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三人纵马行在队伍之后,忽见青城派众人把马蹄放缓,抬眼一看,只见迎面飞奔过来一骑马,离此尚远,马上之人便高声喊道:“师父!”
谭连化答应一声,按辔说道:“津平,打探得如何?”
那人催马疾驰,顷刻到了近前,道:“师父,各路英雄一早便聚集到了灵隐寺外,许或禅所居的竹林在飞来峰西北,师父师叔不必赶往杭州城内,咱们走近路去那里便可。”
这青城剑派弟子名叫薛津平,他奉师命早几日下山,作为前哨,此时在杭州府已住了有些时日,估计同门一行不日便可赶到,因而朝晚在此守候,等到这第三日上午,隐约看见官道上一众人马颇为眼熟,这才赶来相聚。
谭连化转头对青衣师太道:“师太,我等便由津平引路,快些赶到为好。”青衣师太素知薛津平性情稳妥,也不多虑,颔首道:“津平,你带路吧,不过无须快行,赶在午时之前到达便可。”
薛津平得了师叔令旨,不知何故迁延慢行,却不敢多问,应诺一声,调转马头择路前行。他谨遵师父嘱托,这些日在杭州踩点,舟马兼程,在西湖内外已走了两三遍不止,南至夕照、北至灵隐,可谓轻车熟路,听师叔说只要赶在午时之前到达便可,算算路程,时日绰绰有余,便放缓了脚程。
唐人白乐天曾作《忆江南》三首,其中第二首如是: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词中“山寺”便是指东晋所建的禅宗名刹灵隐寺,而潮头顾名思义,便是写闻名天下的钱塘潮。江南美景如织,兰山碧水遍地皆是,白居易能有“最忆是杭州”一句,可见杭州美景出类拔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言,断无恭维。
一行人在官路上信马而行,游览无限风光。不觉间,路上行人渐多,也陆续看到了不少江湖人士,多半骑马背剑,悠闲赶路。薛津平转身说道:“师父,师叔,正是这条路,咱们尽管随这些人赶路,午时前正可到达。”
寻常百姓见官道上的来了一群提刀背剑之人,自然远远避开,让出道路;韩商平日最见不惯作威作福之人,此刻行在青城派众人当中,也成了跨马游街、笼街喝道的威风人物,暗想那百姓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后却免不了指指点点,戳脊梁骨数落一番,不禁倍觉惭愧。
“胡兄,赵兄,我看这阵势,恐怕今日许或禅那柄玄邪剑必然是要重现江湖了。”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身前十几步外有三骑马,亦是不紧不慢地赶着路。
这玄服之人话音刚落,上垂首那人一阵摇头,道:“我看未必,许或禅是何等人物,绝不会轻易交出玄邪剑,恐怕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中定然另有图谋。”
下垂手那人哑然失笑,道:“胡兄即知有诈,为何还要来趟这趟浑水啊?”
青城派众人跟在后面,听三人正谈起许或禅与玄邪剑之事,便不做声,都默默听着;只不过这三人人过无名,皆是泛泛之辈,青城派两位掌门虽见多识广,却也并不认得。
那居中之人名叫李合,上垂首名叫胡乾坤,下垂手名叫赵宏,皆是各地乡绅,家中不缺资财,平素喜好结交江湖人物,自身也练了几手拳脚功夫,虽然没闯出什么名头,可对江湖中的事却如数家珍。此次得知杭州有这档子好戏,三个人商议妥当,当日必要来看这场热闹,只因各家离杭州府城不过百里,昨日平旦启程,信马由缰,午时正可到达。
胡乾坤听赵宏驳斥自己,微觉愠怒,佯笑道:“我胡某人广交天下朋友,你二位又不是不知,九华山烛叶先生曲孤峰,清明剑派北侠刘平山,九龙门铁掌无敌肖黯笙,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却有哪个不是胡某人的座上宾?”
韩商等人闻听此话,顿时打起精神,只因他口中这几人当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尤是听到“刘平山”三字,韩商更觉惊讶,暗想大伯威名远播,而这姓胡的人口中无实,看似平庸无奇,怎会有所深交,而肖黯笙与曲孤峰都是堂堂三门六派掌门人,又怎会皆去登他家的门。
李合讪讪一笑,道:“这三位倒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然而登没登过你胡兄的家门,这可就不得而知了。”说罢与赵宏相觑又笑。
胡乾坤更觉尴尬,忽然灵机一动,道:“这身正不怕影子斜,两位取笑我不打紧,我便是从肖大侠口中得知,这次海外派可是动了真章,不少魔教邪徒都现身中土,其中便有剑爷山的四大弟子!而且皆在杭州附近。”
青城派一行人昨日还与骆停、莫七星交过手,听了此话,心中如何不惊,再不敢取笑这人信口胡诌,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得知此事。
胡乾坤意犹未尽,接着说道:“哼,这也不算什么,还有一人也来了,剑爷山四大弟子虽威风,可和此人一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赵宏神色一怔,半信半疑地说道:“莫不是徐尘老祖来了,还去胡兄你家里喝了那半坛女儿红么?”
李合忍俊不禁,随声附和道:“胡兄的女儿红不红不知道,胡兄你可成了大红人啊,贵府宅真是正邪聚首、黑白通吃之地,咱哥俩自知身份卑微,以后可不敢轻易登门了。”
胡乾坤不以为忤,将马缰向旁边一带,与那二人若即若离地说道:“谁说大话谁是赖头王八,徐尘老祖是没来,可千虫岛大魔头独孤沧来了,如何?”
话音落地,青衣师太与谭连化不约而同一抖马缰,身子也随之微微一颤。那独孤沧的大名,江湖中又有谁会不知,素闻此人武功卓绝,心狠手辣,乃是鲜卑独孤氏后人,在海外派中地位之高,仅在徐尘老祖之下。不知这胡乾坤的话是否可信,若是这等魔头枭首当真来了此地,百里之内绝难风平浪静。
李、赵二人知他平日里爱耍口舌,只怕他信口开河,将信将疑,赵宏道:“胡兄可不要凭空乱说,你这话可有凭证?”
胡乾坤一脸鄙夷神色,冷笑道:“信与不信,全由自己,总之胡某是真真切切知道,许或禅这次故布疑阵,当真不怀好意!”说罢催马快行,仿佛受了冤枉,动了怒气,李、赵二人只好急急追赶上去,再问究竟。
三人支吾半晌又慢下脚程,便被青城派众人赶了上来,只听那胡乾坤的嘴里大有乾坤,依旧叨念个不停,忽然伸手一指路旁说道:“你们看,看那里,一路上怎会有这许多樵夫?还是从杭州城方向往城郊去,怪哉怪哉!这不就是风吹草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