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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夫当关 横山铁骑无归路,孤雄铁胆 碧落七剑有残身”

一 黄彪马

塞上

唐.黄滔

塞门关外日光微,角怨单于雁驻飞

冲水路从冰解断,逾城人到月明归

燕山腊雪销金甲,秦苑秋风脆锦衣

欲吊昭君倍惆怅,汉家舅甥竟相违

风沙烈烈,延州城北,临近宋夏边界,一匹黄骠信马旋踵飞驰,一溜烟似的由北向南而去。大路两旁庄稼枯槁,罕见人烟,只有那残垣依旧如泣;虽不见累累白骨,但铮鸣声仿佛便在耳畔,这又是一处被党项军掳掠过的寨子,寨墙已破,向里望去一片狼藉。

马上那汉子虽然急于赶路,可当下也放缓马蹄,不禁多看了几眼,见了这凄凉景象,狠狠一咬牙,将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一只手抚了抚背上大刀,另一只手一扥缰绳,催马疾去。

烈日当空,旷野上毫无遮蔽,他那身青衣早已汗透,这时取下肋上酒壶,先饮了一大口,又将酒水迎面洒下,青襟湿彻,端的爽快。那汉子将半壶酒在手中掂量几许,又饮一口,忽地将酒壶倒置,酒水便从壶口喷涌而出,尽皆浇到了马头顶心的白鬃毛上。那马儿一声嘶鸣,却并未受惊,仿佛对主人如此的举动习以为常。

那汉子操着一口道地的秦腔,一抚马鬃,道:“乖儿子啊乖儿子,取了西贼的粮饷,爹爹好酒好肉招待你!”说罢单臂一甩,将酒壶掷出十几丈远,再看马匹绝尘而去,已在百步之外。

奔出十余里,眼前已是一道山岭,路径崎岖,马匹已不能快行,不过这汉子轻车熟路,打马转过几处弯,身前便现出了一道山谷。谷道宽不足两丈,两侧山壁却高有数十丈,向上望去一线参天,着实险峻。

他一抖马缰飞驰而入,马蹄踏地,空谷传响甚是嘹亮。他猛然摘下背上大刀,向上一挥,喝道:“大哥,粮车一百辆,军马三百匹,人头五百颗,不足二十里。兄弟们收好口子,延州城范大人、金明寨主李士彬都已做好打援准备,我们只管吃下!”话音尚在谷中回荡,那汉子却已打马出了山谷,直奔而走。回声落定,空谷依旧寂寥无声,也不知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山石滚烫,日晕淡染,这时已起了薄云,大风刮进谷中,卷起漫天沙尘,犹如虎啸。转眼去看数里之外,只见旌旗猎猎,车辕滚滚,一只队伍绵延出去,没在风沙里,首不见尾,一时寻不到尽头。

两边军士各持兵刃,中间车马载满了军粮,大旗下的几人远远看到山岭险恶,不禁都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个身罩乌金盔甲的将军摆手停下队伍,他目光炯炯,向山上扫视良久,问身旁一个瘦削的老者道:“邹先生,这就是一线天。”听得出,这白高大夏国的将军汉话说得还算流利。

那老者年岁在五十上下,须发略有花白,却是容光饱满,听了此话,不禁笑道:“兀那将军,邹某只怕涂远志不在此中,倘若他敢设伏,邹某必然取他项上人头,献给天授皇帝陛下!”

“天授礼法延祚”乃是白高大夏国国主嵬名元昊的年号,听他如此说,那几个夏国将领纷纷点头,兀那将军道:“陛下英明神武,请三位先生出山辅佐,就是为了铲除这些中原武林人士。那涂远志抗击契丹贼匪多年,身经百战,这次又和范雍、李士彬一众小儿联手,在横山一带作乱,当真不可不除,但愿我等马到成功!”

老者冷冷一笑,道:“纵然他有万夫不当之勇,邹某只凭这根铁杖,量他也敌不过三十招!”几名军官见他一抖手中镔铁拐杖,看似并未用力,可那钝器却发出嗡的一声响,沉雄浑厚,不绝于耳。

武林中的内功手法这几个马上军官自然不甚通晓,当下连连叫好,神乎其技。兀那将军也抖了抖手中狼牙棒,道:“涂远志绝非等闲之辈,何况他还有不少宋国高手相助。不过这次陛下派来**屠城的人马随后接应,想必他死期将至!”

邹姓老者目露寒意,道:“幽云八骑,一.夜屠城!邹某没记错的话,这八人都是楚门遗孤,乃是陛下的亲信卫队。”

“正是,一.夜屠城是我党项最精锐之师,只要八骑领军一到,所过之处必然片甲不留!”他目光坚毅,仿佛眼前便是宋朝军队丢盔卸甲、血流成河的惨败场面,不由得一挥狼牙棒,在空中扫了半圈,道:“继续前进!”

行不多时,队伍前头已进了山坳,此地路途崎岖坎坷,幸而两马共驾一车,粮车走得也并不慢。兀那将军一摆手,道:“传令下去,叫飞天鹰出阵!”副将调转马头,逆向而去。

再看眼前,山谷已然近在丈许之外,队伍缓缓停下,兀那将军和邹姓老者驻马观望,只见空谷长约百步,谷道足以通过一辆车马,两侧虽没有万仞之险,但山石如刀,攀援也无落手之处,让人不寒而栗。

邹姓老者目光犀利,他极目远眺,向山崖顶端看去,正看得入神,忽而日光一闪,竟是太阳行到中天,从山谷缝隙一线之间照耀下来。他始料未及,被强光刺痛了双眼,当下大怒,便要催马过去,却被兀那将军拦下,道:“邹先生,先让飞天鹰前去探路!”说着一挥狼牙棒,身后蓦然蹿出十几个人来,这些人并未穿着军服,皆是一身黑衣打扮,步履如飞,鱼贯猿引,眨眼间已进了谷中。

飞天鹰手中各擒着一条飞爪锁链,锁链缠在臂弯,锁链两端的三齿飞抓形如鹰爪,被他们牢牢钳在指尖;十六人昂首观望稍许,相觑点头,左右两侧各分八个,气聚膻中,沉肩屈肘,精钢飞爪已被轮转起来,呼呼挂满风声,动作整齐划一。

邹姓老者并未见过“飞天鹰”,想来应是这些人的绰号,但见他们将手中飞爪投向山壁,金石相交,爪头铿然嵌入石中,离地竟有十丈之远,足见这十六人皆是臂力非凡。又见他们单手将锁链向回拽了几拽,并未松动,便即屈膝纵身,双手拉住铁索,双足在山壁上疾踏,仿佛壁虎游墙,亦攀亦纵之间,转瞬已上到了飞爪入石之处。

各人牢牢抓好嵌入石壁的飞爪,另一只手则将锁链另一端的飞爪以同样手法掷出,不过身悬半空,这一掷不能发出同样大的力道,只在七丈之内。两次纵跃,十六个人都已攀爬到十六七丈的悬崖上,那悬崖笔立如削,直上直下,但在这些人脚下,诚然如履平地。

邹姓老者由衷赞叹:“飞天鹰?果真厉害,能凭铁索飞爪顷刻间攀上几十丈高的悬崖,当真了不起!”

兀那将军得意一笑,转身再看飞天鹰,十六人连纵五次,这时已上了崖顶。众人不再说话,都昂首观望,只见飞天鹰向下点头示意,继而转身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