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新,地处罗霄山脉中段,北接安福,西邻湖南茶陵。它偏安一隅,却有其不凡之处。贺子珍纪念馆,将军县,三湾改编——这些字眼无一不彰显着它深厚的历史底蕴与人文情怀。
永新方言柔中带刚,在异乡茫茫人海中,每每听到熟悉的乡音,心中顿时一惊,像拨动了哪根琴弦,倍生亲切之感。“乡音未改鬓毛衰”,宏观来看,乡音是深远的传承,是有声的血脉,更是悠远的时光足音,横穿整个历史。
我知道,那是故乡的气息,缓缓沉淀在我空荡的内心深处。躺在暗夜深处,闭上双眸,故乡的点滴就浮游而上,逐渐清晰起来。我一睁眼,半回头,微微转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都能牵扯出一段关于故乡的记忆。这些记忆的点滴、时光的碎片在内心深处游荡、沉淀、发酵,它们经常让我面怀忧伤,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在异乡,故乡那么轻,又那么重,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村头的那条溪流,杂草丛生,泥水翻飞,被鱼炮炸晕了的鱼儿在孩童的追赶下往草丛深处逃去。我转身,回头,撞见多年前的自己在河流里奔跑,汗流满面。而今溪流拓宽,杂草不在,淤泥被水泥地覆盖,流水清澈,一切截然两样,却又恍然如昨。溪流披上了时光的外衣,站在如镜的水流跟前,我仿佛看见了时光的倒影。
水是时光的脚步,它在河床上行走,发出哗哗的流淌声,时而悠悠,时而湍急,声是时光老人的晴雨表,时而咆哮,时而低吟。在水里裸露身子游玩的孩童和大人,永远是时光的孩子,他们激荡起的浪花与水流声交相辉映,转瞬即逝。
母亲拿着手电筒,扛着锄头,绕着那一条溪流,在暗夜里行走。干涸的稻田发出无声的抗议,龟裂的大地像母亲布满皱纹的手。母亲一脸焦急地在水边行走,栽满禾苗的稻田是母亲一心侍弄的婴儿。一晃许多年过去,昔日健步如飞力大如牛的母亲,脸上早已爬满皱纹,她焦急的心情早已幻化成丝丝安详。
每每年根回去,故乡总要发生一些变化。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矗立在村庄中央,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时代和城市气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屋零落地分布在村庄各处,它们在村里人的保护下默默不语,往时间深处走去。
新旧的更替是不变的自然法则。老屋是大地的使者,是生命的图腾,更像是一个守夜的人,无声地矗立在村庄中央,以一种不变的姿态,默默地注视着村里的人从自己眼前日复一日地走过,又悄无声息地渐行渐远。老屋曾经也是新屋,新屋在时间的推移下也终将成为老屋。一栋屋站久了,我想也会想着要躺下,就像一个人,于大地上行走,最终要躺下,复归于尘土。
心怀故乡,就像在大地上撒下一颗种子,根便往故乡深处扎去,难舍难分。