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血色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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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陈庭歌舞没蒿莱(10)

陈叔宝嗣位后,次年改元至德,册立妃子沈氏为皇后,皇子陈胤为皇太子、永康公。陈胤聪颖好学,博古通今,擅长文辞,满朝对他都十分钦佩和喜欢。

陈主因为颈伤未能愈好,所以便将宫内事务委托给柳太后决断,将朝中大事委托给长沙王陈叔坚决策。此时,陈叔宝自己只知荒淫无度地享受生活,不理政事。

于是,渐渐地陈叔坚势倾朝野,竟生骄纵之情。陈主陈叔宝虽然忌恨陈叔坚,但是念及他当年护驾讨逆有功,所以仍然加封陈叔坚为司空。

陈叔宝亲政后,畏惧陈叔坚的势力,于是,决定将陈叔坚调往外藩。但是,陈主性格优柔寡断,在陈叔坚入朝辞谢时,一番软话说下来,陈主竟又将叔坚留在京都。结果,陈叔坚既未能专权,又未能外调,因此,他已知陈主犹豫之意,遂郁郁寡欢起来。

最后,陈叔坚为了消灾驱祸,特地回府令人刻了一个木偶,以便作法行蛊,为自己祈福。不料,此事被人发觉,陈叔坚竟被诬告行蛊,诅咒陈主。所以,陈主将他抓捕下狱,想将他问成重罪。

“唉……朕待你不薄啊,你因何恨朕,以致诅咒朕躬?”陈主陈叔宝疑惑地问陈叔坚。

“微臣并没有诅冗陛下,只因……陛下对臣先亲后疏,臣觉得害怕,所以,想以木偶来为自己祈福。不料,这却触犯了陛下的龙颜!”陈叔坚答道。

“你不怕身死?”陈主问。

“臣罪该万死,只是乞求陛下先下明诏,责备九泉之下的陈叔陵,以免微臣下世之后,在阴间被陈叔陵欺侮!”陈叔坚哭泣道。

陈叔坚说罢,泪如雨下。陈主见了心酸,遂想起了当年陈叔坚为他而得罪陈叔陵之事,心中悲怜,也泪流涟链。

“唉,既然如此,朕即恕你不死,请你回府去吧!”陈主听罢,感慨了一番后说,“你前次有功,可任侍中兼镇左将军,望你继续为国出力!”“诚感我主厚恩——”陈叔坚感激涕零地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七十七、主昏庸,忠臣多遭贬

原太子詹事江总虽然也是个满腹锦绣的文士,但是,在品德上,他却是个无恶不作的佞臣,他最忌恨的是朝内外忠臣志士。因为他是当年引导太子陈叔宝纵酒近色的少年朋友,所以,后来,先帝陈顼罢黜了江总的职务。陈叔宝嗣位后,立刻将江总任命为祠部尚书,接下来,又升任他为吏部尚书,尚书仆射,让他身居相位。

史书上曾说:江总出身高门,早年即以文学才能被梁武帝赏识,官至太常卿。侯景之乱后,他避难会稽,又转到广州,至陈文帝天嘉四年才被征召回建康,任中书侍郎。陈后主时,官至尚书令。历史书上又说:”总当权宰,不持政务,但日与后主游宴后庭”,“由是国政日颓,纲纪不立”。

大权在握的江总首先憎恨的是三朝元老侍中——毛喜。侍中毛喜在陈主被陈叔陵刺杀时,与陈叔坚共主军事,功劳不小。陈叔宝对他也十分敬重,常常召他入宫宴饮。只是在宴席上,毛喜忧国忧民,不满陈主醉生梦死的行为,因此他常因为劝谏而使陈主不悦。

“老将军乃是国之勋臣,为何在宴席上,常有不悦之情?”一天,在宴会上,陈主陈叔宝突然向愁眉不展的毛喜问道。

“老臣有罪!”一听陈主问话,毛喜慌忙跪下来答道,“诚感我主皇恩浩荡,让微臣赴宴!然而……只是先帝刚刚安葬,丧期未过,陛下就……”

“卿意如何?”陈主听了,突然脸色一沉,起身问,“莫非你又想来阻止朕躬饮酒欢宴?”

“老臣……不敢……”毛喜见问,顿时心慌语塞。

毛喜急忙起身,走到皇帝榻前支吾着,刚走到台阶前,他突然摔倒在地,假装发病。

“侍卫赶紧前来扶持毛老将军!”陈主一见,慌忙令人扶起毛喜。

待毛喜和侍从一起走出皇宫后,陈主的酒宴醉意也已经醒了一半,回想方才毛喜的举止,不禁疑虑起来,随即面呈怒容。

“唉,毛喜竟是如此多病。”陈主叹道。

“陛下以为毛喜他是真病?他藐视皇威……”宴席上,江总向陈主说道。

“哦,朕后悔今日召来毛喜了!他其实无病,却以此来欺骗朕躬,想来阻止朕躬欢宴,真是奸诈!”陈主陈叔宝思索了一会后,顿时感觉气愤,遂大叫道,“来人,将毛喜这老匹夫捉拿下狱——”

“陛下,不可!”中书舍人傅综听了,赶紧出来求情,“毛大人虽然做法欠妥,然而他也是为了国家,念他多年功劳的份上,暂且宽恕了他吧!”

“唉……好吧!念他是三朝元老,朕且免了他的死罪,将他贬为永嘉内史,以儆效尤!”陈主说道。

于是,自从毛喜遭贬出京之后,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于劝谏陈主了。

再说此时,永嘉有个恶霸名叫江朋。其鱼肉乡里,残害乡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引得当地群情激愤。因此,在永嘉,状告江朋的状纸如雪片一样飞到永嘉内史毛喜的衙中。毛喜决心为民做主,为国除害,遂悲愤地将江朋的罪状逐条整理,准备上报朝廷。但是,因为江朋原是江总的少年酒肉朋友和兄弟,所以,毛喜深感惩办江朋是件不易之事。因此,数月以来,毛喜夙夜忧叹,为此绞尽了脑汁,仍旧一筹莫展,始终无法排解,心中十分痛苦。

“老爷岂能不知,江朋乃是江总的爪牙。你这个受贬的小吏怎能惩办得了权倾朝野相王的爪牙呢?你这只会徒然送了自己的性命啊!”毛喜的夫人见了,哭叫着,并且从毛喜手中抢下毛喜所写的状纸,当场将它丢在火炉上。于是,那状纸立即燃起了火焰。

毛喜见了,慌忙赶上来夺回那些余烬,并且痛苦地放在手上反复观看。

但是,毛喜看着看着,过了一会,他竟突然看着手中的纸烬哑然失笑。

“老爷为何突然又发笑了,莫非你是急疯了、气疯了不成?”夫人见了,惊恐地瞪着双眼问毛喜。

“哈,我本来害怕江朋的这份罪纸不能通过朝中江总那佞贼之手,如今我有法子了!”毛喜兴奋地说,“夫人请看:这‘朋’字被火烧掉了一半,成了‘月’字了!我何不将‘江朋’换成‘江月’上报其罪,量那江总也会被我蒙混过去的,而待刑部将文书批回来后,我再将其姓名仍旧添加成‘江朋’,那时我自然就能够杀了江朋这个奸佞恶霸了!”

“哈,老爷高明,也只能如此办理了!”夫人也兴奋地笑说道。

万恶的江朋就这样被毛喜用智慧斩杀了,百姓们因之欢欣鼓舞。

然而,消息传到京城,相王江总闻后又气又悔,立即派出亲随率众赶往永嘉,发誓要向毛喜复仇,并搜集毛喜的罪证,企图立即将毛喜处死。结果经过江总等人的编造,毛喜竟然成了个罪恶滔天的“滥杀无辜、伪造公文”的酷吏。接着,江总骗得陈主陈叔宝的一纸诏书,就要将毛喜就地斩杀。

中书舍人傅综听了此信,立刻大惊,遂连夜面见陈主,并且呈上永嘉称颂毛喜的万民书,详解了毛喜所办的江朋之案的实情。陈主听罢,恍然大悟,立即下旨,让刑官停止对毛喜行刑。然而此时,执行监斩毛喜的刑官在江总的催促下,已经持诏向永嘉出发了。于是,中书舍人傅综一行只好快马加鞭,赶往永嘉。无奈路途遥远,当傅综他们到达永嘉时,忠臣毛喜的人头已经落地,引起永嘉万民痛哭一遍了。

朝中的忠臣陨落,却未使陈主感到痛心,他觉得身边少了一个谏劝之人,反倒更为自由和清静了。接着,陈主陈叔宝荒淫日甚,每日里,不是纵酒,就是纵欲。因为沈皇后清新寡欲,所以,陈主就另外召封了龚氏、孔氏为良娣,带她们进入宫内,日夜陪伴歌舞。

龚氏有一名女婢,名叫张丽华,在年仅十岁时,她就随龚氏一起入宫侍奉陈叔宝。张丽华凭着自己娇艳玲珑、善解人意,很快地,她就赢得了陈主陈叔宝的欢心。

陈后主在即位之前,曾经因为始兴王陈叔陵作乱而被砍受伤,遂躺卧在承香殿休养。当时,一些姬妾都不能随意靠近他,只有张丽华进殿侍奉陈叔宝。因为,当时柳太后还居住在皇后的正殿——柏梁殿。沈皇后又一直无宠,居住在求贤殿。她们都不能够侍候伤病中的陈叔宝。于是,这就使得张丽华有了可乘之机,因为只有她才能够与陈叔宝朝夕相处。

两三年后,张丽华更是长得娉婷袅娜、娇艳风流,竟使陈叔宝与之形影相伴,几乎不能与她寸步相离。不久,陈主遂与她淫狎,她半推半就,曲尽绸缪。接下来,张丽华竟为陈叔宝生下一个男孩,取名陈深。因为陈叔宝宠爱他们母子,所以更将张丽华视为珍宝了。

不久,陈主将张丽华升为贵妃,此时但龚、孔二人还只是贵嫔。沈皇后此时居住在求贤殿,专心于静阅图史,闲诵佛经,干脆将后宫之事全部交给了张丽华张贵妃主持去了。

有一天,陈主在乐游苑大宴宾客。他将妃嫔、内侍、宠臣们召集在一起,晨昏醉饮,并令人们在席上大放赞美之词。

“张爱妃才貌双全,众卿能为之赞颂?”陈主醉然,昏沉沉,伸手抓着张贵妃的玉臂,又笑着回头向众人问道。

“哦,先……听微臣唱颂张娘娘的容貌!”此时,醉意朦胧的都官孔范急忙起身,跌跌绊绊地扭唱起来,“张……娘娘呀……一头青丝七尺长,发黑如漆,光彩夺目,脸如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山……”“啊,爱妃……她在阁上靓妆玉立,凭轩远眺,其飘然若仙……”陈主也兴味盎然地接口唱和起来。

“微臣再颂张贵妃的賴……”宫人袁大舍也起身笑唱道,“张娘娘……聪明灵巧,琴琪书画……无不通,史经百家多……博闻强记……”

“嗬,好好……”陈主听罢,走下榻来,手扶袁大舍叫道,“袁大宫人才华出众,也是当今的才女呀,应当为朕的张爱妃填词普曲,让宫廷乐坊日夜颂唱!”

“哦哦……微臣领旨——”袁大舍笑容可掬,赶紧应答。

于是此后,京城内外,到处都是一遍歌颂张贵妃美貌才智之声。因此,陈叔宝虽然后来又采选了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和袁、何、江等七女,但是,他仍旧只宠爱张贵妃这一人。

渐渐地,张贵妃从执掌后宫,转移到了干预朝政。陈主陈叔宝荒于酒色,很少视朝,于是,百官有事,都需将奏事写在册簿上,由宦官蔡脱儿、李喜度传递给张贵妃。

陈叔宝常将张贵妃抱在膝上,和她一同批阅奏章。同时,张贵妃还极能笼络内侍,所以,宫女、太监对她也感恩戴德,这就使得陈主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了。

从此,陈朝内外联结,表里为奸,后宫亲属招摇犯法,甚至犯了死罪,只要向张贵妃乞求,便可一律恕免。王公大臣也只要张贵妃的一句话,便可灰飞烟灭,或鸡犬升天。因此,张贵妃名声大震,在江东小朝廷之内,南朝陈王国之中,有不知陈叔宝的人,但绝没有不知张贵妃的人。

都官孔范更是与孔嫔结为姐弟,一味阿谀迎合。陈主宠信奸佞,弄得朝臣上下,无所适从,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接下来,江总奏请修筑新阁,以展盛世气象。于是陈主下旨,要大兴土木,命朝臣在光照殿前添筑临春、结绮、望仙三座楼阁。

“建造如此辉煌的殿阁,需要擅长计算的能人,因为其结构设计、材料购置、人工调用,这些都离不开计算。陛下应当任用舍人施文庆主持此项工程为宜!”都官孔范向陈后主上奏道。

“这是当然!”陈后主笑道,“施爱卿计算的本领闻名遐迩,这次,他当然可以大显身手了!”

“微臣自当呕心沥血,为陛下尽忠!”施文庆听了,兴奋异常,赶忙奏道,“不过……这辉煌的建筑,微臣也不能一人独专。微臣特此荐引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参与此项工程,望陛下特旨,赐给他们官职!”

“……好吧,现在命他们为都中书舍人,让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分任大市令、刑法监、尚书都令史等职!”陈主立即笑逐颜开地说道。

于是,众侯欢欣鼓舞。工程开始了,施文庆遂伙同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一起,狼狈为奸。为了迎合陈主的欢心,他们力图将工程建造得无限奢华,并且借着工程实施,他们大肆挥霍钱财,趁机纷纷从中聚敛财富,中饱私囊。

宰辅江总、都官孔范也趁机从中各自受贿两千万。他们在大兴土木中,劳民伤财,动用上万工匠,无数的木石。他们挥金如土,致使国库数以亿计的钱财被挥霍殆尽。

结果,临春、结绮、望仙三阁相继建成,各高数十丈,雕梁画栋,并且都用沉檀香木制成,炫饰金玉,杂嵌珠翠,一眼望去,金碧辉煌。

这三阁,外施珠帘,内设宝床。陈叔宝自居临春,张贵妃独居结绮,龚、孔二嫔共居望仙阁,而且各个楼阁之间,均由复道画廊相连,人队长廊往来,悠然便捷。阁下更是积石为山,引水为池,奇花异草满目,胜是蓬莱仙岛。

陈朝增加各种兴建,使国库空乏,于是只得加紧向百姓搜刮,因此百姓的日子更为艰难,民心沸腾,怨声载道。

除了大兴土木外,陈主荒淫的生活方式,还数不胜数,其每次夜宴,更是展现了无尽奢华风光。

仆射江总,虽为宰辅,但是,他也不亲政务,常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差、宫人袁大舍等人人阁为陈主侍宴,当时他们都被称为“狎客”。

这一天,新阁竣工,陈主又在华林园中大摆宴席,席上妃嫔群集,女学士、狎客两旁层层列坐。

“袁爱卿,你是女学士,又颇通文墨,能即兴创作诗赋,今日何不再献佳句?”陈主陈叔宝坐在高高的榻上向袁大舍说道。

“微臣新作《临春乐》在此,今欲奉上,唯恐……有辱圣听……”女学士袁大舍笑容可掬,轻盈地走了上来,向陈主递上一笺。

“太好了——”陈主接过,略看了一眼后,随即笑逐颜开,说道,“今日就请乐工谱曲,召来慧女唱舞《临春乐》、《玉树后庭花》!众卿都要参与,朕君臣同乐,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