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21817500000027

第27章

“幽山奇客 夜雨潇潇心难测,天鸡北斗 昆仑莽莽意谁合”

一 雨夜惊澜

那五十几岁耸肩缩颈的老妪摇手指向二楼一间客房,三人目光所及,着眼处正是发出怪异叫声的方向,当真不寒而栗。

老妪见三人神情惊诧,笑道:“只剩这间客房了,你们是出去淋雨呢?还是在此将就着?”一道闪电蓦然划过夜空,客栈四壁立时铺上了一片白芒,转瞬即逝,雷声接踵而至,轰隆隆地打破了四周沉寂。

韩商心弦一颤,深知雨势越来越大,若是此刻冒险出去,素心与铭焉身中道家玄功,感染风寒着实会有性命之忧。沉吟不决之际,老妪又说道:“老身慈悲为怀,可怜你们年纪轻轻,不愿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快吃吧,吃完了早些休息。”说罢转身上楼,步履蹒跚直奔那间客房走去,到了楼梯口,转过身徐徐说道:“我把屋子收拾一番,免得你们撞到喜事。”

三人相觑不语,不知她口中的“喜事”所指何事,却知逞强好胜绝非上策,不如听她的话,乖乖住下为妙。

韩商怕二人忧心忡忡,牵动伤情,笑道:“素心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只管住下,休息一晚,明天便无事了。”

两碟鱼、肉已成腹中之物,三人吃罢还未起身,那老妪悄然从房中走了出来,招呼道:“进来吧,一张铺上睡这两位姑娘,地上的铺子就留给你了。”

韩商承蒙她悉心照顾,盛情难却,心中疑虑消减,道:“多谢!武姑娘,铭焉,咱们上楼看看再说。”

三人脚步沉重,踏着陈旧的楼梯缓步而上,脚底下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心中不禁随着节律打起鼓来,才到二楼,见相邻的几间客房都没有掌灯,透过窗棂纸只见得到茫茫漆暗,鸦雀无声,料想里面即使有客人,也都已睡熟了,可为何睡得如此安静,别说鼾声,便是呼吸声也丝毫不闻。

韩商不愿节外生枝,他当先领路,绕过老妪身侧,也不和她寒暄,来到客房门前犹豫片刻,看着那黑漆漆的屋舍,骇意油然而生。忽而鼓足勇气,一手攥拳、一手持剑,排闼而入,目光急速在屋内扫视,借着楼下四盏油灯的余光仔细端详,一览无余。

只见屋子里摆设简洁,除了靠墙的一张大木**外,徒有四壁,并无什么异状,那老妪口中所说的“喜事”果真没有撞见。

老妪森然一笑,道:“进去吧,我都收拾干净了。”

三人心中沉石落地,都觉得虚惊一场,陆续进了房间,绝不想和这古怪妇人再多说半句话,只怕她嘴里又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言辞,惹得心中惦念作梗,寝不能寐。

韩商急忙说道:“多谢,店钱明日早起便付。”匆匆反手便要合上房门;却听那老妪慢条斯理地说道:“店钱不打紧,睡得踏实点,切记,夜半三更千万不要随意走动,打扰了邻房客人;便是听到什么响动,也只当没听到,不然撞见了什么东西,我可管不了!”说罢转过佝偻的身影,朝楼下走去。

三人不明就里,只觉得话音刺耳,伴着窗外潇潇夜雨,叫人听了浑身不自在。

韩商匆匆合上门板,只怕两个女子心生骇意,连忙说道:“别听她故弄玄虚,江湖上这等伎俩多得是,咱们名门正派弟子岂会在乎!我在门口守一.夜,料她当真有什么把戏,也是徒劳。”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却收敛愁容,又笑道:“只怕那三匹马已落到别人手中,明天雨过天晴,咱们须赶回镇子,另寻马匹了。”

武素心与他心照不宣,附和道:“不错,铭焉手臂上只是外伤,明日到镇子里找个好郎中敷些驱寒温热的药,应会好得快些。”

这张实木大铺倒是干净整洁,并排容得下四五个人同睡,显然是张旅舍大铺,难免有些天南海北的异味依稀尚存,但值此之际,又怎会多做计较。

武素心与夏铭焉落座**边,顿觉疲劳消减,舒适之极。看着韩商奔地上那张毛毯走去,夏铭焉连忙叫道:“商哥,你也来坐啊,嗯,想想家里多舒服,何必来这么远遭罪,还......”话音一哽,又怕韩商心生自责,便不想再向下说。

武素心也道:“韩公子,你若不来,我和妹妹也要陪你坐在地上。”

二人心中清楚,客栈外面大雨滂沱,潮气袭来,屋中更是阴冷,地板上难免潮湿,虽铺了一张毛皮毡子,但若在上面睡一个夜晚,铁打的筋骨也煎熬不住。韩商明白二人好意,见武素心动身要来拉扯自己,深怕她牵动伤势,急忙说道:“好好好,我坐下便是。”

他来到铺尾坐下,两个女子则依偎在另一边,三人相觑一笑,虽然面色惨淡,可心意相交,笑容中便再无迁就之意,仿佛一天中的所有风波尽数化为乌有,听着窗外雨水连绵,皆觉得此刻能有一个容身之处供三人促膝交心,已是幸莫大焉。

夏铭焉心血来潮,道:“商哥,姐姐,不如我们谁都不睡,便这样坐到天亮,量旁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定然无法施展。”

武素心道:“也好,不如就依妹妹所说,我们促膝交谈,一直说到天亮,总好过梦里提心吊胆。韩公子,你说怎样?”

韩商见二人心绪和缓,一时间意兴盎然,笑道:“两位大小姐有此雅兴,我自然奉陪到底,只怕你们支持不住,说着说着便先睡了去。”

夏铭焉笑道:“我们姐妹俩有许多许多悄悄话要说,你一个人无聊,见我俩也不搭理你,说不准听着听着自己便先睡了。”

夏铭焉与武素心相识不过两日,言谈举止本已十分投机,今日历经生死一战,诚然当彼此是患难之交,此时依偎一处,咬起耳朵交谈起来,全然不加隐晦。当着韩商的面,武素心尚有几分矜持,可夏铭焉却毫不在意,她嘴皮子本就利落之极,这时打开话匣子,家长里短、海北天南无所不谈,两人说笑不绝,后来便尽是聊一些闺中秘事。

韩商见二人兴致所至,果真不再理睬自己,只好识趣地合上双眼,听二人话语投机,高兴时犹如两个半大孩童,不禁觉得好笑,实在听到可笑之处,便忍俊不禁,任由夏铭焉数落几声才肯罢休。

如此这般聊到深夜时分,虽然尽兴,却抵不过疲劳伤痛,倦怠袭来,两人不觉间便阖眼睡去。

韩商听二人声音渐弱,徐徐睁开双眼,他休息片刻后精神焕发,全无睡意,便悄然下地,盘膝坐到那张毛毯上。当下双掌朝天摆在膝头,气聚膻中,发于五管,正打算调匀内息,以备不时之需。无奈他心念嘈杂,竟然久久无法入定,思绪回旋,脑袋里嗡嗡作响,前前后后的遭遇浮上脑海,忽地闪现一个身影,却不是于霸天,竟是那位青城派的陆姓女子。

回想起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他运气凝神之际,不禁痴痴地傻笑了一声,心中又掠过一阵凄楚,暗想那女子的纯洁净美不过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樵鹿梦罢了,也许过了今宵之后,便如沧海一粟,浮萍远逝,再也难以记起。

韩商心念一沉,忽然觉得心有不甘,回想起她那倾城倾国的容貌,雾鬓风鬟的气度,不正是梦中寻觅已久的人吗,仅仅擦肩而过一面之缘,又怎能解开心中万般愁苦!

倏然间神智一阵恍惚,提鼻一闻,一股恶臭味儿扑面而来,脑海中曼妙的身影霎时间烟消云散。他猛然睁开双眼,静心再嗅,只觉得那气味儿像极了皮肉腐烂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花草清香,嗅到前一种便觉得恶臭难当,嗅到另一股则觉得神清气爽。

他回过神来,顿觉心弦乱颤,再也无心打坐,展开衣袖捂住口鼻,转身看时,才见两个女子也被熏醒。

夏铭焉咳嗽一阵,她睡眼惺忪,神智恍惚间埋怨道:“什么怪味儿,这么难闻!”说话时怕也未曾全醒,一把抓住武素心的衣袖,遮住面庞,依旧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