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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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掌下无足畏

这家客栈兼营酒饭生意,门脸颇为气派,虽比不上杭州城内繁华,但在这吉祥小镇中也是数一数二,远近闻名,生意尤为兴隆。韩商从后院侧门而入,时值饭口,才一进来,便听见熙熙攘攘、吆五喝六的人声,嘈杂鼎沸,紧走几步进了正厅,见大大小小十几桌都坐满客人,跑堂的小二穿梭忙碌,场景甚是繁乱。

他定睛打量一阵,并不见那师徒二人,顿时心灰意冷,急忙抬脚奔上了二楼。楼上装潢不比楼下简易,多是木制隔间,门外挂着须帘,一眼不能望穿,但听划拳声、敬酒声、欢谈声此起彼伏,没有个歇止之意。

韩商心头一急,深知不便一一揭帘打探,只好定了定神,清了清燥热的嗓子口,沉声道:“陆姑娘,你在吗?”

他中气十足,一声呼喊四境皆闻,楼上楼下的客人不禁停杯投箸,交谈声也戛然而止。喊声未绝,忽见左手旁的隔间里帘笼一挑,蓦地闯出一人,喝斥道:“你嚷什么嚷?哪里来的野小子!”

韩商闻声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这人生了一副莽撞身材,挓挲胡须里藏着一只红唇大口、蒜头短鼻,身着短打褐衣,肩头极宽,想必膂力不俗,而肋下还挂着一柄虎头短刀,满脸的油光铮亮,面目甚是凶恶。

韩商明白,这人定是大鱼大肉之际被自己扰了兴致,抱拳致歉道:“对不住了兄台,在下急于找人,打扰了!”说话间收起作揖之势,转身便要下楼,料想这人即算趾高气昂,可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已赔礼致歉,必会息事宁人。

熟料那汉子不依不饶,眼睛一瞪,当即抢上一步,摆手说道:“慢!这样便走,岂不便宜了你!你过来给我家公子赔一声不是,我家公子不计较,再放你走不迟!过来吧......就你!”说话间仗着身大力不亏,伸手便来抓韩商肩头,倚强凌弱,仿佛势在必得。

韩商听他语气硬朗,举止粗鲁,胸中平添几分恼怒,当即停步转身,闪开三尺,动作轻灵巧妙,转瞬避开来势。二人至此又隔开五六尺远,目光相对,敌意油然而生。韩商习武出身,自然明白眼为心门的道理,但觉此人身形虽然魁梧结实,但一双眸子大而无神,圆而空洞,显然内家功夫的修为并不扎实。当下有恃无恐,怒气反而消减,笑道:“我已赔了不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说罢也不逗留,再次转身下楼。

谁知那汉子脾气火爆,方才小试牛刀一击不中,早已勾起了怒火,见他三言两语转身欲去,当下双掌一推,便加了七成劲力,口中并未招呼,掌势一出山倾水覆,悄然间打向韩商背心,竟已下了重手。虽说他意在偷袭,却因功夫远未到家,双掌一出犹如下山猛虎,啸聚山风,只可惜内劲绵软,只是仗着两臂蛮力,徒有虚表罢了。

韩商察觉背后情形,暗骂这人泼皮无赖,不知是哪家公子手下作威作福的奴才,竟敢暗中偷袭,见他五大三粗的模样,料知臂力应该不弱,绝不敢仓促间回身接掌,横身一跃又向左跨出数尺,落地时转身回顾,已有怒色。

那汉子一掌扑空,凝眉大怒,喝道:“嘿呀,你还敢躲!”话到掌出,又扑身过来,有若狼擒虎抱。

韩商前些日和于霸天恶斗,惊险情形犹在眼前,刹那间心生杂念,暗想江湖上怎会有如此多不讲道理的人,难道从师学艺之时,师门便未教授习武先习德的道理!想到此处怒火平添,正要奋起还击,忽然看到那汉子的掌法招式,不禁心弦一颤。

只见那两只大如熊掌般的手推搡而来,这一回并未施展蛮力,竟然形如无骨,绵软之极,招式虽称不上迅猛,但力道却是无中生有,陡增数倍。

“叠云十三手!”韩商心内惊叹,当即问道:“你是谁?”

那汉子怎会听他质问,双掌挂满阴风,说到便到,料想这年轻人定是被自己掌势震慑,避无可避,这一掌下去非将他打成重伤残废不可。

韩商无意躲闪,弃了手中剑,一提真气灌足掌心,左手舒展,顷刻间五指散开,状若莲蓬,脚底下呈弓步站稳,让进来势,将那汉子的手掌引入咫尺之间,忽而掌心朝下,握到他的右手腕骨,随即两肩一晃,右掌先收后发,顺水推舟般击在那汉子臂弯天井穴上,力道虽小,但贵在精准快速,仿佛事先早有准备。

那汉子被他轻轻击中天井穴,浑身却如遭神抶电击,战栗不已,袖口中猛然蹿出一道白烟,仿若吞云吐雾,脑门上竟已大汗淋漓,急忙右臂一抖震开韩商手掌,咒骂道:“臭小子龟儿子,还我元神!”

他恼羞成怒,这句话恶狠狠地说出口,却显得颇为滑稽。酒楼之中,尤是在这二楼上的隔间里,习武出身的行家里手不在少数,皆知这元神、元阳一说,正是指个人体内的精华所在,一来是靠父母生养给予,二来则是靠后天修为凝炼,而这汉子显然是被韩商点中了掌法上的要穴,陡然间真气大泄,这才口不择言,顺嘴胡诌起来,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那汉子一招败北,迟疑片刻重整旗鼓,又已出招,方才那掌是上下推波而来,此刻不敢重蹈覆辙,招数一变,左掌在身前画了个半弧,宛若一扇屏风遮挡门户,右掌立于胸前,腕骨左右扭转,好似游鱼甩尾一般猛然推出,真如顿开阊阖走金仙,长驱直入,奔韩商胸口打来。

韩商见状心中暗笑:“这一招‘炎炎大孤风’与上一招‘猎猎胡飞马’一脉相承,原本极为流畅幽美,却被你打成这般模样,当真惨不忍睹!”

原来韩商之所以有恃无恐,出手克敌后发制人,正因为他对这汉子的掌法套路了然于心,熟稔之极。这一套掌法名叫“叠云十三手”,正是清明剑派外宗掌法之一,虽说算不得极为上乘的拳脚功夫,但施展出来姿态幽美,大有游龙戏凤、吸风饮露之势,只因这“叠云十三手”本是取自“叠韵十三首”的谐音,其中共有五十二式,乃是十三首绝句衍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