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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迷香三叠 西湖竹隐话禅机,倾心一顾 红颜侠少示心仪”

一 长干去如水

青衣师太神色泰然,审视韩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寒夜枯风半草黄,君度桥头莫心慌。”说罢此话,目光紧盯韩商,想要借机辨别他身份真伪。

韩商明白她是在拿本派剑法口诀试探自己,然而清者自清,岂会有所忌惮,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折柳先须进杯酒,重逢且看枝短长。”

见他应答从容,青衣师太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些许暖意。陆雪夷虽不知二人问答之中有何玄机,但见师父的神态转变,料想韩公子的回答定然令她满意,即刻要上前恭贺,却听师父又问道:“舟行水幽幽,两小遇长干。”

韩商心头微微一颤,却并非是他对答不出,只不过心中好奇,不知青衣师太缘何知道本门剑法要诀,门路还如此之广。

青衣师太见他稍有迟疑,只以为他理屈词穷,漏了破绽,徐然说道:“怎么,你答不上来了?”

韩商连忙应道:“怎回答不上!舟行水幽幽,两小遇长干。泊船相敛发,意恐失童颜。”

听他一气呵成对答如流,青衣师太暗自点头,将拂尘一抖搭在臂弯上,为求稳妥,又道:“那你为贫道讲解一下,这几句是何出处。”

韩商聪敏过人,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这时胸有成竹,皓齿轻开,笑道:“倘若有本派长辈在此,晚辈决不敢答您后面这一问。这两首诗都是本派‘五离剑法’中的要诀,其中招数我便不必班门弄斧,一一展示了。晚辈是焦土门下弟子,焦土门对应五行中的土位,所练剑法乃是五离之中的殊途离。‘折柳先须进杯酒,重逢且看枝短长’正是这招剑法精髓所在,而前一句气势虽强,招数纵横捭阖,却不过是空壮门面,徒有虚招罢了。”

众人听他讲解得细致入微,明晰透彻,尽皆颔首赞叹,又听他接着说道:“依本派门规,五离剑法分由五门弟子修炼,人人不得觊觎其他四路剑法,如此方能心无旁骛,组成剑阵时威力才能发挥到极致。而师太所问第二句,分明是止水剑法中‘长干去如水’一式。”

韩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毫无拖沓,寻不到半点纰漏,众人明白,他若非对本门剑法极为纯熟,断然不能这般对答如流。

青衣师太的神情终于和缓下来,平声说道:“贫道对‘五离剑法’也只是略知毫末,问这两句不相干的,皆是道听途说而来,如此才能看出你的底细。”

韩商得知她终于不再怀疑自己,心中释然,可想到这位师太不但性情古怪,心思又如此缜密,从师如此,当真难为了天真纯良的陆姑娘。

他正自胡思乱想,却听青衣师太又问道:“你和这两位姑娘一路也是去杭州吗?”

韩商急忙应道:“晚辈三人正是去杭州,得知此地离杭州不过几十里路程,今日便打算在此宿住,明日一早动身前往。”

陆雪夷心中始终惦记着那位救命恩公,又怕师父再为难韩商,急忙插言道:“师父,雪夷有事问您。”

青衣师太见她莽撞失礼,并未嗔怪,点头示意。陆雪夷应诺一声,问道:“风清阅剑竹前话,月远吟箫水不鸣。师父,雪夷不知这两句诗是否和武林中哪位前辈有关?”

青衣师太眉头微微蹙起,一时间若有所思,未等开口回答,却听谭连化问道:“雪夷,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两句诗的?”

陆雪夷受那老者嘱托,自然不敢轻易食言,灵机一动,道:“是在路上听人提起过,似乎这两句话颇有来头。雪夷只是一时好奇,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师父师伯不要责怪!”

青衣师太沉吟片刻,道:“确实大有来头。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当真是路上听来的?”

陆雪夷心中三回九转,明知自己天性纯真,难得一次诳语,怕是早已露出马脚,而师父明察秋毫,想必不会疏忽,当下愈发慌张局促,只好低下头喃喃说道:“弟子......不敢说假!”

陆与峰在一旁端立许久,暗中揣摩,不知妹妹口中的话是真是假,但见她受了委屈,一时间百爪挠心,再难保持沉默,斗胆说道:“师父师叔,这两句诗的确是我二人在路上听闻,雪夷若不提,我稍后也会问。”

韩商自然知道他在说谎,暗想这陆与峰虽然脾气暴躁,性情偏激,但此时却能屡次挺身而出,相助陆雪夷自然是他分内之事,可方才能为自己出言解围,足见他也是个性情中人。

青衣师太自恃清高,向来看不惯青城剑派对灵波教马首是瞻、摇尾乞怜的行径,只觉得派中这些男弟子当真丢尽了青城派的祖德遗风,这时听了陆与峰的话,她无名火起,转瞬便将放走莫七星二人的怒气迁延到陆与峰头上,斥道:“贫道当时说让雪夷与我同行,你偏说你能保她周全!你就是如此周全的?”

随即目光一沉,对谭连化说道:“还有谭师兄,这孩子都是让你惯坏了,半点能耐没有,却跟你学了一身无赖之气,你当时也如此护着他,不是么?”

见青衣师太陡然盛怒,这师徒二人顿觉手足无措,噤若寒蝉。又听她接着数落道:“可如今呢?若不是赖这位韩少侠出手,恐怕雪夷还在于霸天手上!”

谭连化听她劈头盖脸一通训斥,稍一斟酌,只觉此话不无道理,不禁脸色涨红,不敢吱声辩解,却瞠目看向陆与峰,一边向青衣赔罪,一边责备道:“看我如何罚你!”

陆与峰身为晚辈,听长辈训斥几句,自然不敢辩驳。可谭连化毕竟身为一派掌门,与青衣师太平起平坐,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被师妹斥责,纵然他厚颜无耻,也微觉面上无光,尴尬笑道:“师太说得是,这次是与峰办事不利,好在大家相安无事,相安无事便好。与峰!还不向你师叔谢罪!”

陆与峰慌忙跪倒,他早知罪责难逃,心中也早有打算,方才替韩商打圆场,着实是由衷而发,感激韩商恩德,毕竟是韩商将陆雪夷安然送了回来,倘若雪夷当真落入于霸天手中,恐怕他当真要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