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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风扫残云

谭连化得知这二人来自海外派时,避之唯恐不及,绝不愿无故招惹,深知与魔教人士一旦瓜葛沾染,无伦恩怨情仇,都是撇不清的官司。无奈青衣师太性情刚烈,雷厉风行,不容分说便已和莫七星交上了手。

他道号青河,与青衣师太同属青城山天师洞一脉,当此正邪相斗之际,他碍于同门情分,怎好袖手旁观。可出手之后未能一招制敌,却被骆停反攻倒算,连攻数招,霎时间思绪纷乱,战无战心,退无退意,环顾之下正看到了于霸天,疾呼道:“于掌门,还不动手!”

于霸天唯利是图,明哲保身,豪言壮语虽已出口,却只为在青衣师太面前表明立场,与邪魔外道甩清干系罢了,断无和剑爷山嗜血狂徒交手之意。转眼看着卓子陵动身离去,一溜烟似的越走越远,他顿觉五内俱焚,一心只想着《玉矶真经》,深知这回若将经书错过,怕是有生之年再也难以得到了。

他盘算妥当,正要趁乱脱身去追卓子陵,却听谭连化招呼自己合力去战骆停,当下心头一堵,暗地里骂了声娘,又犹豫不决起来;可他主意已定,孰轻孰重心中自有取舍,断然不肯错过这千载良机,高声应和道:“好!这就来!”旋即吩咐身侧昆仑弟子说道:“快去助青城派一力!”

众弟子一声应和,霎时间剑影煌煌,百十号人手便已簇拥过去,群起而攻之;再加上那十几名青城派弟子群剑齐发,百余人围攻一高一矮两名魔教狂徒,剑法高低良莠不齐,俗道正邪鱼龙混杂,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于霸天见这场鏖战难解难分,心头大喜,且不管什么正邪是非,生死胜负,想到那本《玉矶真经》就在数百步外,胸中热血澎湃,抬头瞭望卓子陵尚未消逝的身影,暗中便已起了杀念,话也不说,健步如飞便已追了过去。

韩商血气方刚,见了林外激战正酣,刀光剑影铄声激宕,只怕那两人做困兽之斗,一时半刻难以制服,这便要出去相助青城派。可刚要动身却被老者伸手拦下,只说压轴好戏堪堪上演,须得再观望一阵。

老者神闲气定,好似胸有成竹,并不急于出手,转眼却见于霸天追击卓子陵而去,两束身影渐行渐远,想起那本《玉矶真经》才是要事,便再也无心作壁上观,急忙伸出双指戳中陆雪夷头顶的百会穴,顷刻间使她督脉真气贯通,周转全身气血,起身嘱咐道:“丫头,去见你师父吧,你师父要是问起,便说是这臭小子救了你,万不可提及老朽!”

二人听他话音决绝,仓促间点头应诺,不敢多问因由。

老者嘱托已毕,回顾两个昆仑道士一前一后旋踵疾奔,只怕稍后走得远了难觅踪迹,转身便要追下去。

韩商忽然回过神,暗想事不宜迟,连忙又去问他尊姓大名,可“前辈”二字才及出口,却听老者头也不回地说道:“风清阅剑竹前话,月远吟箫水不鸣。”十四字的骈句念罢,这花甲老翁再不迟疑,顿时足下生风,动身如灵蛇狡兔,沿着树林边缘,朝于霸天所走方向径直追去,三起三落便已不见了踪迹。

陆雪夷将这两句话牢记心底,见老者来去匆匆,心中甚是感激,又见韩商一脸困惑,显然正在琢磨老者话中隐意,急忙说道:“韩公子,不如稍后再问家师不迟。”

韩商知道她心中急切,自然是担心青衣师太的安危。他的剑法虽远未到家,隔着林子却也看得清林外情形,深知青衣师太与莫七星交手虽一时不落下风,但招招皆是强弩之末,后劲不足,反观莫七星身高臂长,手中七星宝剑更是锋芒犀利,威势难挡,被他的如椽巨臂挥舞起来,仿佛蛟龙逐浪,风扫残云,青光闪烁间,十步之内金声呼啸,泥沙俱起,两丈之内更是无人可近。

青衣师太的拂尘功固然精妙,却只善于近身搏斗,与莫七星长身巨臂、纵横捭阖的招数对敌,显然鞭长莫及,不占上风。而青城、昆仑两派弟子虽多,却多是贩夫走卒之辈,何况各人心照不宣,深知被那高个子扫上一剑,定然凶多吉少,俱都逡巡不敢靠近。如此僵持下去,莫七星纵使不发招抢攻,也已立于不败之地,倘若他施展全力绝地反击,势必如虎兕出柙,难以抵挡。

韩商离战阵还有数十步远,但彼处剑风习习,朔气如潮,才过片刻功夫便已吹得林中树叶哗响不决,他单薄的衣襟也已被凉风打透,禁不住瑟瑟发抖。纵然如此,他面对邪魔外道却也毫无畏惧,这时将陆雪夷扶起,抖剑说道:“陆姑娘,你先在林中休息片刻,我这便去助令师一臂之力!”

陆雪夷被老者一指绵力推功过血,早已无碍行动,听了韩商的话不假思索,连忙应道:“韩公子,我和你一起出去!”说罢竟抢先一步冲出林子,高声嚷道:“师父,雪夷在此!”

她话音原本轻灵婉转,但这一声急促出口,声若穿云,可裂金石。青衣师太激战之时原本无暇旁顾,可听了这声呼喊,一时间惊讶不已,急忙退出数步转头向声源处看去,她心有所忧,目光闪转,一眼便看到了陆雪夷。

静慈庵弟子有数百名之多,可青衣师太对陆雪夷尤为偏爱,得知她失踪之后,纵使这位江湖豪侠平生屡经阵仗,心内也一度恍惚无助,深怕爱徒遭了于霸天的祸害,惶惶之情不可言喻。这时见爱徒安然无恙,心中大喜过望,顿时精神抖擞,扬声喝道:“雪夷!待为师除了剑爷山邪魔,再去找于霸天算账!”可目光一沉,又见陆雪夷身旁跟着一名手持宝剑的俊朗男子,心中顿生疑惑。

她久居西蜀,自然不认得韩商,但凭气度容貌来说,想必这青年男子并非恶徒,可无论善恶良莠,有陌生男子站在爱徒身旁,她心中多少有几分反感厌恶,即想出言喝斥韩商一个“滚”字,然而大敌当前,也顾不得斤斤计较,霎时间转嫁怒火,一抖拂尘又去迎战莫七星。

昆仑派弟子起初听了掌门人号令,群情激昂,奋勇争先去围攻剑爷山魔徒,不料片刻过后竟已伤亡了七八人,不禁人人胆战心惊;恍然明白掌门人早已不知去向,哪还肯拿性命儿戏,当下携死扶伤,纷纷落荒而逃,不觉间已走了多半人手。

此刻战阵之中只剩下青城派众人与武素心、夏铭焉仗剑鏖战,将骆停与莫七星围在方圆数丈之地,剑光闪烁,一时间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青衣师太本想一鼓作气,替天行道,可时至如今,诚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深谙莫七星剑法卓绝,长剑护身,破绽难寻,何况依她所见,这长身巨臂之人直至此刻并未竭力出击,方知刺秦剑壁上的武学名不虚传,虚实幻化,变数极多,倘若再斗下去,拂尘功难以克敌制胜,劲力一泄,恐怕迟早落败。

骆停对眼下局势自有斟酌,暗想此刻虽已立于不败之地,可青城派两位掌门名声在传,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加之十几名弟子相互照应,更有武素心、夏铭焉这等名门高徒相助,自己想要取胜也绝非易事。转眼又见于霸天和卓子陵相继走脱,本分之事鸡飞蛋打,不由得心灰意冷,兴味索然,当下横剑一推,震退谭连化与一众青城山弟子,退步笑道:“原来是青城山谭掌门,青衣师太,今日领教了!”又向莫七星说道:“师兄,咱们不可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