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远志急忙说道:“姑娘切莫说笑,这当真是江先生之意?”忽然想起酒席之上江存善的提议,便是要将陈画许配给自己,看来她此刻所言,未必是假。
陈画道:“若不是先生的意思,那便是我的意思!”这两句话说得曲折婉转,意韵模糊,又带着几分调皮任性。
涂远志如何忍心呵斥,抱拳笑道:“烦劳姑娘回去告诉江先生,涂某多年间独来独往,习以为常,而且此行刀光剑影,免不了打打杀杀,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如何是好!”
陈画却把缰绳挽在左臂,右掌一扣腰间,只见寒光闪烁,刷的一声剑音长鸣,一柄三尺铁剑已被她握在手中,月华如注,剑影长衫随风飘洒,尤显得英姿飒爽,婀娜多姿。她手挽剑花,笑道:“涂大侠可不要小瞧人,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你有一夫当关之勇,焉知我不能马踏连营。当年关帝爷有周仓抬刀,刘玄德有赵云牵马,才能名垂千古,小女不才,愿为涂大侠持鞭坠镫,追随左右!”她字字铿锵有力,一时竟说得涂远志无言以对。
陈画见他神情木讷,一时间喜上眉梢,急忙收起宝剑,抿嘴笑道:“陈画班门弄斧,涂大侠可不要笑话。”说话时催马向前行了十余步,此时马首相依,离涂远志不过数尺,道:“涂大侠,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之我一定要和你去!”
涂远志听他话音决绝,一时间没了主意,若是断然拒绝,自己快马加鞭一路驰骋而去,岂不冷落和辜负了人家姑娘古道热肠;可若是让她跟随,这一路上凶险重重,万一有个闪失,那又如何向江先生交代。一时间只是低头思索,抬头一看,恰巧见到陈画姣好的面容正楚楚动人地看着自己,禁不住心弦一颤。
涂远志向来不为女色所动,视世间美女如草芥,可今日见到陈画仪表清秀脱俗,气质万中无一,又听江存善有意撮合二人,自古英雄豪杰铁骨柔情,他三十六岁只身未娶,此刻怎会无动于衷。回过神时,目光急忙从陈画脸上移开,道:“姑娘,想必涂某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主意,那......”
陈画笑逐颜开,道:“那陈画就追随涂大侠鞍前马后!”见她目中含笑,喜上眉梢,涂远志也一扫脸上阴霾,道:“姑娘随我去,那江先生可有人照顾?”
“江先生和韩五侠等人明日结伴上路,自然有人照顾,反而是先生担心涂大侠你孤身在外,才让我赶来相伴。”
陈画见他神情呆滞,暗自沉思,不禁笑道:“涂大侠,人人都说你在战场上威风八面,怎么战场之外却像个姑娘家?”
涂远志心中五味杂陈,朗声笑道:“还从没人说涂某像个姑娘家,哈哈哈,若是哪个姑娘生得和我一样,那以后可如何找婆家!”
陈画咯咯一笑,却道:“是我言语冒失,顶撞了涂大侠!”
两匹马并辔而行,此时又上了路,涂远志目不斜视,对陈画说道:“姑娘不必叫我大侠,我比你年长,你若不嫌弃,叫我涂大哥便可!”
陈画芳心微颤,笑道:“涂大哥的确要比涂大侠亲切几分,我若和人说,我叫漠北钢刀涂远志做大哥,定会令人欣羡不已。”
涂远志摇头笑道:“这却未必,我家中也有一对弟妹,不过......”话音一顿,眼神蓦然变得游离,仿佛勾起了无限心事。
陈画初时不解其意,但想起江存善曾说过有关涂远志的家事,她秀外慧中,顿时明白了他为何失落,安慰道:“涂大哥不必惆怅,你的一双弟妹不敢对外人说明身份,正是因为你杀敌有功,威震番邦,他们有如此英雄的哥哥,心中一定高兴,虽隐姓埋名,想必也不会在乎。”
涂远志知她善解人意,听了这几句话,心中觉得温暖,道:“但愿涂某家人也能如此想,涂某不求家中以我为荣,只求不再责备我便好!”
陈画不忍见他难过,笑道:“涂大哥也不要叫我‘陈姑娘’了,不如直呼陈画为好。”
涂远志摇头说道:“不敢直呼姑娘芳名,当真有失礼数。”
陈画笑道:“那也无妨,涂大哥当着外人的面,自然要顾着礼数,若是只剩你我二人,便只许你叫我名字!我从小如此,无论是江先生、武坛主,还是独孤岛主他老人家,都是直呼我名字,我听着亲切。”
涂远志见她执意如此,便知她也是爽快直率之人,越发喜欢,笑道:“那涂某恭敬不如从命。”
陈画不依不饶,道:“答应却没用,我眼下便要听涂大哥你叫我一声。”
涂远志心生趣意,当即一拍马背,战马会意向前抢出数步,涂远志回首笑道:“你若追得上我,不论是当着一人,还是一万人,我都依你!”
陈画喜出望外,见涂远志纵马驰骋,如同龙腾虎跃,不禁更觉倾慕,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拍马便赶追上去。
涂远志笑道:“驷马难追!”双脚一磕马镫,马儿撑开四蹄,依旧疾驰而去。
陈画自知若论骑术,与涂远志相去甚远,可追了几里路,见涂远志始终和自己相距十步上下,便知他是有意相让。不过陈画此时已全无赶超的念头,但听耳边风声簌簌,身侧凉意阵阵,便将青纱遮住脸庞,目光牢牢盯着涂远志的背影,一时间凝神遐想,在这披星戴月的美景之下,竟觉得有些目眩神驰。
“涂大哥,等等我!”涂远志纵马疾驰间,听力也是极佳,急忙勒住马缰,回首道:“怎么了?”
陈画停下马匹,见他面露担忧之色,更觉欣喜,道:“只是行得太快,夜间有几分冷。”
涂远志颔首道:“啊,是我想的不周,那咱们慢些走便是。”
陈画答应一声,催马到了近前,正要开口,却见涂远志脸色倏然变化,两只眼眸炯炯射电,紧紧盯着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