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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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难忠孝

涂远志徐徐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二人。江、韩二人低头一看,见信封上赫然几字,竟写着“谨程无量派尊长丘大侠”,又听他说道:“这些年涂某与家里书信往来,一直都是托付无量派丘掌门承转,这一封是我月前接到的,我也是百般犹豫,不知该不该走这一趟!”

江存善展信浏览,信中字迹寥寥,言简意赅,便是让涂远志回家拜寿。韩崇晋叹息一声,转而怒道:“这世上可还有公道二字,老弟一心为国,却落得有家难回!何不把老爷子接到这里,也好过隐姓埋名!”

涂远志道:“韩五哥不知,涂某家中世代书香门第,家父一生从文,虽屡试不第,却对舞刀弄枪之事极为反感。他一心想让我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我年幼时偷去少林学武,着实让家父雷霆大怒,几欲将我逐出家门,后来我随李雄哥哥南征北战,渐有名声,却害得家中老小受我牵连,屡次迁居。涂某每次想来,都觉得愧对祖上,如何还敢让家父随我来这苦寒之地。”

韩崇晋为人直爽,情急之下便顾不得分寸,道:“原来如此,冒犯处还请老弟不要见怪,恕我直言,令尊之见方是大错特错。我大宋开国以来,以文治国,素轻行伍,虽然祖宗有德,民生日盛,但也正是因此,以腐儒之见统领兵事,才使我泱泱大邦再不复汉唐之威,屡遭外族侵扰。这文有文用,武有武用,何必说读四书五经考取功名便是光宗耀祖,而阵前杀敌舍生忘死却是不争气呢!”

涂远志见他情绪激动,知他是一片好意,道:“韩五哥的话我都明白,不过家父自有主张,我身为人子,忠孝不能两全,却也无可奈何。”

江存善沉思稍许,道:“为人父母,最高兴的不是见子女有多少丰功伟业,却是希望平平安安,韩五侠也有子嗣,我想你应明白这个道理。”

韩崇晋听了此话,也觉得方才言语过激,只好默然不语。

江存善又道:“涂老先生当年对远志的期望之情越大,失望之情也就越大,不过这些年过去了,令尊也应该明白你的赤胆忠心,必已原谅了你。老先生读书万卷,不会不知自古忠孝难两全,更不会不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不然何以叫你回去拜寿呢?”

涂远志茅塞顿开,向江存善作揖道:“多谢先生点拨,不然我心中始终犹豫难决,不知该不该回去,回去之后又如何面对家父。”

江存善语重心长地说道:“游子归心,春晖寸草。远志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报不得也要报。不论你身负何等大事,这家是一定要回,回去后不要诉苦,免得家里担心,令尊若是念道你的不是,你尽管听着便是,万万不可有半句辩驳顶撞!”

涂远志听他耐心说教,心中万分感激,答应道:“先生放心,远志记下您的话了,一定遵从!”

韩崇晋起初对涂家老爷子虽有些不解,甚至埋怨,但听了江存善的话,设身处地想起爱子韩商,深深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拱手向涂远志说道:“涂老弟,代我向令尊拜寿,韩某身上并无什么贵重物件,只这一柄剑还算上品,不过得知令尊尚文厌武,还是不送为妙,只好日后补上了。”三人朗笑一声,便不再纠结于这件事上。

涂远志看到桌上酒菜尚温,意兴未尽,道:“涂某夜里动身,我等何不再吃几杯酒。”

三人入席,涂远志将斟满杯酒,起身便要敬酒,江存善却道:“远志,酒自然要吃,不过你我三人还须从长计议,行刺之事非同小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你先行入蜀,咱们何时何地会面,你我众人如何分路而行,此处大寨如何守卫,都要计划得清楚详细。”

涂、韩二人先后放下酒杯,频频点头称是,三个人坐席而谈,一边吃酒,一边周全计划。

入夜时分,天气骤然转凉。三人计划妥当之后,涂远志又对门下心腹弟子交代了守城之计,背好钢刀便上了战马。

众人都要出寨门相送,却被涂远志拦下,道:“此地恐有西贼眼线,我一人一马出寨,免得被人发觉。”众人只好驻足,纷纷在寨内抱拳送别。

涂远志拜别之后,调转缰绳向寨门外飞奔。他几度加鞭,战马跨过寨门,连行了十数里路也不停蹄,这时回头张望,营寨里的火光只看得到斑斑点点,这才渐渐放缓了脚程。

他脑海中始终在思虑行刺之事,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音,他神思何等敏锐,暗想这若是党项人的细作,却是何等愚蠢大意。他多次经历契丹与西域高手的刺杀,司空见惯,不以为意,这时驻马转身,目光牢牢盯住来时的路。

月色如盘,宛如在旷野上洒了一地白银,涂远志目力极佳,看清百步外一匹马旋踵疾奔,飞驰而来。他暗自盘算,看这人放马狂奔丝毫没有遮掩之意,想来并非心怀叵测,紧握虬龙斩的手缓缓放松下来,等对方奔到五十步内,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听了话音,急忙勒住马缰,马蹄徐徐停下,与涂远志相距十余步远,道:“涂大侠,是我!”竟是个女子声音。

涂远志闻声一怔,定睛看去,见她扯下面纱,方知来者竟是陈画,连忙说道:“陈姑娘?你追出这么远做什么,是不是江先生还有话要吩咐涂某?”陈画莞尔笑道:“涂大侠,这确是先生的意思。他怕你路上无人照顾,孤身独行,了无意趣,便叫我...叫我来与你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