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远志顿了顿,目光落在陈画身上,道:“姑娘既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前些日涂某听兴州府中的探子回报,赵元昊此时已乔装动身,从吐蕃诸部入川,竟然胆大妄为,想要直抵成都府,观察我大宋的山川地貌,打算联合诸部藩羌,要在入冬时大举侵宋。他此行还要与灵波教主、重阳王等人会盟,共商侵宋大计,而且重阳王赵九霄掘墓所得泰阿剑,也要献给元昊。”
其余三人听了此话,皆面露惊色,江存善急忙问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他一国之主,岂敢犯险深入宋境?”
涂远志道:“那信子与我是八拜之交,屡次送机要给我,这次能在一线天伏击党项粮草辎重,一击全胜,也是拜他所赐。再说元昊其人向来胆大包天,无不敢为,而川蜀一地灵波教势力极大,乱众贼党可与官府抗衡,重阳王在川陕一带也是手握重兵,有此种种,他李元昊又有何顾虑。”
江、韩二人点点头,韩崇晋道:“涂大侠的意思是......”
涂远志轻拍桌案,道:“不错,擒贼先擒王!元昊穷兵黩武,继位以来南征北战,生灵涂炭,如今更是妄为称帝,变本加厉,屡犯我大宋国土,实乃澶渊会盟以来,我大宋第一边患!此贼不除,不知天下间又有多少人会遭刀兵之祸,我意无他,正是刺杀此人!”
他话音虽低,但字里行间豪气干云,目光炯炯,直盯着江存善与韩崇晋。那二人对望一眼,韩崇晋忽然站起身,也拍案道:“不求名留青史,但求天下太平,若能成此大事,韩某甘愿舍命相随!”
韩崇晋与涂远志意气风发,此时一拍即合,大事便定夺下来,然而江存善老成持重,心中颇有顾虑,道:“远志啊,韩五侠,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不过非是老夫多虑,一者这密探所报,真假尚不能决断,再者那元昊乃是一国之君,就算他真敢冒险潜入大宋,也必会有大批高手随行护驾,加之重阳王府、灵波教从中作梗,行刺恐怕绝非易事!”
涂远志道:“老哥所虑正在情理之中,我之所以只邀数人密谋此事,也正是出于这种种顾虑。不过那密探确是涂某生死之交,而元昊也确有微服入蜀的动向。”
江存善颔首说道:“我来中土时,辽、夏两国使者也正赶往海外岛,下月中旬便要与海外派、灵波教、重阳王府、西域昆仑四家结成同盟,共商侵宋之举。既是如此,李元昊又何必再去与灵波教、重阳王会盟?即便他想要得到泰阿剑,大可让重阳王派人送去兴庆府。”
几人沉思不解,良久才听韩崇晋道:“江先生所说我也赞同,韩某这些日也听闻契丹、党项勾结各路江湖势力,意图对大宋形成合围之势,倘若他们已去了海外岛结盟,想必元昊便不须亲自去往川蜀,毕竟在大宋境内,就算灵波教与重阳王府势力再大,也不免有所闪失。”
涂远志道:“我那做密探的哥哥名叫李立,如今在西夏王府中当差,他还有一个兄长,名叫李雄,提起此人在川陕一带颇有名声,人人唤他作‘忠义铁胆,大漠孤鹰’,我与这两位哥哥交情莫逆。李立哥哥颇得元昊器重,任过王府中的兵马总管,而李雄更是英雄了得,不知二位可曾听过党项军中有一支劲旅,唤作‘一.夜屠城’,又称‘幽云八骑’,这八人虽都是楚门遗孤,但他们纵横疆场的韬略武功,却都是师从于李雄。不过自从元昊僭位称帝,这八人归附西贼后,李雄哥哥便毅然与他们划清界限,反目成仇。”
江、韩二人点头答应,显然这“一.夜屠城、幽云八骑”的名声他们都有所耳闻。
韩崇晋道:“既然李氏兄弟如此英雄,又是涂大侠的莫逆之交,看来此事十有八九当真。”
江存善道:“远志结交之人必然是忠义之辈,我也信得过。既然如此,老弟你定是已做了决断?”
涂远志道:“正是。这柄泰阿剑的来历,两位博闻强识,想必早已知道。春秋时欧冶子铸成此剑,集诸侯威道,天地精华,正是一柄王者之剑,我想元昊应是极想得到此物,以彰显逐鹿中原之野心;而蜀中自古是兵家重地,进可攻,退可守,元昊若有意谋取天下,必是打算先取秦川,再图西蜀,与西夏国土连成一片,北控大漠、西据函谷,南则有蜀山三峡之险,易守难攻,正可拒契丹以北,摄大宋于南,呈鼎足之势。此人年少时便好单骑出游,若是真有此狼子野心,亲自入蜀探察山川地貌,也未必不会。”
见二人频频点头,涂远志又说道:“重阳王与灵波教蓄势已久,蜀中苛捐杂税繁多,民不聊生,正是民变多发之地,这两家迟早要揭竿而反,听李立兄弟说,泰阿剑便是三家结盟的契物。依涂某之意,泰阿乃是祖宗所传之物,又是王道之剑,万不可落入番邦手中,以滋长气焰,再者李元昊既已离开兴庆府,确是行刺的大好时机,涂某甘愿冒死也要试上一试!”
韩崇晋按捺不住,道:“江先生,涂老弟的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真假且放到一旁,咱们也要赌一赌,万万不可错过这千载良机,我愿随涂老弟走这一遭!”
江存善始终心存疑虑,可事已至此,见两个晚辈情绪激昂,便不再踟蹰,凝眉说道:“好吧,两位老弟皆能舍身,我这把年纪又有何不敢!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元昊乃是一国之主,焉能凭几个江湖义士甘洒热血便能刺杀得逞,若他真去了蜀地,行刺也必然十分危险,咱们还须好好谋策一番。”
正说到这里,门童敲门来报,说酒菜已然备好。涂远志吩咐将酒席摆入内屋,笑道:“来来来,江先生,韩五哥,咱们的话留在酒席上说!”便领着江、韩二人上了土炕,盘膝而坐。又对陈画说道:“姑娘想必也能喝上几杯吧?”
这本是句玩笑话,却见陈画展颜笑道:“涂大侠是英雄,想必酒量也是无人可比,小女子虽非巾帼英雄,可从酒量来说,却称得上是女中涂大侠。”
三人听了此话不禁朗声一笑,江存善道:“远志啊,陈画丫头所言非虚,老朽若是再老上几岁,这酒量可就敌不过她了。”谈笑之间杯盘罗列,酒菜已摆上炕桌。四人分宾主落座,涂远志道:“珍馐美味此地少有,涂某略尽地主之谊,这些寻常酒菜,还请三位不要客气。”又吩咐门人道:“先代我好生款待众位好汉,告诉他们我稍后便去一一敬酒。”
那人应诺下去,涂远志又道:“涂某不是有意冷落那些来此会盟的好汉,只不过人心难料,实在不敢大意,就怕误了这件大事!”
江存善道:“如此最好,自古死士难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咱们决议行次大事,更应加上十二分的谨慎,若是有人心怀鬼胎,泄露出去,你我都会身陷险境。”
韩崇晋也道:“江先生所言正是,行刺之事不宜声张,涂老弟应挑选最为心腹之人共赴蜀川,无须太多,也不可太少,只要同心便可!”
三人说到此处共进了一杯酒,涂远志道:“韩五哥说的是,若是策划妥当,布置周全,只需你我几人,再带上十余名好手便可。”
韩崇晋道:“随我来的有五名本派弟子,是我从小拉扯到大,绝无异心,都可担当此任。”
涂远志道:“清明剑派弟子定然能胜任,我门下也能选出五名好手,倘若丘老侠能及时赶回,这些人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