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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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单刀会

山谷中金声阵阵,人马嘶鸣,聒噪混乱之极,可这一声呼喊从远处传来,却显得格外清晰。受困的钢刀门弟子闻声,个个气血澎湃,将手中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轮火扇,顷刻间杀透围困,急退十数步,转身将刀擎在胸前,已摆好临敌阵势。

兀南将军显然也被此人声威震慑,回臂将长枪收在身前,封住了门户。谷道中霎时寂静下来,只听马蹄声渐近,眺望山谷那端,正飞奔而来一匹高头骏马,这条路早被粮车、马匹、死尸、伤兵阻断,来者见纵马无法越过,当即双脚踏镫纵身而起,清影呼啸,飙发电举,转瞬间跃到了山谷中央。

兀那将军虽未见过涂远志,但却看过此人画像,这时见一人破空而出,横刀截住去路,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刻相去百步,虽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见他身形魁梧,体魄雄健,想必应该是了。

邹白鹤见来人目光如电,眉宇中透出凛凛威严,器宇轩昂,万中无一,犹见他横刀在手,刀身上光芒灿烂,却也看得清上面刻着八个字——马踏秋水,刀横乱世。不禁长身一颤,便知这不是涂远志还会是谁!

谷道中鸦雀无声,唯见那汉子将斩马刀一抖,嗡响不绝,随即左手挽住右手,徐徐将衣袖拂起,臂膊袒露出来,肌肉纹理棱角分明,青筋起处犹如藤蔓,当下又一转刀身,喝道:“涂远志在此!尽管放马过来!”他一言即出,这山谷本就狭窄,声音回荡左右,撞在那些党项军士的心口,直教人难以喘息,脚根发软,竟然不进反退。

这人果真便是涂远志,在江湖中素有“漠北钢刀”之称。他多年以来身在边塞,率领门下义士抗击胡狄贼匪,保一方平安,因而侠名广传,与无量派掌门“陕南铁剑”丘无量并称“关西二侠”。中原人士鲜有见过这位涂大侠,不曾目睹他的刀法如何精湛,但若提及此人,无不心怀敬重。

兀那将军久经沙场,邹白鹤在西域武林亦是名声赫赫,但有涂远志这等气概者,数十年来却不曾多见,听了涂远志叫阵,一股退意竟隐隐袭上心头。

邹白鹤汗颜无地,他方才豪言壮语夸下海口,此刻却心悬半空,低声问兀那将军:“**屠城的人马何时能到?”

兀那将军又岂有取笑之意,只怕为将者在先,涂远志若是发难,他必然首当其冲,这时马打盘旋,摇头不语,忽而看到身后还有百名骑兵压阵,这才稍觉宽慰。又见涂远志挥手让门下弟子尽皆退走,山谷那边只剩他一人一刀,虽然依旧杀气百步,难以迫近,不过独木难支,暗想他毕竟人单势孤,又何足为患。

邹白鹤心神甫定,见兀那将军脸色惨白,想必已被吓破了胆,当下嗤之以鼻,一震手中铁杖,传声示威。

涂远志闻听铁杖作响,目光落到邹白鹤身上,见马上这人形销骨立,身披玄服,内功却十分了得,想必是方外高手。而他震动铁杖的手法和自己如出一辙,想必是依样画葫芦,故意卖弄一番。

邹白鹤冷笑一声,道:“名声在传,不如一见。漠北钢刀涂远志,果真英雄了得。”他话音平铺直叙,绝无赞扬之意。

涂远志身在阵前,绝不和他讲什么江湖习气,厉声道:“将粮车留下,涂某便饶你性命!”

邹白鹤漠然说道:“好不懂规矩。粮车就在老夫身后,你有本事就过来抢!”说话间暗中吐纳,运行周天之法,内息充盈于脏腑,收发于掌心,料想凭借自己这一身昆仑正宗玄功,岂会落他下风,何况身后还有大批党项兵马,这姓涂的本事再大,又岂能单刀赴会,孤身犯险。

兀那将军也稳住阵脚,道:“涂远志,你休要猖狂,今日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一挥狼牙棒,身后的骑兵队伍如同开闸放水,向涂远志奔袭过去。

然而谷道狭窄,五匹马骈驾便难以快行,何况谷中还有数十名刀斧手,这时骑兵一拥而入,谷中原有的军士无处避让,只好冲锋在队伍之前。

打头的兀南将军见涂远志手中那口斩马刀长约五尺,宽有七寸,锋寒刃利,锐不可当,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骇人传闻,早已心生怯意。可大军涌至,逼得他退无退路,当下由怒转惧,继而因怕生怒,双手握紧枪杆,催马来到涂远志身前丈许,大喝一声猛然出手,直刺咽喉。

兀南将军本就生得魁梧,加之身在马上,更添几分雄壮,而他身后还有西夏兵马蜂拥而至,水银泻地,摧枯拉朽,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马似疾风,枪如电闪,眨眼间枪头已刺到涂远志身前三尺之内。兀南将军不敢稍有怠慢,当下又加一分劲力,只想这一枪若不戳透涂远志咽喉,焉有他的命在。

枪尖又递近一尺,寒气便已袭上涂远志两腮,迫在眉睫。然而涂远志手中的“虬龙斩”依旧未动,双眸却闪烁寒光,寻找枪招中的破绽。

再近一尺,金风响绝,兀南将军面目更显得狰狞可怖,暗想这一枪已然得手,漠北钢刀不过徒有虚名。然而枪尖到时风云突变,兀南将军忽觉身前寒芒一闪,便知枪招走空;马蹄踏过,急忙收缰提镫,倒卷长枪正要护身,可两臂稍一用力,却觉肋下剧痛,眼前即是一阵血晕。

兀南将军多年征战,杀戮场面历经无数,此刻情知不妙,可口已张开,却连个“啊”字还未喊出,由肩至背便已被劈为两截,可叹他至死也不知涂远志是如何出刀的。

前面的夏兵将情形尽收眼底,一时间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可后面骑兵奔至,那容他们退走,慌乱中便觉颈上一凉,刹那间又有三人扑倒在地。

党项军马势头虽汹涌,可阵脚已乱,只见一道身影穿梭其中,所到之处血溅数尺。那步兵砍杀不中,回身再砍,背脊上却已多了尺长的豁口;骑兵居高临下挺枪猛刺,一刺未中,小腹便连同铠甲被一并刺穿。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一线天内。

邹白鹤端望谷中,但见马蹄杂乱,人心惶惶,涂远志一人一刀已然杀透重围;眼见着十步之外尚有未及进谷的骑兵,正打马奔驰之际,颈上头颅霎时便被斩马刀砍下,血溅数丈。

邹白鹤身心俱颤,闪身避过飞血,动作已是迅捷之极,可黑衣上依旧染上了零星血渍。他多年行走江湖,饶是“尸横遍野”这个名号,便不知有多少人在他手中丧命,可如涂远志这般厮杀的场面,却让他看得目瞪口呆,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