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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线天

兀那将军冷笑道:“看来涂远志并未在此地设伏,邹先生,你我立功的机会怕要再等一等了。”话音刚落,崖顶处十六名飞天鹰纷纷探出头来,各自打了声呼哨。

“果真没有!”邹姓老者脸上现出一丝失落神色,他遥遥远望,崖顶处日光依旧强烈,却不至于让人难以直视,然而兀那将军侧目一看,邹姓老者紧闭双目,面容也有几分扭曲,显然是被日光照耀得难以忍受。

“邹先生,你怕见日光?”兀那将军并无恶意,可邹姓老者听了此话,神色陡变,沉声道:“邹某又不是蝙蝠,只是眼睛略感不适罢了!”

原来兀那将军不知,他这一句话正戳中了邹姓老者的软肋。这老者名叫邹白鹤,自号“尸横遍野”,正是关西塞北扬名已久的漠边三鬼之一,位列其中,其上便是“行尸走肉”莫云楼,其下一人号称“魂飞魄散”,名叫曲道然。

邹白鹤为求武功精进,这七八年间强行修炼本门玄宗心法《玉矶真经》,表面看来虽大有长进,但根基未牢,寒气在体内不能与真元阴阳守恒,每在子夜阴盛之时必会上涌,上达百汇、后顶诸处要穴。他深怕寒气冲破玄关要了性命,便运功下压,一上一下之间,便把气息精血潴留于面门上的本神、阳白、童子髎诸穴之上,久而久之,他这双眼便有了喜阴恶阳的毛病,因而对日光才如此敏感。

兀那将军见他神情忿然,深知这些武林人士脾性古怪,不敢再说什么,一挥狼牙棒,身后便奔出来三十轻骑。党项骑兵勇武彪悍,这些骑士轻装上阵,手中各持猎刀盾牌,长枪大戟,见身前谷道一线参天,有进无退,却毫无惧色,催马便赶了进去。

眼见骑兵进谷三十余步,并无差池,兀那将军又一挥手,示意粮车跟上。咕噜噜车辕转动,冗长的车队又行进开来,跟在那三十骑之后,缓缓向山谷尽头挪去。俄顷功夫,山谷中已进了五辆粮车,而打头的三十骑这时已快到了谷道尽头。

兀那将军的神色喜忧参半,道:“一线天乃是途中最险要的关口,倘若过了这里,能把粮草送达大寨,也是功劳一件!”话音刚落,却见邹白鹤眉头紧锁,手搭凉棚向崖顶望去,蓦然喝道:“有人!”喊声未绝,只听崖顶处纷纷传来惨叫声音,转瞬再看,十六个身影疾疾坠下崖壁,竟是十六具飞天鹰的尸体!

尸身从数十丈高的崖顶坠下,力达千钧,或是砸在马车上,或是落在空地上,都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经此变故,车队霎时间乱作一团,这些西夏兵将虽身经百战,个个骁勇,可军马却被惊得毛躁起来,几欲脱缰而走,疾疾向前奔去。

山谷中的路径本就狭窄,五六辆粮车同时向前涌去,便如潮水一般,将前面那三十名骑兵隔在彼岸,一时无法退回本阵,只能打马向前冲去。然而马匹受惊,不听骑者摆布,上蹿下跳,前突后冲,顿时搅成一团,嘶鸣阵阵。

党项人弓马娴熟,这些骑兵更是久经战阵,然而身处如此险境,还是不免有人落鞍坠马,生生被乱蹄踏在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兀那将军在后压阵,眼见情形混乱,疾声呼喊:“向前去,冲出山谷!”可话未说完,却见两侧崖顶风起骤起,迎着日光恍惚看清,竟是数十块磨盘大小的石头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

山谷中的党项军卒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数十块大石铺天盖地砸下来,当真无处遁形,避无可避,那手持盾牌者尚能格挡一阵,无奈以卵击石,也是盾破人亡,余下众人或被直接砸成肉饼,或被马蹄蹬踏、车轮碾压,刹那间死伤大半。

飞石过后,山谷中已堆积了许多人畜尸体,夹杂着乱石粮车,将路途封堵,只有两辆马车趁乱突围而出,早已不知去向。

兀那将军久经沙场,深知眼前地势易守难攻,是退是进万万不能迁延不决,若不趁早打通道路,等对方再占先机,凭手下这几百人,便是冒死也难冲出围困。

他拭去额上冷汗,一挥狼牙棒,道:“弓箭手射住阵脚,刀斧手,盾牌手,赶快清理山谷,骑兵在后,道路一通立即冲出去!”

听主将下了军令,队伍中一涌而出百余个藩羌步兵,矫健如飞,匆匆向谷中赶去。可才行出数十步,忽听鸣锣声起,两侧崖顶旌旗招展,泼喇喇地随风作响,却不知伏兵有多少人马。

西夏士卒惊慌失措,进退维谷之际,只听有人高声断喝:“钢刀门在此!西贼受死!”话音刚落,数十只黑影从天而降,眨眼间已落在了百余名步卒头顶,几十束寒光闪过,数十颗西贼的人头已然滚落在尘埃中。

邹白鹤纵览全局,看清那从天而降的数十人皆是一手拉住绳索,另一只手则擎着大刀,那刀身巨长,映在日光下白灿灿甚是夺目,这时染上血迹,更显得杀气骇然;而这些人不但刀法纯熟,身法也不逊色于飞天鹰,凭借绳索滑落数十丈高空,顷刻间斩杀首级,例不虚发,着实厉害。

他心头一紧,牢握铁杖暗中盘算:“钢刀门名不虚传,老夫定要会一会涂远志!”可还未动身,却听身侧金风起落,数十柄短刃如飞火流星,直奔半空中的钢刀门弟子飞射而去。

这短刃长约半尺,形似袖箭,全由精钢锻造,锋锐无比,正是西夏国主李元昊亲信卫队的独门暗器,唤作“百步飞刃”。这些羌人汉子自幼打猎为生,身手矫健,能搏杀狼虫虎豹,而元昊的亲信卫营中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使这百步飞刃射杀飞禽走兽尚且不难,何况是眼前这些悬空的人肉靶子,因而不等兀那将军号令,六名侍卫从肋间取下短刃,看准标的,急急出手。

数十把飞剑齐发,势如破竹。然而这些钢刀门弟子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挥刀斩断系在腰间的绳索,纷纷落在地上,虽避过了百步飞刃,却即刻进入夏军包围之中。

谷中的夏军虽有死伤,但人数上依旧倍于钢刀门弟子,这时一拥而上,刀枪并举,劈头便剁。

钢刀门弟子虽早有提防,无奈仓促落足,犹如羊入虎口,脚跟还未站稳,外围的七八个人便被斩杀阵亡。两军交锋不容迟滞,百余人兵刃相交,仿佛炭火接冰,金声回荡在山谷中,一时间厮杀得难解难分。

兀那将军观望片刻,并未见到这几十名钢刀门弟子中有武功奇高者,料想涂远志并不在内,便向邹白鹤说道:“邹先生,涂远志定在督阵,我等拖住他一时半刻,等**屠城的人马赶到,必然手到擒来!”又向身侧道:“兀南将军,速去叫阵,擒拿涂远志!”

他号令完毕,但见身侧一员将军纵马而出,马罩荡胸身甲,人披连环锁铠,兽头吞肩,与汉将装扮无异,甚是威武;手中擎着一条镔铁长枪,耀武扬威,学着蹩脚的关西汉话厉声喝道:“涂远志,赶快出来受死!”说时打马飞奔,转眼来到战阵之内,左臂屈肘,右手按压枪柄,断喝一声,力劈华山般狠狠朝一名钢刀门弟子砸去。

他这一枪势大力沉,那钢刀门弟子横刀抵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大刀竟被折中劈断,枪尖落下,瞬间血肉横飞。

兀南将军放声狂笑,忽然举枪又刺倒了一人,喝道:“涂远志,再不出来受死,我便将你的子子孙孙杀光!”

谁知他叫嚣未毕,忽听远处有人高声断喝:“涂远志在此!休要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