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亚洲的奥斯威辛:日军侵华集中营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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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间地狱南兵营——石家庄集中营(2)

集中营人员很复杂,有共产党八路军,有国民党中央军,有失去日本人信任的汪伪政权人员和伪军。有被俘的军人,有被捕的抗日军民,有被抓的老百姓。有日伪军送来的,有各地宪兵警察监狱送来的。因此在消毒进行登记后,要根据不同类型编号编班。按其登记的身份,分为中捕、中归、八捕、八归、八党、政捕、政归、政党等不同类型,发给胸牌即俘虏符号戴在胸前。再按《千字文》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分成大班,每个大班又按二十人编为一个小班。之后由审讯科逐个审讯,由教育科进行“入所须知”教育,宣布战俘劳工进营的十多个“不准”。有时大批俘虏入营,办完这六道手续要等大半天,有的伤病战俘,还没过完这六道关,就进了鬼门关。

3 地狱里的煎熬

集中营是日军对被抓被捕被俘的抗日军民进行奴化教育、策反利用、奴役使用、输送劳工的大本营,也是血腥镇压中国抗日军民的人间地狱。不管来自何方,不管什么党派,也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被押进集中营,就得经历铁与血、生与死的煎熬。

石家庄集中营每天两顿饭,只有外出劳动的,中午才给加一顿饭。普通战俘劳工的主食是小米、玉米面和咸菜。后来没有小米,只能吃到高粱米。有时改善生活给一点小咸鱼。战俘劳工盛饭用的是木板钉的箱子,多数人没有碗筷,捡一个日本兵扔下的罐头盒当饭碗用,用树枝或用手抓着吃饭。饭少人多,管吃不管饱。饥饿难忍,有的到伙房边的炉灰渣里捡饭粒;有的趁外出干活捡菜叶菜根充饥;有的则捉老鼠扒了皮烧着吃。开水给的很少,日本人还不让喝生水,一些战俘劳工干渴难忍,偷偷到农园里喝浇地的渠水,被日本人发现,常常是一顿毒打。不少人因吃高粱米喝不上水,大便干燥,解不下来,用手抠,抠得满手是血。

战俘劳工穿的衣服又脏又破又烂,多数人衣不遮体,常常是冬天发单衣,夏天发棉衣,不少人穿的破鞋,前露脚指头,后露脚后跟。一些战俘劳工不得不趁外出劳动,捡一些水泥袋和破草袋用草绳捆在身上御寒。

战俘劳工住的房子是用木板搭成的。干部班以科为单位住小房间,普通班住大房间,几十人挤在一栋房子里,房子中间是过道,两边是木板通铺,上面铺张席子。人少时,每个班仅有几床破棉被,睡觉时用砖当枕头。人多时,木板房住不下,就在露天搭席棚子,地上铺席子当床,有时连席子也没有。一个大席棚长约三十至四十米,宽七至八米。“五一扫荡”后,人数暴涨,一个席棚内睡五六百人。晚上睡觉,这个人的头枕着那个人的脚,那个人的头又搭在另一个人身上,有的人没地睡,只能找个地方坐着打盹,或睡在棚外。碰上下雨天,席棚里,上面漏水,下面是泥,战俘劳工衣服被弄得透湿,还得靠自己的体温慢慢地暖干。一些体弱患病的人,头天晚上躺下,第二天就没有再爬起来。

凡是送到集中营的普通战俘劳工,除病得爬不起来的,都要服劳役。在所内工场各班做被子、做鞋子、缝补衣服等都规定一定的定额,完不成任务受罚。到所外劳动装卸货物、挖战壕、筑碉堡、修军事工程,都是重体力劳动。战俘劳工吃不饱饭,体质较差,不少人带着伤残病参加劳动,稍微干得慢点,就要遭到监工的训斥和毒打。有的人干着干着,就昏倒在地上,醒过来还得接着干。一次,两个病号没出去做工,被日本兵从宿舍里搜查出来,令其面对面站着,强迫互相打耳光。一次,战俘到市郊修炮楼,一个青年受不了敌人的奴役,想跳井一死了之,被难友救上来后,日本人不顾其身体虚弱又强迫其继续干活。日军在石家庄八年,驱赶战俘和当地民工修建了五大兵营、两个飞机场、几十处军事工程、上千个碉堡和几十公里长的封锁沟。只要看看这么大的工程量,就可想象到战俘劳工们在石家庄干了多少活,受了多少苦。

集中营是同驻地军、警、宪、特设立的小监狱相联系、相配合的。有的战俘在集中营被敌人发现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就转到小监狱审讯,有的在小监狱关押一段,又送到集中营,随时需要,随时拉出去。对他们认为不忠诚的战俘,常常施以酷刑。特别是三九〇六部队小监狱、一四一七部队监狱、石门宪兵队监狱和石门警察署监狱,主要靠刑讯逼供。对战俘劳工吊打,棒打,坐老虎凳,压杠子,灌凉水,过直流电,用烙铁烙,用军犬咬,关地牢,把烧红的煤球往战俘劳工嘴里放等等,用尽了各种酷刑。有的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有的人被烙铁烙坏生殖器;有的被活活打死。一个战俘劳工到食品库劳动,给难友带回几块饼干,被日军发现后将其活活打死。一天,几个战俘劳工饥饿难忍,发现一间库房的墙上钉着一张马皮,就割下一截马尾巴,用罐头盒煮汤喝,被日军管理人员发现后,都被活活打死。有的人员并没有“过失”,日本士兵为了取乐,就随意从集中营拉出一个战俘劳工,捆在柱子上,逗引着狼狗扑咬,顿时一个活生生的中国人被狼狗抓咬得鲜血淋淋,惨不忍睹。一个日本队长得到一把新刀,为了显其锋利,就从地牢里拉出一个战俘,当着日本士兵的面试刀。一刀下去,这个无辜的战俘便身首两处。不少人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残害。

最残忍的是用注射石炭酸水来残害抗日军民。1944年3月,邯郸日军宪兵队送来一百余名所谓的犯人,其中有三十多人是共产党打入伪机关的地下工作者。日军严刑拷打,他们毫不屈服。日军管理人员说他们有传染病,叫军医为他们打防疫针,实际是注射石炭酸水,打完针后,几十个人当场死亡。正因为此,所以,人们称这里是“杀人魔窟南兵营”“人进鬼出的阎王殿”。

4 操场上的关帝庙

战俘劳工没有人身自由,每天被强制过着机械、单调、枯燥、呆板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例行的日程总是那么一套:一是点名。每天早晚两次点名,清查有无人员逃跑。有时人数查不对,让战俘劳工在操场站大半天,查点好几次。二是升降旗。早点名时升旗,晚点名时降旗,升降日本的太阳旗和汪伪政权的旗帜,同时举行升旗式和降旗式,军乐队奏乐,强迫战俘劳工向日本国本土的方向,行鞠躬礼或注目礼,朝拜天皇。三是呼反动口号。操场上竖有五块牌子,写着五个虚伪反动的标语口号,有“日华亲善”“拥护新政权”“建立大东亚新秩序”等。每天升旗后,强制战俘喊一遍,然后列队跑步做新民操。四是强制劳动。集中营每天吃完早饭都要组织战俘劳工参加劳动,不是在所内工场、农园劳动,就是在日军枪刺的押解下,到所外的衣粮厂、仓库、车站、机场、兵营等地劳动。五是策反活动。日军经常把有关人员留下开座谈会,搜集情报,进行策反和收买工作。对他们认为可靠有用的人,则挑选出来派往日伪政权和特务机关任职、工作,以扩充其汉奸队伍。六是唱反动歌、读反动报。每天晚点名后,要强迫战俘劳工学唱日伪歌曲《东亚进行曲》《劳工训练所歌》等,或者组织读反动报刊,进行欺骗宣传,以达其奴化、软化目的,瓦解战俘劳工的抗战意志。

对战俘劳工来说,这些活动,有的可以应付,有的可以敷衍,唯独朝拜日本天皇,不低头敬礼就挨打。战俘劳工特别反感,于是几个战俘干部就商议取消这项议程。而对此最反感的就是被日本指定为指导员的小红军王铭三。

王铭三,被俘后化名王志恭,山西临汾东关人。红军第一次东征山西时,参加部队,在红一军团二师当兵。抗战爆发后,他被编入八路军一一五师,东进华北,先后在晋察冀军区抗敌剧社、冀中军区火线剧社、冀中军区特务团、冀中军区除奸部工作。他十二岁参加红军,十三岁加入共产党,懂得了爱和恨,学会了除奸反特,成为一名坚强的除奸战士,不幸的是1940年在唐县贤标村养病时被日军包围,一百多名伤病员进行了反击,但终因缺少武器,火力不足,除几十名战士光荣牺牲外,其余全部被俘。被俘时王铭三年仅十六岁。开始敌人把他们押到保定集中营。1941年3月,又由保定集中营押到石家庄一一〇师团的留置场。

日军一一〇师团进入石家庄后,把司令部设在桥西铁路俱乐部、铁路大厂一带。该师团的留置场,实际是小监狱,也设在当时的铁路大厂(今天的石家庄车辆厂)院内。据说以前是铁路职员的宿舍,坐北朝南三间北房,东房是厕所,南房是两间盥洗间,一圈被围墙包围着,门口和室内都有日本兵把守。三间北房被日军进行了改修,除留出一个走人的通道外,全部用椽子和方木隔成木笼,一一〇师团抓来的共产党人都先关在这里,经常关押着一二十人。王铭三和战友们从保定押来后也关在这里。因为王铭三年龄小,敌人认为可以利用,白天就让他走出木笼,拔草种菜干些杂活,晚上仍关进木笼里。王铭三几次想逃离石家庄,都没有找到机会。1941年6月,日军准备把南兵营的临时俘虏收容所建成劳工教习所,并想以华制华,用俘虏管理俘虏,就到各监狱物色管理人员。王铭三等人急于走出小监狱,逃回根据地,日军小监狱负责人问他愿意不愿意到劳工教习所当指导员,他就答应了。于是他们成了日军第一批物色的战俘劳工管理人员。

到集中营后,他总想尽快逃走,可仍然没有机会。但日本人每天却逼着他们对战俘进行奴化教育,王铭三不得不琢磨着对策。一个在对敌斗争中成长起来的除奸战士,斗争经历虽不长,但派遣打入、跟踪盯梢、离间反间的知识还是懂一点的,他决心利用敌人给他的方便,把战俘们组织起来,和敌人暗中周旋,待机归队。

随着人员的增加,日军对战俘的管理也严格起来,每天早晨集合点名,要战俘向日本天皇朝拜,还要指导员们宣传大东亚圣战。王铭三像吃了苍蝇一样,心里不是个滋味,于是他思来想去,想找一个既能应付敌人、又能使难友们免去向日本天皇朝拜的办法,他想起了山西老家的关帝庙,想起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云长。

关公在兵败下邳之后,坚持降汉不降曹,尽管曹操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又赠金银,又送美女,但关公对刘备仍义不负心,忠不顾死。为找刘备,悬印封金,不辞而别。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千古流芳。历代帝王加封晋爵,民间祭祀不绝香火,关帝庙几乎遍布全国各地。他想,能不能在集中营也建一个关帝庙,把朝拜天皇改为朝拜关公,时时刻刻提醒战俘们学习关公,身在曹营心在汉,保持革命气节呢?于是,王铭三便去找另一个指导员倪欣野商议。

倪欣野原是冀中回民支队的指导员,被俘后没有暴露身份,几个月的接触,两人有了了解,互相信任,曾多次研究如何同敌人斗争。当王铭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后,倪欣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二人便通过朝鲜翻译金村,去找集中营的负责人日军队长波多野,在所部办公室,金村向波多野介绍了王铭三和倪欣野的来意,王铭三和倪欣野便绘声绘色地向波多野讲起了《三国演义》中刘、关、张的故事,使这个对中国古代历史似懂非懂的日本中尉听得津津有味。临了,王铭三讲道:“太君不是想让战俘们服从管理吗?中国人最信奉关公,关公最忠实,最讲义气,死了之后被封为协天大帝,中国不论老人小孩,都知道关公,中国各地都有关帝庙,要想让中国战俘听话,就得要他们学关公。”倪欣野也急忙插话:“是啊,太君,不如也在所里建一座关公庙,每天早晨让战俘们朝拜关公……”波多野信以为真,便同意了他俩的建议,“好吧,就按你们的意思办,由你们俩负责,在操场北边建一个关帝庙”。

建议被批准了,王铭三和倪欣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这天吃完早饭,他们便找来几个战俘运来砖灰,动手修建。在战俘营里,没有雕塑人才,也没有雕塑材料,给关公塑像没有可能,于是他们先用砖垒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底座,然后坐北朝南在上面盖了一座中国传统式的小庙,倪欣野找来笔墨,在正中间写了几个大字:“协天大帝关夫子之神位”,两边写的对联是:“义气千秋”和“流芳百世”。

就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关帝庙盖好了,虽然没有巍峨的殿阁,没有精美的雕饰,战俘们却有了一个代替天皇的朝拜偶像。人们虽然看不到关公的塑像,但人们心中却有一个高大的形象,这就是赤胆忠心、威武不屈的关云长。

此后,日本人再让向天皇敬礼时,他们就把队伍带到关帝庙前,向关公鞠躬。在日本士兵不在时,他们就向大伙讲关公一生忠勇仗义的事迹。

5 女战俘的命运

战俘是不幸的人,女战俘则是最不幸的人,因为她们要经受男战俘所经受的痛苦和灾难,她们还要受日本侵略者中的色魔的欺侮和蹂躏。但女人并不都是弱者,她们之中也有强者,也有宁死不屈的抗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