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商依旧缄口不语,陆与峰有几分沉不住气,尴尬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雪夷天生丽质,论容貌闭月羞花,论品行则是琨玉秋霜,无可挑剔,我这么说,韩兄不会以为我有自夸之嫌吧?”
韩商听他夸赞陆雪夷,双眸闪烁光泽,连忙说道:“怎会怎会!断无此意!陆姑娘何止是天生丽质,简直让韩某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啊!”
陆与峰见他癫狂无度,几近痴傻,脸色悄然变化,好在夜色笼罩下,二人已看不清彼此神色,他强压怒火,笑道:“我看得出来,韩兄对小妹似乎早有爱慕之意,是不是?”
韩商此刻依旧沉浸在那两句“惊为天人”的赞叹声中,恍惚中听到陆与峰的话,竟来不及仔细斟酌,草草点头答应。
陆与峰心中怒气更胜,仿佛火上浇油,语气也不由得重了几分,催促道:“韩兄,韩兄!你可在听我说话?”
韩商回过神,见陆与峰微有愠怒,连忙欠身说道:“陆兄不要见怪,我只是一时......”
“一时想起雪夷,难以自拔是不是?”
韩商听他毫不避讳,心中一时间忐忑难安,却是痴痴一笑,暗自点头。
陆与峰火冒三丈,可怒意上来,他却不怒反笑,拍案说道:“好!够爽快!”
韩商听他将一声赞叹说得切齿有声,不禁恍然大悟,知道他说得必是反话,急忙摇了摇头,道:“陆兄别误会......”
陆与峰沉声道:“误会什么,哪有什么误会!这天下间哪个男人不好女人,哪个男人见到雪夷不是垂涎三尺!韩兄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韩商微微点头,两颊不觉间滚烫起来,得知陆与峰敌意渐浓,心中惴惴不安,却也不甘退缩,道:“陆兄想和我说的不会只是这些吧?”
陆与峰见他有反唇相讥之意,淡然笑道:“韩兄是聪明人,可我也不是蠢货!你对小妹的爱慕之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处处流露得淋漓尽致!不过我如今想要告诉你一件事,只怕你知道这件事后,便再也没有非分之想了!”
韩商见他信誓旦旦,心头一悬,料想他接下来的话绝无好话,暗中攥起双拳默不作声,只等他如何开口。
陆与峰铺陈已毕,此刻也是斗志昂扬,忽然将头向韩商凑近半尺,隔着石桌说道:“雪夷......她原本不姓陆。”
韩商听到此处顿觉惊讶,不假思索连忙问道:“那她姓什么?”
陆与峰哑然失笑,道:“姓什么不打紧,你也不必知道,我只想告诉韩兄,我和雪夷并非是亲兄妹。”他说到此处点到为止,却是饱含深意,意味悠长。
韩商紧握的双拳顿时松开,口中喃喃地说道:“雪夷她......她不是你亲妹妹?”
陆与峰笑道:“千真万确!她来到青城山时只有七岁,那年我十岁,当日轮到我在山下做引路童子,雪夷的父亲得知我姓陆后,便让雪夷也改姓陆,让我做她哥哥,便这么机缘巧合,我一直做了她十几年的兄长。”
韩商听他语气坦诚自然,便知此话不假,惊讶之余暗自忖思:“原来雪夷不姓陆,那她姓什么,李雪夷?王雪夷?或是诸葛雪夷?却不如叫韩雪夷的好。不可不可!她若姓韩,岂不要和我做兄妹了!”
陆与峰见他又神不守舍,连忙轻咳数声,郑重说道:“韩兄对小妹空有爱慕之情,却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真是可笑!而你和雪夷相处时日甚短,便对她如此深情,可见韩兄也是个肆意用情之人,令表妹说你用情不专,我想也并非空穴来风,看来你不过是喜欢雪夷的容貌罢了!”
陆与峰的话掷地有声,句句都说进韩商的心坎儿里,他一时间蒙冤受辱,却百口莫辩,只好反驳道:“并非如此!我......”接下来却不知说何是好。
陆与峰见他阵脚已乱,失了方寸,连忙乘势追击,起身说道:“而我却和雪夷共处十余年,几乎每日都能见面,她的性情我最熟稔,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爱和什么人交往,不爱和什么人交往,我都比你清楚!而你呢?韩兄弟......”
陆与峰的用意昭然若揭,韩商听到这里再明白不过,此刻知己知彼,心绪反而镇定下来,仰起头看着陆与峰挺立的身影,一字一顿地淡然说道:“陆兄的话我明白了。”
陆与峰听他话中满含敌意,霎时间针锋相对,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他居高临下,高举着下巴凑到韩商面前,已有剑拔弩张之势!
韩商血脉喷张,心中毫无畏惧之意,也将鼻翼递进了数寸,正声说道:“陆兄是说,你和雪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我一个局外之人,根本不配和雪夷交往!”说话间起身相迎,在浑然暮色中与他并肩相望,僵持对峙起来。
眼见韩商毫不示弱,陆与峰竟有些手足无措。原来他此时找韩商说这些话,并未事先和陆雪夷商妥,而陆雪夷心中也只将他当做兄长看待,断无他意,如此种种,难免让他心下发虚,不敢大放厥词。此刻见韩商心念笃定决绝,便知空口白牙难以将他说服,索性话锋一转,哈哈笑道:“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韩兄弟救过雪夷,正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只不过我怕你对她一往情深,用情太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必会受挫折困苦。”
韩商见他话意和缓,自然也收敛了几分敌意,可仔细一想,他是铁了心劝说自己与雪夷断绝交往,可谓软硬兼施,心头不禁燃起一团怒火,暗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敢说无拘无束,但结朋交友、喜好憎恶之事,岂会受他人摆布!然而怒归怒,韩商却并非行事莽撞之人,当下坐回原位,道:“依陆兄之意,莫非雪夷已有了意中人?”
陆与峰不愿相欺,只好如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
韩商紧张的心弦顿时松弛下来,却听陆与峰又接着说道:“不过,不过......”两个“不过”之后,终究没有说出下文,但脸色却已涨红无比。
韩商听他有难言之隐,早已猜到端倪,回想起他一路之上屡次阻挠自己与陆雪夷交往,这时又相告此事,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也故作不知地说道:“陆兄哪里是个爽快人!你一句一顿,想必这话难以启齿,那好,你既然不说,我告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