侠,褚二侠,夏三侠都到了。”
谭连化哈哈一笑,道:“你看看,清明五侠名震江湖,海外派的人也是人生父母养,难道就不怕死吗?”
韩商听他言语中对本派极为恭敬,拱手笑道:“谭师伯说得是,是我多虑了。”口中虽是如此说,心里却又泛起波澜。他一路行来,离杭州越近心中越不踏实,夏铭焉虽是情愿跟随他出庄,但若被舅舅夏景臣追究起来,他这做表哥的必然难逃其责,何况舅甥之间素不和睦,这回落给人家把柄,该当如何是好?当下心生逡巡,不禁勒了一下马缰,缓缓落到了队伍后面。
武素心与夏铭焉也随他慢下脚程,问道:“商哥,怎么了?”
听武素心问起,韩商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外甥怕见舅舅,听起来也自觉可笑。夏铭焉却把缰绳一扥,正声道:“商哥放心,我爹若是追究起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让他说你半句不是!”
武素心见兄妹二人如临大敌,方知这位夏三侠不但威名素著,门风家教也是颇为严厉,笑道:“商哥,夏三侠是你舅舅,铭焉此时安然无恙,你亲自把铭焉交到他手中,夏三侠又怎会责怪你。”
话虽如此,但韩商想起舅舅模样,心中难免忐忑,道:“他若不责怪我,就不是夏三侠!何况...何况家父也不会不过问。”
见表哥执拗己见,夏铭焉急道:“商哥,你答应我什么了......”心中一急,再也说不下去。
正这时,却听前面马蹄声清脆,三人抬头去看,只见两匹马逆向而来,马背上各伏着一名青衣客,发髻迎风扶起,端的极快,眨眼间奔到近前,顿也不顿,呼啸而过。三人起初并未在意,料想这二人必有急事,可须臾过后,却见身前那十几名樵夫纷纷调转方向,向原路赶回。
青城派众人也停下脚步,见这些樵夫只顾赶程并不搭话,此时缘何调转了方向,难道是与那两名青衣人有何关联?可看了稍许,青衣师太一抖拂尘,道:“邪不侵正,走!”她一语说罢,青城派众人自然不敢逗留,继续打马前行。
韩商三人却并未立即动身,眼见那十几人路过身侧,不禁仔细打量,见那短衣襟里分明藏不下兵刃,而木柴中也不像暗藏玄机,着实寻不到蛛丝马迹。一怔神的功夫,众樵夫便已走的远了。
韩商冥思入神,不觉中将手掌伸出,平放在身前,双目微合,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自顾自地说道:“莫非是风向!”
他话音不大,却被武素心听清,恍然大悟道:“不错,果真是风向!咱们来时是逆风,可这时又有些顺风,这些人果真是随着风向行动!找的正是上风口!”
韩商纯熟灵机一动,而武素心久历江湖,观变沉机,此刻被他一语惊醒,终于大彻大悟,指着那些樵夫向韩商说道:“商哥,你可曾听说灵波教有一种毒烟,叫做‘迷香三叠’?”
韩商摇摇头,武素心接着道:“我听师父讲过,制炼这种毒极难,需选上好柳木种植,数十年都要以毒水浇灌,十棵之中最多只有一棵长成,一旦长成,便是剧毒无比,在十几里外燃烧,顺风时烟气飘来,那烟无色无味,倘若吸入体内,轻者浑身瘫软,重者当即毙命!”
韩商听得瞠目结舌,道:“你确信那些柴便是迷香三叠?”
武素心轻叹一声,道:“此毒世间罕有,我只是听师父提起,却并未见过,不过灵波教行事向来正邪不分,使出迷香三叠加害同道,也未必不会,何况我们已和灵波教的人交过手。”
韩商想起前些日上官叔侄在桐城武家大开杀戒,之后又险些在湘西欧氏的尸店中遭了暗算,凭此种种,灵波教虽位列三门六派之中,然而加害同道这种事,也绝非空穴来风!
一众樵夫步履如飞,踟蹰间已在一里开外,韩商不在犹豫,唯恐他们背上的柴当真是“迷香三叠”,如此一来,竹林内的数千人岂不危在旦夕!道:“素心,不如你我跟去一探究竟!”
武素心自然赞成,当即调转马头,便要动身。
夏铭焉急道:“我也要去!”她劝说韩商是真,但心底也十分惧怕去见爹爹,唯恐遭了责备,不过此时节外生枝,若能事先立下大功,这一顿责罚必然会免除。她明白父亲最好颜面,一旦群雄人口相传,说他夏三侠虎父无犬女,说不定还能博他高兴,连表哥也能被他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