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现阶段日本人所说的和平是和而不平,是要中国人放下武器投降,投降就是亡国灭种,不是出路,而是死路,中国人不会干,只有持久抗战才是出路,抗战必胜。
问:你认为国共合作能长久吗?
答:由于日本军打进中国,外来的矛盾超过内在的矛盾,中国有句古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只要日本人继续侵占中国,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就会牢不可破。
问:共产党、八路军在中国能够得人心吗?
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是个疑问。由于我不是共产党人,对共产党内部情况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能用事实讲些情况。七七事变、中国抗战开始时,共产党八路军在陕北只有两三万人;而现在据说北至黑龙江,南至海南岛有十八个根据地,有将近一百个旅的武装,约一百万军队,还有几百万民兵、几千万民众支援。如果说不得民心,为什么他们越打越强、人越多、地盘越广?对这个问题我实在迷惑不解。
我在山西阎锡山部的时候,国民党的一些高级官员曾谈论说,打日本没问题,抗战必胜,可担心的是,抗战后共产党的强大。他们唯恐抗战胜利后中国的天下要由共产党支配了。中国现在人人说持久抗战就是胜利的保障,据说共产党的毛泽东写了一本名叫《论持久战》的书后,全国人才跟着喊起来。
李滋一边说,翻译一边译,这些人都在做笔记。其中一个日本高级军官高声说“要西要西”!可能认为李滋说的是实话,也许这个人是日本的主和派。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共产党员就在这里,在侵犯中国的日本军官面前宣传抗战的真理。
问:你认为怎样才是和呢,怎样才是平呢?
答:日本军队全部撤回本国,赔偿中国损失。自然就和平友好亲善了。政治平等、经济合作、互通有无,应该是最好的事情。
当翻译把李滋的话译完后,这些日本人,有的摇头晃脑,有的龇牙咧嘴,有的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军官竟骂道:“八格牙鲁!”
问: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中国人是否都像你这样想呢?
答:我完全是遵照松本先生所说的讲实话,不欺骗诸位。也许少数中国人不这样看问题……
后来,这群日本人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就结束了谈话。对于这次谈话,李滋心里很自豪,心情也非常愉快。虽然冒着生命危险,但却是一次重大的胜利宣传,尽了一个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
李滋的行动终于引起日军和汉奸的注意。一个汉奸调往北平后,密告李滋有问题,经常和八路战俘在一起,并转到太原集中营的日军所部。虽然经过陈财帮助,李滋当面批驳,应付了过去,但他的身份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可党组织又不希望他回部队,而让他利用现有身份,到伪政权里继续为党工作。于是,李滋在把其他支部成员都送出去后,按集中营的规矩,在陈财帮助下,向集中营日军提出要求,被推荐到伪政权任职,继续潜伏在太原做地下工作。
李滋在1941年底离开了集中营,集中营的秘密党支部也停止了活动。这对于李滋来说是一种解脱,但对集中营的八路军战俘来说,却是一个损失。他们少了一个通风报信的劳工队长,少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保护伞。1942年5月的太行“扫荡”后,大批八路军战俘押进太原集中营,因为工程队长已不是共产党人,而使八路军战俘遭到灭顶之灾。
10 战俘营里的“高干”
在解决了中条山的国民党军后,日军开始对付华北的八路军。在冈村宁次的指挥下,华北方面军1942年的“扫荡”作战规模远远超过了1941年,一千至一万兵力的“扫荡”六十二次,一万以上兵力的“扫荡”十五次。特别是1942年春夏,对八路军冀东、冀西、冀南、冀中、太行几个根据地的“铁壁合围、拉网扫荡”,使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遭到惨重损失,使数十万抗日军民被杀害被抓进集中营。对太行区的“扫荡”作战,主要是驻山西的第一军进行的。
太行区是一二九师创建的根据地,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机关也驻在那里。日军在对太行区的春季“扫荡”失败后,5月初又下达了“C号作战”命令,开始了夏季“扫荡”,目的是摧毁八路军总部和一二九师主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从北平南下保定、石家庄,就近指挥华北各地的作战,日军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由太原赶到晋东南重镇潞安(今长治),坐镇前线指挥太行作战。
5月17日,日军在调动三个师团计三万多兵力对太行根据地“铁壁合围”的同时,还抽调两百多日本兵经特殊训练,组成两支特别挺进队,化装深入根据地,捕捉八路军首脑。而当时一二九师的主力部队都在山西南部作战,八路军总部身边只有三八六旅的七六九团一个团。敌我力量悬殊。24日夜,日军完成了对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驻地的包围,25日,敌人在飞机支援下发起攻击。情况十分危机,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副参谋长左权、野战政治部主任罗瑞卿、后勤部长杨立山等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分成三个纵队,同时向三个方向突围。彭德怀、左权率八路军司令部和北方局机关为一纵队,沿漳河以东由南向北突围。敌人的炮火很猛烈,各突击纵队几乎都是用重火力开路,把敌人的合围圈撕开一个缺口,硬打硬冲。当时朱德总司令不在总部,彭德怀就是最高指挥官,考虑到彭德怀的安危,左权让总部警卫连掩护彭德怀跟主力团先突围,彭德怀坐在马背上就是不走。情急之下,左权命令警卫连长唐万成:“连人带马给我推!”在此情景感动之下,彭德怀才在警卫战士掩护下,率领野战部队先行。左权一边指挥大队作战,一边关照着各个机关和北方局党校的学员们。
经过一场血战,有战斗力的机关部门和野战部队都突出去了,没有战斗力的后勤机关和党校学员大部被敌人包围。彭德怀带着警卫连冲出去了,而左权却永远地留在了太行山上。由于战斗的惨烈,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在突围中牺牲了不少优秀将领和高级干部,也有一些高级干部不幸被俘。牺牲的最高将领是八路军前方总部副参谋长左权,被俘干部级别最高的是北方局统战部长兼八路军前方军委秘书长张友清。
张友清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党员,蒋介石“四一二”叛变后,他和一批共产党骨干被关押在北平草岚子监狱。抗战爆发后,他被中央营救,回到北方局。五月“扫荡”前,张友清协助彭德怀处理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的工作。因身体不太好,北方局主要负责人杨尚昆劝他回延安休息,但他考虑到前方工作繁忙紧张,继续留在前方坚持战斗。反“扫荡”作战开始后,他一直带病工作。
据当时和张友清一块被俘的冯振禄回忆,因为这次反“扫荡”作战时间长,机关学校老弱病残多,所以突围时走不快,队伍拉得很长,先头部队和后尾部队相距十余里。5月25日,他们走进了一条山沟隐蔽。早饭还没煮熟,彭德怀副总司令就带着警卫员骑马走过来,命令部队马上突围,并带着警卫部队冲到前面。冯振禄所在部队每人盛了一小碗饭,便跟着队伍边吃边走。很快前面就打起来,敌人从四面围上来,他们被包围在一条很窄的山沟里。接着就有四五架飞机飞过来向人群中投弹,队伍一下子乱起来,人们开始分散突围。等他们爬到山上时,发现敌人已经围上来,又往山沟里跑。敌人冲到山顶,架起机枪向山沟扫射,人们纷纷找隐蔽处躲起来。他跑到半山腰一个被雨水冲出来的沟里,贴着石头藏起来,听到下面有人说话,下去一看原来是前方军委秘书长张友清和他的两名警卫员。
情况非常危急,张友清却非常冷静,他对大家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三种前途:第一,非常简单,被敌人打死;第二就是等到天黑以后找机会出去,但现在看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第三,要有被敌人抓住的准备。所以你们认真检查一下,将所有的文件、文具等,凡是能证明是干部身份的东西全部扔掉,不留任何证据。于是他们便把随身携带的东西,能扔的全扔了,张友清甚至把他配戴的深度近视眼镜也扔了。
没多久,随着一阵叫喊声,几把刺刀逼了过来,他们被捕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兵,让他们把绑腿解下来,把四个人的手绑了起来。接着,敌人把山沟里被俘人员都赶了出来。原太岳军区政治部巡视团长、到北方局党校参加第五期集训的党支部书记孙雨亭也和张友清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